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石板街，看完塗鴉牆，接下來的行程就有點無聊了。
大概在下午四點，天光尚且大亮的時候，這次酒店周邊活動便暫且告一段落。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是來購物的話，中環值得遊玩得地方真的不多，至少對於唐朝來說，是這樣沒錯。
當然如果本身並沒什麼明確目標，出來見見世面，看看不同的風土人情，開闊眼界，那就其實也還好。旅遊的方式意義有很多種，唐朝的審美只是他的審美，並不代表其他。
哦，中間還發生了件小事，也是他們此行提前結束的原因之一。
大概在下午三點半鍾的時候，一路走來有點累了，剛好路旁就有數間咖啡廳，李曉琳提議，她們便打算進去喝點東西，順便休息下。結果在點餐的時候，鬧了些不愉快。
當時那位叫Sally的短髮導遊去了洗手間，如此，點餐的任務便落在小段身上。這算是約定俗成的職場規矩，和領導一起出來，像點餐按電梯這種小事，自然就由隊伍裡職位最低的那位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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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種規矩也並非絕對，放在謝薇、李曉琳身上就更不適用，她們都不是擺架子的人，相反，成熟獨立，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可能不等隨行旁人反應過來，順手也就做了。而要是如小段這般主動攬下，那也樂見其成不會拒絕，畢竟這對於後者來說是個表現機會也說不定，沒必要拂了員工好意。
然後莫名其妙的事情發生了，小段被咖啡廳服務員給嗆了。
大致過程很簡單，在獲知唐朝等人口味後，小段給服務員報了這邊需要的咖啡，因為不懂粵語，便用的普通話。
這很正常，卻沒想到會得到句“你講乜嘢啊？”的反饋，小段當時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翻著白眼再丟下句夾雜著‘北姑’的含糊粵語，大致意思是鄉巴佬想好再點，隨即一邊嘀咕浪費時間，一邊拋下目瞪口呆的眾人，直接轉身離開……
事情是件小事，並不新鮮，沒必要上綱上線。
香江服務業態度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問題了，唐朝之前就有聽說類似傳聞，在出發前夜，小姑娘幫忙查詢相關旅遊攻略的時候，在網上也看到幾篇內地遊客被香江本地人嘲諷歧視的新聞，當時並沒在意，卻是沒想到這麼快就會成為當事人……
當然，需要注意的是，並非所有香江服務從業者都是如此，沒必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
但不得不說，如剛才那服務員做派的委實不在少數，聽不懂普通話自然不可能，說白了就是瞧不起罷了。這裡慣常使用的語言有三種，英語、粵語、普通話，這排列順序，基本也就是某些本地服務員看人下菜碟的次序。
是的，不只是針對內地來的遊客，也不知哪來的迷之自信，有些服務員，就連同說粵語的本地人也瞧不起……
這點，在短髮導遊Sally從洗手間出來，看著面面相覷的唐朝幾人，得知此事後，大怒之下找那服務員評理，然後同樣被嗆後，兩人在咖啡廳內大吵起來，便可見一斑。
最後，咖啡自然是喝不成了，也沒有什麼扮豬吃老虎等喜聞樂見的打臉後續，沒必要也犯不上的。
從咖啡廳出來後，唐朝幾人倒還好，情緒基本穩定，小段一開始還有些難過，但看著怒髮衝冠一連打了數個投訴舉報電話，兀自忿忿不平、仍舊不打算罷休的短髮導遊Sally，有點被其戰鬥力驚到了，氣也差不多消了，甚而開始安撫後者。
一點小插曲，過後便沒人在意，只是掃了繼續閒逛下去的興致，商量後幾人便決定早早迴轉酒店。
※※※
夜幕降臨，人群熙攘，滿目招牌，霓虹耀眼，這就是香江。
和白天不一樣，夜色下的中環少了幾分精緻規整，多了幾分喧囂真實。尤其在威靈頓街那片，酒吧夜店的五光十色招牌，吸引著來自四面八方的躁動靈魂，那些白日裡穿正裝打領帶的職場精英們，此刻紛紛摘下面具，匯聚一堂，為這座繁華不夜城再添幾分熱鬧。
相比較起來，白天比較熱鬧的石板街周邊，大約在十點、十一點鍾收攤後，便開始逐漸趨於寧靜。
也差不多就是這時候，街邊某段塗鴉牆角落，一道看不清面容的身影悄然出現，沿著牆壁陰影無聲前行，夜遊魂一般，無論是道旁的路燈光照，還是交通指示燈上方的監控探頭，都不曾捕捉到他絲毫蹤影！
轉進條幽深老街後，鬼魅身影便更難尋摸。沒走多遠，忽得頓步，周遭悄無聲息，雕塑般靜靜站在原地大約三分鐘後，再次前行，目標明確，靠近扇斑駁鐵門。
這明顯是扇建築後門，至於是什麼建築，如果可以拉高視野，轉去相隔不遠的另一條小巷的話，就會看到個似曾相識的和平鴿門頭，正是唐朝下午看到的那間被查封的清吧。
沒有動門上那把老式銅鎖，只抬手按了下鐵門柵欄，漆黑身影便宛若只大號蝙蝠般騰身而起，靈活越過青磚牆頭，轉瞬消失不見。
像是在查詢什麼東西，漆黑身影戴上手套，拿出個微光手電，在酒吧後廚四處尋覓。如果不是剛才翻越牆頭那一下子，就現在這開櫃揭鍋的架勢，活像個餓極了竄堂入室的流浪漢。
沒能在廚房找到想要發現的東西，漆黑身影倒也頗有耐心，逐步向前推進搜尋，大概五分鐘後，出現在酒吧正廳。
微光手電掃去，面積不大的前廳，遍地狼藉，板凳桌椅包括那頗有格調的實木吧檯，以及後方的儲酒架，盡皆破碎倒塌，各種顏色的酒水灑在木質地板上，無人清理，暈染出意味不明的斑駁色彩，倒是和外面塗鴉牆上的藝術畫作不謀而合。
不過來者顯然並沒有什麼藝術細胞，沒去理會地板上那些怪誕色彩，相反，手電微光落在四周牆壁上，尤其是那些看不出原來形狀好似被鏟過的破損處，燈光數次逗留。
這就是所謂的專業了，一眼就看出重點端倪。
牆壁上那些數量眾多的破損，原先其實都是子彈打上去的痕跡。至於為什麼現在會是這幅模樣，應該是警方為了防止不必要的恐慌，處理過的。
大致觀察後，從吧檯開始，漆黑身影再次進行地毯式搜尋，基本沒改變前廳原狀，卻也沒放過各個細節角落，手法頗為老道，遺憾的是一圈搜尋下來，除了幾張名片外，一無所獲。
來者倒沒表現出多麼失望，估計也沒抱多大希望吧，畢竟這裡已被警察清過場，收好那幾張不知有無作用的名片，正待原路返回，身形卻忽的一頓，緩緩轉頭，手電照去，是個整體鑲嵌在牆體裡的裝飾壁畫。
湊近細看，畫作內容無需贅敘，平平無奇。
然漆黑身影卻好似篤定了什麼，手掌沿著畫框摸索一圈，沒有縫隙。稍加思索，直接探手取下外層玻璃，裡面平平無奇畫作當即飄落下來，隨之一同飄落的……還有張摺疊起來的紙條？
見狀，漆黑身影眸光一閃，當即伸手去抓，卻不想在這時，驀的，一道淡淡嗓音傳入耳際，清晰無比，甚至能感受到那輕微吐字氣流，拂過脖頸上的蠍子紋身，瞬間汗毛倒豎！
“謝謝，辛苦了……不過這可不是你該拿的東西哦。”
從先前進屋到搜尋的一系列表現就能看出，漆黑身影絕對是當之無愧的專業人士。而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被悄無聲息摸至背後，還毫無察覺？這極其不合常理！
當然，現在也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幾乎就在第一個謝字音剛落剎那，漆黑身影便驀的一矮，即未恐慌前衝，也未冒險後撞，腳底焊死地板似的一動不動，同時手肘弓起，猛地高抬後搗，角度不偏不倚，肘尖直指後方挺拔身影咽喉——短短呼吸間，他甚至聽音辨位找到了要害部位！
不得不說，漆黑身影的反應速度不可謂不快，反擊動作更如教科書般經典標準，如果換個目標物件，說不定真就給他逆襲翻盤了。但偏偏就是來者，一個經驗十足的老陰比！
呼——反擊落空，順勢橫掃小臂，嗤聲如刀抹過，再次落空。但這卻是虛招，另外一條手臂小幅度擺動，逆勢上撩，袖口處刀光一閃即逝！
砰，這次總算沒有落空，但聲效不對，不是刀入身體的爽利聲響。卻是手臂剛抬起，手腕便被輕鬆壓下，再一輕震，咣噹，匕首落地。
“泰拳、菲律賓短刀術……耍的不賴。”
淡淡嗓音再次傳來，漆黑身影腳下終於忍不住動了，不動不行。局面太過被動，處處受制。直到現在，他甚至連對方長什麼樣子都沒看到，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斜斜一步踏出，腳掌蹬地，身體猛得擰轉過來，呼嘯砸出一記速度極快的拳頭，正是泰拳裡極其經典的右直拳。
然而很遺憾的是，再次落空，甚而轉過身來視野範圍內還是沒瞧見個人形身影，彷彿他是一直在和個跗骨之蛆的鬼魂戰鬥，但那當然不可能，至少衣襬風聲騙不了人——很顯然，對方提前預判了他的反擊路數，再次先行一步轉到背後！
眼露絕望，是的，僅僅只是電光火石間的幾輪交鋒下來，漆黑身影便禁不住絕望了，這種周身如墜冰窖的刺骨寒意，又好似周遭空氣被抽離的窒息恐怖壓力，外人實不能知！
勝負，乃至生死，或許早在被摸至背後時就已然決定下來！
“來歷，目的。說出這些，我可以……”
話音未落，低聲嘶吼，宛若只瀕死野獸，漆黑身影再次踏步蹬地，強行轉身，“何必呢……”
淡淡嘆息聲中，一股偌大力道自漆黑身影脊椎部位猛地炸開，清晰且恐怖的骨骼斷裂脆響，劇痛神經瞬間直達腦際。悶聲慘叫，整個人宛若破麻袋般臨空飛出，轟的砸在地板上，滑至牆角下。
“噝噝……噝喝噝喝……”
急促喘息，手臂不斷撐著地板，漆黑身影意圖再次掙扎起身，但這註定徒勞無功，他的脊椎骨在剛才那一刻已被徹底打碎，就算得到及時治療，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下半生癱瘓。嗯，如果他還有下半生的話……
也就是到這時，漆黑身影才看到偷襲者的輪廓，一道挺拔修長身形，彎腰自地板上撿起紙條，開啟看了眼後，轉而望來這邊，踏步近身，一張刀削斧鑿極具立體感的俊朗面龐。
毫無疑問，這自然是從酒店溜出來的唐朝童鞋。
來晚了，李曉琳非要拉他打牌，一直打到不久前才散場。好不容易脫身出來，剛到酒吧附近，又無巧不巧的撞上眼下這位，便跟在對方後面進來了。
居高臨下，看著面前這名具備顯著東南亞焦黃膚色特徵的青年男子，唐朝不禁搖了搖頭，雖然並不認識，但對方應該不是無名之輩，實力真得不弱的。如果是在正面對陣的情況下，即便是他，想要拿下對方，至少也得再費番手腳，可惜了！
“你只是一個人啊，那就不是獵命者……算了，不問了，你現在應該也不想回答吧……”蹲下身來，對上那雙由渴求轉為釋然的眼眸，唐朝瞭然頷首，“再見！”
豎手成刀，乾脆斬下，咔——順勢撫上對方雙眼，幾個呼吸，靜候掌下軀體抽搐停止，寂然不動。
抬手起身，唐朝再次搖頭，講真。一開始他真沒想殺掉對方來著，因為人生地不熟的屍體處理起來會很麻煩……好吧，現在再說這個也沒什麼意義。
摸出個廉價新手機，裝上訊號卡，再次看了遍紙條上的電話號碼，揉成一團裝進口袋，撥出，響鈴三聲後，
“喂，哪位？”
“幽魂。”
“呃……”電話那邊剛才還故意加粗聲線的嗓音，驚愕中瞬間恢復原來聲線，是夜蓮無疑，“您、您終於……您提前來了？！”
唐朝聞言不由翻了個白眼，‘您’是個什麼鬼？我很老嗎？
很顯然，夜蓮很激動，也很緊張。不過專業到底是專業的，幾次深呼吸後，很快恢復理智，“你現在的位置在和平鴿酒吧？需要我過去嗎？”
“不用，介紹下現在的情況，你師父死了嗎？”
“還沒有、不對！我師父活得好好的……”聲音逐漸微弱，頓了頓後，想起什麼索性岔開話題，匆匆說道，“情況有變，除了我之前在郵件裡說的獵命者外，現在還有方敵人，是僱主派來的，我也是剛剛查到對方來歷。”
“他叫毒蠍，來歷不詳，於三年前出道，在東南亞範圍活動，任務完成率驚人，業內公認的一流殺手，實力不容小覷。擅長潛行、近戰搏殺與刀技……你現在方便嗎？具體資料我待會可以發你郵箱……”
“等等。”唐朝開口打斷，望了眼地上的屍體，眨了眨眼，“你說的毒蠍，是不是脖子後面有個蠍子紋身？”
電話那頭夜蓮明顯怔了下：“呃……有的，怎麼了？”
“他死了。”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