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底下有什麼?

成群結隊的游魚,奇異可愛的貝殼,翩翩起舞的水母,透明雨傘似的,還有一望無際的珊瑚叢,千姿百態、斑斕瑰麗……

很遺憾,以上都沒有。那是海底世界,不是江中世界。

實際上,唐朝細眯視野範圍內,只有無盡的晦暗渾濁,些許反射過來的光線不曾穿透水面,便被湍急浪頭直接打碎,能見度低的可憐。且剛一落水,打著旋兒,身形便不由自主的轉了半圈,那是潛礁暗湧在作祟,這也是江中最大的殺手,稍不留神就會被其卷走,進而沉沒江底河床與魚同眠。

這樣的環境下,普通人的五官感知基本封閉作廢,就算是唐朝,靈敏度以及感知範圍也被大幅度削減壓制,好在他先前跳的極其果斷,掃視周遭,順著水紋氣泡,一手探出,將將抓住個腳踝。

那自然是山下拓郎,似乎也沒料到唐朝會這麼莽,竟然真跟著跳下來,頓了頓後方才反應過來,另一條腿腳攜著潛流水泡譁的踹來,劇烈抖動掙扎。

唐朝用肩部硬挨了這一下,沒辦法的事情,這時候是絕對不能鬆手的,猛地發力回拽,身形後退旋轉,恰好與山下拓郎臉對臉打了個照面,如果不是雙方都有維持身體平衡動作的話,嘴對嘴啃上都有可能……不要想太多,純粹下意識反應,且就算啃上,那也毫無浪漫可言,從彼此身上咬下一塊肉來倒是大有可能。

殺手嘛,只要能造成傷害,攻擊方式什麼的是無所謂的。

亦如唐朝正在做的動作,大幅度後仰上半身,腰頸發力,張力十足,標準足球場上大力頭球姿勢,猛地砸出,咚——別問,好聽就是好頭!措不及防的山下拓郎當即中招,腦袋後甩,左側眼角處,縷縷嫣紅混雜著渾濁江水涓涓湧出。

可惜……唐朝這一記頭槌原本是衝著山下拓郎鼻樑去的,但後者機警避開了,來不及遺憾,胸口又挨了一腳,狠的!

“咕嚕咕嚕咕嚕……”一溜細碎水泡頓時自唐朝嘴角處漂浮上升,瞬息又強行中斷抿住。

這一口氣是萬萬不能洩的,洩了就得出大事。

水下作戰環境,阻力關係,無論是什麼絕招殺招,威力都會大大削減。因而最優先順序的戰略資源,並不是什麼拳腳功夫、武器裝備,而是儲存在肺裡的那一口氧氣,說白了就是看誰憋得住,憋得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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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在水下的憋氣時間是兩分鍾左右,經過訓練的人可以再延長兩三分鍾,當然也有二十多分鍾的世界紀錄,不過那都是在平靜無波瀾水域,比如游泳池裡測算出來的資料。如眼下這等複雜水勢,又是激烈搏殺,就算是身體錘鍊數年的唐朝,亦或時習慣惡劣環境的忍者山下拓郎,至多也就能維持五分鐘左右這樣子。

至於什麼玄幻武俠小說裡講的,修煉到一定境界的武者,可以透過皮膚毛孔呼吸,在水底下行走自如,如履平地……那是扯淡來著。氧氣是無法直接從空氣進入皮膚細胞的,必須要在肺泡中透過氣體交換進入細胞,再透過血液循環輸送到全身細胞。換而言之,皮膚毛孔並不能從水中直接過濾出氧氣來,就沒這功能,魚都要經過鰓。

當然你要說後天反先天,胎息什麼的……那在理論上倒是可行的,遺憾的是唐朝還沒修煉到那境界,兩世為人也沒聽說有人能辦到這點。倒是有水系方面的異能者,可以在水下待上許多,不過那靠的也不是修煉,而是天賦。

宛若回合制的戰鬥,再次將山下拓郎拖回來,唐朝好似八爪魚般纏繞上去。重拳鞭腿什麼的明顯是不趕趟了,插眼、揪耳朵、錘下體,甚至哪怕是掰手指,這些貼身肉搏技巧才是最適合當下環境的作戰方式。

山下拓郎察覺到了這點,貌似對近身戰再無信心,極力掙扎擺脫,無數蒸騰氣泡圍繞下,兩人翻翻滾滾,也不知到了哪裡。

老實說,如果拋開慘烈場面不談,這打鬥過程瞧來委實難看,還有些幼稚,就像兩個鄉下小皮猴在田頭泥地裡玩抱摔,毫無觀賞價值。

但這就是兩名頂級殺手賭上性命的的生死搏殺。

最後,還是唐朝佔了上風,畢竟山下拓郎一條胳膊殘廢,另外一條手臂還得留神捂住肚子傷口,委實沒有多少反抗餘地,騎在後者背上,胳膊從脖頸後方繞出,沒等發力鎖死,再也顧不得的山下拓郎當即抬手反按唐朝後脖頸,借力發力,兩道身影在水下打了個轉,殺機瞬間接觸。

然而與此同時,大片血汙卻自山下拓郎小腹處狂湧而出,隱隱的,有幾節繩撞物事也從傷口探出,瞧來煞是可怖!

水流浮動下,山下拓郎的面部神情也在這一刻生動起來,糾結、抽搐、扭曲……最後變得極其猙獰,反手抱住唐朝腰部,甚至就連斷掉的胳膊也纏了上來,雙腿急速擺動,向著漆黑若深淵的水底不斷推進……

要搏命了嗎!

唐朝瞬間意識到了山下拓郎的意圖,倒也不覺得意外。實際上,如果對方不這麼抉擇,那唐朝反倒會有些許不解——就像海里的大鯨鯊,相較於壽終正寢垂垂墜落在海底溫柔細沙之上,它更願意拼個魚死網破,鮮血淋漓的掛在魚槍之下。

殺手,本該如此!

同樣反手鎖死山下拓郎身軀,另一只手臂,輕易掙脫開後者殘廢胳膊,舉起,捏拳,攜著長串氣泡重重砸向山下拓郎後背,嘭、嘭、嘭,一下、一下、再接一下!

每一下,都使得山下拓郎身軀震顫不已,繩狀物事也被胸腔內的反震力道逐漸震出,直至水蛇似的漂浮出來,環繞兩人身側……山下拓郎卻恍若未覺,只是機械似的擺動雙腿,墜落、墜落、繼續墜落……

很快,兩人身影就消失在了漆黑渾濁的江水中,完全不見,只能聽到那好似重錘擂鼓般的嘭嘭悶響,隱隱餘聲不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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