雪白的小貓咪睜著異色的雙瞳, 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朝自己伸出手的男人,直到眼睛傳來難以忽視的酸澀時,她才像是終於確認了什麼, 緩緩閉上眼睛。

即使嘴上說著平行世界的另一個人並不是這個人, 但, 無可避免的, 有著同一個名字、相似思考迴路的人總有足夠多、多到會讓人將他們視作同一個人的相似點。

就像,不管是這個世界的這個人, 還是在她的世界的她的父親, 在第一次見到她時,都是同樣的動作,同樣的心聲。

雪白的繃帶仔細地纏到手腕上才止步,露出來的手掌邊緣還能碰觸到繃帶的粗糙,男人小心地伸出手,只用有著柔軟皮膚的手心和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撫摸小小的白色奶貓。

一直在細聲細氣地叫著的小奶貓的聲音弱了些,卻並沒有停止叫喚。

他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像是在期待什麼發生。

但事實卻是, 什麼都沒有發生。

【……是我猜錯了嗎?】

那是她出生以來, 第一次與給予她另一半血脈的男人相見時, 對方的頭腦中響起的‘心聲’。

她想,她大概並不是被期待著出生的孩子。

至少不是像那樣她在紅姨和中也叔叔給她講的書本上的、故事裡的相愛著的人之間的、滿溢的愛而生的孩子。

雖然紅姨和中也先生都哄她說, 爸爸媽媽是相愛的, 但她不這麼認為。

那更像是單方面的、不懂得如何去愛人者的掠奪和侵佔。

年紀小有年紀小的好處, 比如紅姨和中也叔叔從來不會防備到她,麻璃央才得以從那些記載在港口黑手黨的絕密資料中,從遊蕩在港口黑手黨附近的幽靈口中, 拼湊出關於父母的過去。

那些已經被留在這個組織很多年的幽靈非常喜歡閒談,尤其是關於這個組織裡的種種八卦,他們談的最多的就是那個有著貓耳貓尾的白髮女童,後來取得代號“n”的港口黑手黨五大幹部之一——麻璃央花了點時間把這些幽靈的描述和媽媽小時候的模樣對上,因為從這些幽靈的閒談中可知,他們並沒有發現,媽媽是能夠看到他們也能夠聽到他們說話的,再加上自從“n”從組織中消失之後,首領,也就是她的父親就禁止所有人再提及“n”這個代號包括那個人,以至於麻璃央一開始一直都以為他們說的是其他人。

麻璃央覺得這不能怪自己。

畢竟,那些幽靈口中的連笑一笑的表情都少有、明明面孔精緻絕倫卻一個眼神就能讓敵人都嚇癱在地上的少女,怎麼可能會讓她聯想到自己即使不笑的時候也能夠讓她感覺到溫柔的媽媽呢?

當然媽媽最好看這點她贊同。

那些幽靈說,第一次看到媽媽出現在港口黑手黨,是媽媽才八歲的時候。

穿著黑色的喪服,胳膊上還別著白色的小花,眼神沉寂得對這個世界彷彿毫無眷戀。

這個八歲的孩子,就被當時已經在港口黑手黨裡初具威名、開始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少年太宰治牽著手,帶進來。

感受到周圍陌生人的目光,那個孩子的表情沒有多少變化,牽著少年的手卻下意識地緊了緊,彷彿是在尋找什麼依靠一樣。

聽說,是父母意外離世,被太宰大人注意到,見這個孩子沒有多少求生意識,覺得可能會有什麼有趣的發展,於是帶到組織裡來的。

她在那之前的名字無人知曉,港口黑手黨裡所能夠知道的,只有一個太宰治給她的代號,“n”。

偶爾有些不畏懼太宰大人那讓死者也恐懼不已的黑暗氣息而湊近的幽靈說,他們曾經在無人的場所裡,聽到太宰大人叫那個孩子,小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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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太宰治橫插一手的話,在因為失去父母而頹廢一段時間之後,小八依然能恢復過來,然後順著她原本的人生軌跡,一步步走下去。

但,太宰治在這個孩子最脆弱的時候,插手了她的人生。

於是,軌跡變道。

原本漆黑的頭髮化作了如雪的純白,連兩隻貓耳都是毫無雜質的純淨色澤,在太宰治成為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並將之擴張到幾乎成為日本地下社會的化身時,異色雙瞳的白髮貓耳女童打破了他曾經留下的記錄,成為港口黑手黨史上最年輕的幹部。

日子一天天過去,貓耳的白髮女童漸漸長大,從孩童長成了少女。

麻璃央不知道那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但當那些幽靈注意到的時候,曾經是女孩依賴著太宰治,不知何時,兩者間的關係顛倒,變成了太宰治死死抓著長大的少女不願她遠離。

——港口黑手黨的勢力範圍越發擴大,即使遠在西方,也有他們的觸角。

但,所謂“山高皇帝遠”,距離首領遠了,總會有人以為自己可以脫離這個龐然大物,自立為王。

幹部們大部分工作都是這些蠢貨帶來的。

除了不是很願意出差的尾崎紅葉,大部分情況下,處理這些事物的都是由中原中也和“n”輪流,但不知什麼時候起,“n”就極少被派出去出遠門。

她能夠離開橫濱的極限是三天。

如果第四天清晨她沒有出現在港口黑手黨的總部辦公室作工作報告……

幽靈們不太清楚首領會是什麼反應,但就他們所知的,有一次因為意外,白髮的少女沒能在第四天趕回來,那一天,首領就遭遇了刺殺。

險些喪命。

“為什麼要在我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就把中也先生派去北海道處理事物?”在首領終於從昏迷中清醒過來,沒有其他人,僅有那兩人的房間裡,躲得遠遠的幽靈聽到裡面傳來的少女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北海道的分部事物還沒有緊急到連半天都等不了的地步。”

啊,這個他們懂,首領身邊常年留有至少兩名幹部保護,這是為了以防調虎離山:萬一出什麼事,可以一名幹部去探查情況,另外一名幹部留守在首領身邊,保護他的安全。

在少女出差的時候,首領身邊負責保護他的是尾崎紅葉和中原中也,但那一次,在她還沒有結束任務回來之前,首領就以“必須現在就去完成”的任務,將中原中也調去了北海道。

他的身邊只剩下了尾崎紅葉一人。

這給了港口黑手黨的敵人機會。

但被如此質問的首領卻回以說不出什麼情緒的笑容:“欸……明明是小八沒有及時趕回來,沒能及時補上中也的空位,才讓我受這麼重的傷,還差點死掉的錯吧?正常來說,按照計劃,中也出差去北海道的時候,小八應該早就到我身邊來保護我了吧?”

他看了一眼房間牆上掛著的鍾。

“當時說好了的,你會在24號之前回來的,我按照計劃的時間把中也派出去了,但是,小八沒有按照計劃的時間回來呢,這是小八的錯吧——所以,為什麼小八還能這麼理直氣壯地來質問我呢……我可是差點就死掉了呢,好不容易才醒過來竟然還要被小八這麼質問……連個安慰的親親都沒有,抱抱也好啊,唉……明明小時候還會看到我受傷心疼地抱抱我呢,我說疼得睡不著還會抱著我睡覺呢……”

“……”

少女的表情看起來似乎很想把床上的人拖下來從視窗扔出去。

在外面可止小兒夜啼的港口黑手黨首領就這麼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叭叭地跟只壞掉的喇叭一樣。

直到少女像是再也無法忍受而起身走出房間,他才驟然安靜下來。

在那個少女從視野範圍裡消失的瞬間,他就像是失去了所有的情緒反饋一樣,神色空茫到可怕。

不知多久,一股濃郁的米香在空氣裡飄蕩開來。

“就算你說這是你親手做的我也不會吃的。”港口黑手黨首領閉著眼睛,說道,“真是的,自己該做什麼事都不清楚嗎,如果有人在你走開的這段時間裡來暗殺我了怎麼辦,我可不記得教過你主次不分——就算你留著分神體在旁邊,遇到刺殺跳轉意識過來也來不及,那種頂尖殺手可不會給你迴轉意識的空檔……”

她像是沒聽到一樣,慢悠悠地攪動碗裡的米粥,等到太宰治終於唸完這一輪了,她才舀起一勺溫度剛好降得恰好入口的米粥。

“我說了不吃。”

“我沒說是給你吃的。”一句話噎得人差點喘不過氣來,異色眼瞳的白髮少女接著道,“其實你不用說那麼多——這些話,只要說一句就可以了。”

太宰治冷冷地盯著她。

“‘留在我身邊。’——為什麼你總是能把這麼簡單的一句話用那麼複雜而且讓人傷心的方式說出來呢?補充一句,不限於你剛剛說的那些話。”

因為你不在身邊,所以我遇到了襲擊差點死掉,為了以防再出現這樣的事,你必須留在我身邊——一般人哪理得順這麼擰巴的思維方式?

她真想嘆氣,卻還是平復了呼吸,把手裡舀起的那一勺米粥,塞進了青年因為愣住而鬆開的牙關裡。

他像是一下子被奪取了說話的能力一樣,安靜了下來。

小八也不在意,繼續吹涼了下一勺,抵到他嘴唇邊。

沒有抵抗,牙關自然開啟,靈活的唇舌配合卷走木勺上溫度正好的稠密米粥。

米粥裡被細細地剁入了肉碎,淡淡的鹹味和鮮味刺激味蕾,喚醒食慾。

一碗見底。

“……剛剛說‘沒說是給你吃的’的人是誰啊。”

“我也沒說不是給你吃的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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