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狂風拍在窗戶上, 風雪中的大地已經看不清模樣,只能隱約看到遠方地平線上高高低低彷彿灌木一樣的邊界線——那其實是森林的影子。

飄窗邊上的白色哥薩克帽動了動,一隻小小的毛絨絨的爪子從帽沿裡伸了出來, 似乎在嘗試從裡面爬出來。

但哥薩克帽是軟的, 它無法提供太大的支撐力, 所以, 當這只小爪子的主人從帽沿攀出小半個身體之後,原本倒著放的哥薩克帽毫不意外地順著爪子伸出去的放下, 歪倒了。

於是本來被裝在帽子裡的黑漆漆毛絨絨啪嘰一下就被摔了出來, 落在軟乎乎的墊子上。

坐在窗邊望著著的人有些擔心,雖然知道墊子足夠軟,那孩子的皮毛也足夠厚不會造成多少傷害,但還是忍不住要過去看看有沒有摔出好歹來——他才起身,就看到毛絨絨攢動了幾下,一個貓腦袋從那團分不清頭圍的毛絨絨裡冒了出來。

滿臉都寫著茫然。

明顯是幼貓、甚至還是小奶貓模樣的小可愛想不通發生了什麼:寶寶只是在睡覺,為什麼摔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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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顯然是睡覺翻個身結果把自己翻出來“床”的小模樣看得旁邊的人笑了起來,他伸出手,把吚吚嗚嗚開始小聲叫起來的小奶貓抱起來, 攏進手心裡。

聞到熟悉的氣味, 小奶貓用溼漉漉的鼻子拱了拱他的手心, 咪唔了一聲。

“媽媽有事出門去了,要過兩天才回來, 這兩天只有莉莉婭和爸爸在家呢。”男人撫摸著小奶貓為了過冬而換上的豐厚被毛, 為了禦寒, 在外層的長絨毛下又長出了一層又軟又厚實又保暖的短絨毛,摸上去手感更是好得不行。

他微笑著問道:“等一下午飯想吃什麼?”

手掌裡的毛絨絨的分量從輕巧迅速變重變大,宛若動物世界小樹生長的快速鏡頭, 小奶貓的身量拉長拉大,只一眨眼的功夫,窩在他懷裡的就變成了一個一兩歲大的小姑娘,正揉著眼睛滿臉還沒褪去的睡意:“只有我和爸爸在家嗎?”

“嗯。”和懷裡的孩子有幾分眉目相似,容貌姣好的青年好脾氣地幫小姑娘梳理掉臉頰邊有些凌亂的碎髮,“午飯有什麼想吃的嗎?”

莉莉婭努力想了想,想到了一個問題:“爸爸你會做飯嗎?”好像從來沒見過爸爸碰廚具呢——印象裡爸爸進廚房只會洗碗。

不過也只有她家的洗碗機壞掉的時候。

“不會。”

她爸爸的回答非常果斷。

莉莉婭:“……”

媽媽你就這麼丟下莉莉婭了嗎?

還是媽媽打算讓莉莉婭吃兩天微波食品?

或者說……莉莉婭露出了凝重的臉色,媽媽準備把莉莉婭趕出去獨立生活了?

……怎麼能這樣!莉莉婭還是小貓貓呢!

“在想什麼呢?”第一次獨立帶女兒的爸爸下意識開始琢磨這小家夥滿臉嚴肅地在想什麼,難道是被早上看的古生物起源科普紀錄片給嚇到了?

嗯,動不動就什麼二疊紀末大滅絕、奧陶紀大滅絕,一死死全球的,好像是會嚇到小孩子……下次果然還是換成現代通訊技術講座吧。

小姑娘揪著爸爸的衣領,可憐巴巴抬頭:“媽媽不會不要莉莉婭吧?”

……為什麼這麼想?喀秋莎只是出差去另一個州給一家世界500強公司做安全顧問工作而已,為什麼莉莉婭會以為喀秋莎不要她了?

青年垂了垂眼簾,安慰地把懷裡的小家夥抱起來:“不會,媽媽只是有工作出門而已,過兩天就會回來的。”

嗯,回頭把這段攝像剪輯下來發給喀秋莎,好讓她快點回來……

他看了一眼裝在客廳的攝像頭,在心裡思考著怎麼擬措辭以防被喀秋莎發現他入侵那家公司拿到“接待出差費用預報銷”專案的事。

——明明是為了請安全顧問做的報表,裡面近四分之三的內容都是吃喝玩樂,那家公司裡八成有人想對喀秋莎圖謀不軌。

婚戒都能當沒看到,下次還是帶著莉莉婭去接喀秋莎下班吧。

免得她那群同事總以為她還單身。

心裡思考著後面的安排,他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來,問清楚她想吃什麼之後,就帶著女兒到車庫,把她安置在兒童座椅上,繫好安全帶,開車出門。

他們住的地方離市區有些遠,不過自己開車的話這點距離就談不上什麼了,等在莉莉婭想吃的餐廳裡落座吃完,莉莉婭看著自己盤子裡已經就剩下點奶油的盤子,回味:“爸爸我明天還想吃這個!”

青年順著女兒指的方向看過去,發現是一盤俄羅斯餃子,他唔了一聲:“可是說不定明天媽媽就回來了。”

莉莉婭指的是一盤吃完了只剩下一點蘸料奶油的……餃子。

——俄羅斯餃子,長得和種花家的餃子一模一樣,但是內餡完全不同,舉例來說,種花家帶餃子內餡是豬肉餡啊、白菜餡啊、韭菜雞蛋餡啊什麼的,俄羅斯的餃子餡就是,羊肉餡,土豆餡,奶油餡,藍莓餡,草莓餡……

是一道一旦出現在陀思妥耶夫斯基家餐桌上就會被女主人人道毀滅順帶把敢於將這道菜放上餐桌的人趕去睡書房的絕殺菜餚。

在自己喜歡的媽媽和喜歡的美食之間,莉莉婭陷入了天人抉擇:“……不能偷偷吃嗎?”

她期待地看著爸爸,希望得到一個能夠兩全其美的回答。

“可以說可以,”青年想了想,道,“不過要是被媽媽發現了,爸爸不會幫你瞞過去的哦。”

“欸?”

“畢竟爸爸不想睡書房呢。”

想想書房裡完全沒有床舒服的臥榻,莉莉婭理解地點點頭:“沒關係,爸爸可以睡莉莉婭房間裡,莉莉婭的床很軟也很大!”

女兒貼心的發言讓青年微笑起來:“那莉莉婭豈不是沒地方睡覺了?”

“莉莉婭可以去和媽媽一起睡。”

“……”

“莉莉婭?莉莉婭?起床了莉莉婭。”

連續不斷的輕晃終於讓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姑娘醒了過來,麻璃央歪頭看才兩三歲的女童,從窗戶灑進來的日光落在她耳朵上櫻粉色的機械上,折射出一個小小的彩虹:“你做夢了?我聽到你說你要去和媽媽一起睡覺。”

小姑娘點點頭,語氣難得有些沮喪:“我不該那麼說的。”

白髮的小女孩露出了傾聽的模樣——莉莉婭注意點,絕大多數時候,麻璃央姐姐都會很安靜地聽其他人說話,如果去找她的話,她會露出專注的表情傾聽你說話。

“我應該說我可以自己找地方睡才對。”莉莉婭想起來還好後悔,因為那天之後沒多久,爸爸就以“莉莉婭已經是個大孩子了”為由,再也沒讓她跟媽媽睡了,連午睡都不給。

明明之前雖然已經有獨立的房間裡,但是隔三差五她還可以和媽媽一起睡的。

“麻璃央姐姐的爸爸會和姐姐搶媽媽嗎?”莉莉婭覺得看起來安安靜靜的麻璃央姐姐可能比她更慘,說不定會那麼安靜就是被要獨立逼出來的。

——所有從小奶貓開始養貓貓的人都知道,小奶貓是最粘人最活潑的,而一年以後……曾經的粘人精統統變成高冷慵懶高嶺之花了。

麻璃央:“……”

麻璃央想了想,道:“不會。”

嗖,附近的小奶貓們紛紛豎起耳朵來:竟然有不和他們搶媽媽的爸爸!

好爸爸啊!

——雖然自己爸爸很好,但是如果能不跟他們搶媽媽就更好了!

“因為他早就跳樓自殺了。”麻璃央平靜地說道。

都死了,那就別想著和她搶媽媽了。

眾小奶貓:“……”

什麼垃圾爸爸!

“沒關係,”注意到幾個兄弟姐妹似乎想說什麼的表情,麻璃央倒是反過來安慰他們,“有叔叔和紅姨照顧我,後來媽媽也回來了,我沒有哪裡不好。”

“媽媽為什麼離開?”一直都沒多少表情的信終於少有的從他的遊戲裡抬頭,“媽媽不是會丟下孩子的人。”

就算是平行世界也一樣。

“去找這個了。”麻璃央指了指自己耳朵上那宛若櫻花一樣精巧的機械耳飾,“我出生的時候媽媽就發現我聽力完全是零,所以在爸爸找過來的時候,她順勢讓爸爸照顧我,自己穿越時空去找能夠解決我聽力的方法了。最後她在一個類似賽博朋克風格的世界裡找到這個,外接耳蝸。”

她說著,動手把耳朵上的機械耳飾拿了下來,露出耳朵的上半外耳廓:上面有兩個對穿的小孔,外圍被銀灰色的金屬包裹,形成一個接孔,麻璃央手裡的機械耳飾正好可以插入其中,像戴耳環一樣戴上之後,裡面的訊號接觸器開始工作,就可以透過將與被包裹在金屬內部的神經元連線,將收到的外界聲音資訊轉為電信號傳遞到大腦,讓麻璃央聽到聲音。

本來那個世界有更加先進的可以完全內建人體的人造耳蝸,但考慮到貓又原型和人形間巨大的差異,一旦變回原型,鬼知道內建耳蝸會被弄到哪裡去,所以最後只做了耳廓改造用以連線外接耳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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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爸爸好像把媽媽穿越時空離開的舉動當做媽媽再也不要他了,帶著我等了媽媽一年多都沒等到媽媽回來,剛好他的計劃佈置完成,覺得沒有什麼牽掛了,就把我託付給他的下屬,自己從樓頂跳了下去。”

麻璃央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得就好像是在講述旁人的故事一樣。

和樹張了張口,想說沒有牽掛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能算他的牽掛嗎,卻被忽然按在肩膀上的手打斷的思緒——佑希嘖了一聲:“你們聊得這麼火熱都不覺得餓嗎?”

他指了指門外:“珊德拉已經等了好久了,再不出門,她要發火了。”

昨天說好了因為找到了最後一隻貓貓,所以要出去吃飯慶祝。

佑希挺好奇哪家餐廳會招待一群沒有大人照顧的小孩子。

還是說,珊德拉的操偶術已經強到能夠擁有自己的傀儡了?

其他人分分回過神來,連忙挨個往外走,信落在後面,和麻璃央並肩的時候,小聲說道:“對不起。”

麻璃央轉頭看這個道歉也沒有多少表情總會讓人懷疑他是不是有誠意的男孩子,仙狸血統讓她可以輕易地感知到其他人的情緒:“沒關係。”

“嗯,你如果不高興可以把你爸爸的魂魄從地獄裡抓出來打一頓。”因為腿短所以走的慢落在後面的莉莉婭認真說道,“媽媽當初就是這麼說的。”

如果爸爸死了她就可以從地獄抓人過來打人出氣了——具體打幾頓到時候看心情。

“對嘛,這種不負責任的爸爸應該受到懲罰!”和樹忍不住也插了一句。

“他已經受到懲罰了。”麻璃央說道,“每天哭著在門口求媽媽放他進門,但媽媽從來都當沒看到他——說真的,每天出門上幼稚園開門就看到爸爸吊在門口,真的有點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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