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轟”

突如其來的戰鬥瞬間拉開,沒有呼喊,沒有刺耳警報,也不需要,還有比掃射槍聲、爆炸轟鳴更明顯的示警嗎?

想來是沒有的。

五樓樓道口,硝煙彌漫,手雷炸開的死亡通道,一行人簇擁著普帕快速跨過地上幾具屍體,繼續拾階而上。這算是個小關卡,其實是有很大成功機率騙過去的,就像他們一路暢通來到這裡一樣,但是沒必要,那會耗費多餘時間,遠沒有扔顆手雷過去直接清空障礙來的方便快捷。

突襲是這樣子的。

當斷則斷,講究的就是個速戰速決。

至於因此暴露,那是早早晚晚的事情,無需在意。事實上他們能抵達到這裡,也就等同於突襲行動成功大半……接下來的行進也證明了這點,毫無徵兆外加臨時反水,措手不及的樓內防禦力量完全反應不過來,就算是有那麼幾個人幾把槍匆匆趕到,短促交火下也被瞬間壓制回去,根本無法形成有效的抵抗阻擋。

一層層防線被輕易洞穿,直至,抵達九樓。

一部分人手留下反身壓制,普帕帶著另外一部分人手強行攻進廊道,這裡的防禦強度明顯要高上許多,但還是無法阻擋普帕等人的前進步伐,短短幾輪交火下,至關重要的走廊通道便被乾脆拿下。這不是說倒在地上的外國槍手太菜,而是另外一端的安全樓梯同樣有普帕安排的人手衝上來,兩面夾擊之下,豈能落得了好?

“909號房……”

濃郁的火藥血腥味中,一路過來從未出手的普帕抬起頭來,微微眯眼看向廊道中段位置的房間木門。那就是目標物件沃蘭克所住房間,這是機密消息,外人無從知曉,但正所謂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同樣駐守酒店的神象知道些內幕消息不足為奇。

當先踏步邁去,走出丈餘距離後驀的頓步,扭身,標準泰拳側踢,身旁木門就像是被輛疾馳的重型卡車迎面撞上,轟然巨響,連帶著藏於門後的兩道持槍身影臨空飛出,橫越房間內整個大廳,徑直撞上落地外窗,譁然破碎,帶著驚慌尖叫瞬間消失於夜幕不見。

力量、角度、出手時機均堪稱完美,但重點還在於隱藏其中的細節。按照常理來說,這等力道的側踢,勢必會直接踹爛整扇木門,哪怕它是實心的,但普帕的這記側踢效果卻不是如此,那扇直直飛出去的木門表面完好無損,與其說是被踹飛的,倒不如說是被完好卸下來的……這是兩種完全不可同日而語的境界,前者只能顯現粗暴力量,後者卻是獨特發力方式與精細入微般技巧拿捏的完美結合。

不誇張的說,只這一記側踢,便是真正將武技修為練到骨子裡了,稱呼聲宗師也不為過。

事實上,普帕本就是宗師,泰拳宗師。不是從實戰比賽打出來的那種,而是從生死戰場殺出來的宗師。他那張毫無表情的死人臉,也不是天生面癱,而是被戰場炮火摧毀了面部神經。

有這樣一位硬實力強橫,又懂戰場規則的宗師開路,躲藏於兩側房間內的槍手自然不會有任何機會,一拳一腳,或轟飛大門或洞穿鋼筋混泥土牆壁,偷襲尚未展開便被扼殺於萌芽狀態,短短十餘秒後,一行人便直抵909號房門前。

看著近在咫尺的門牌,咔嚓,“也不是很難嗎……真搞不懂北藤司那幫人在糾結什麼,直接幹不就完事了?”大抵是成功在即,抽出霰彈槍,一名年輕男子忍不住開口打破突襲至今的凝重氣氛,不以為然的笑著搖搖頭,乾脆平舉手中霰彈槍,對準門鎖位置,扣下扳機,

就在這時,“退!”普帕雙眸內平和禪意陡然消失,想也沒想蹬腿暴退。

砰、轟

門鎖碎裂剎那,大團熾熱火焰驀的從門後躥出,瞬間融化掉站在門前的年輕男子,撞上對面牆壁,左右分開,追上門旁來不及抽身撤退的數道聲影,慘叫都發不出來,頃刻吞噬,氣浪滾滾,地面震顫……

樓下,剛從側門突進酒店內部的仁見仁基,聽著這仿若就在耳邊炸響的悶雷,下意識頓步抬頭,望了眼天花板,昏黃壁燈閃爍跳動下,直接熄滅。不只是這裡,整棟酒店大樓內外光源齊齊消失,周遭區域驟然陷入一片晦暗。

耳麥內傳來技術人員彙報聲,“酒店電源被切斷,監控畫面消失……有訊號干擾,正在解決……”

好吧,這還沒打算怎麼樣呢,意外就先一步到來。不過也在仁見仁基承受範圍內,或者說是早有所料,按下通話鍵,“剛才的爆炸是怎麼回事?”

“不清楚,白夜潛入廚房。”

“我們的突襲路線有問題,不對,是對方動起來了,目前我們被暫時擋在酒店西南角……爆炸,看高度應該是九樓……”

“是九樓,中間位置……夜梟狙擊點落位,呼……”沙沙電流嗓音夾雜著些許喘息,顯然這個第一時間到位的狙擊手,落位的不算輕鬆。稍頓、再道,“按照酒店平面圖所示,爆炸位置是情報資料中目標物件所住房間。”

“821呢?八樓西側盡頭客房有無動靜?”那是情報資料裡莫洛伊所住房間,顯然相較於目標物件,仁見仁基還是更關注前者動向。

“窗簾拉上了,從我這角度看不出來有任何動靜。”

“好,夜梟,我待會從西側安全樓梯上去。”

“明白!”

……

此時,北邊酒店,客房落地外窗,布簾縫隙後面。

一道身影面無表情站著,默默看向南邊忽明忽暗火光,抬手揉了揉眉心,放下,黑暗中無聲仰頭翻了個白眼。

“三藕浮碧池!”

怕什麼來什麼……關鍵還真特麼來了!

鬱悶是肯定的,不過更多的其實是納悶疑惑。沒理由的,對於仁見仁基這位老朋友,某人自詡是瞭解的,畢竟曾一起扛過槍,一起分過髒,一起嫖過娼,人生四大鐵佔了大半,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性格、出手習慣、行動方式等等,不說瞭如指掌,起碼是心中有數。但眼下這種試探完畢就立刻下手的作風,委實不像是對方能幹得出來的……莫非我還是低估了你的悶騷程度?老夫聊發少年狂、偶爾來波騷操作?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扶額嘆息,同時耳郭微動,一牆之隔的房間內,有輕微開窗聲……雖然有著千米距離相隔,那邊的槍聲爆炸聲隨著夜風傳來這邊變得很是低微,幾不可聞,基本不存在從睡眠中被驚醒的可能。但那是對於常人而言,對於生存在地下世界的成員來說卻是足夠被敏感捕捉……大概有頓住七八秒,傳來噝噝倒吸涼氣聲,窗戶又被果斷關上。

唐朝也在同時放下了窗簾,在黑暗中站定了會,默默轉身走向洗漱臺。

他和隔壁那位不一樣,後者可以選擇視而不見,扮做鴕鳥將頭埋進沙子裡,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但他不行,這種做法對於他來說太過碰運氣了,不確定風險因素實在太高。運氣好能躲過一劫,但若運氣不好,等到混亂波及到眼皮子底下來,再想去做什麼就晚了……

實際上,混亂已經來了,只是不在眼皮子底下,在上面。

十分鐘後。

通往頂樓的階梯,唐朝拾階而上,來到鐵門前,看了眼懸掛半空的鏽跡斑斑銅鎖,已經被開啟了,但抬起手掌按在鐵門上卻仍然紋絲不動。

唔,從外面被別住了,大概是鐵棍鋼管什麼的。

這就不是技術層面能解決的問題了。

說來也蠻諷刺的,科技的日新月異在某些領域是體現不出來的,比如對於門來說,再精巧再高科技的鎖頭,也比不過一根栓門大鐵棍。簡潔,有時也就意味著破綻少。

走下階梯,左右打量,來到一扇高於頭頂的天窗前,視窗面積有點小,也就勉強能鑽個人的樣子。唐朝沒有立刻開啟窗戶,而是站在下面仰頭眯眼看了會,隨即抬手在窗邊輕輕摸索著什麼,不一會捏出根頭發絲細的鋼絲。

呵,還挺雞賊……這是警戒裝置,狙擊手的慣用伎倆,尤其是獨來獨往沒有觀察手的狙擊手,只要環境需要,基本都會在狙擊點附近佈下類似警戒裝置,免得在聚精會神瞄準時被人悄無聲息的偷了屁.股。

不得不說,頭頂天臺上的這位同行確實足夠專業,警戒陷阱的佈置位置也很有想法,尋常人會選擇落在鐵門那裡,這位則想的更深一步,落在外窗這裡……遺憾的是,現在前來偷他屁.股的傢伙同樣專業,還是個專業老陰比!

開啟窗戶,無需助跑,只一縱身輕搭窗臺,便靈巧穿過視窗,整個身子懸空外掛時又扭動腰身,使了個類似鷂子翻身的動作,抬手搭上天台邊緣,稍稍探頭左右掃視,大搖大擺的翻身上來。

天臺上的視野並不開闊,主要是因為有十多個不鏽鋼水箱,東邊幾個西邊幾個的散亂堆放著,擺陣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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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腳無聲,繞過幾個障礙水箱,南邊天台邊緣,一道趴伏在地面上好似巨型壁虎的身影躍入眼簾。

走近,大致掃了下,手提箱、狙擊槍、速降繩、包括身下即可禦寒也可儘量不留痕跡的毯子……裝備齊全,確實是個專業同行。此時正側頭專心致志的套著紅外高倍鏡,不時抬手按著耳麥通話鍵說著什麼,日語,倒是能聽懂。

“……直行,樓道口安全,階梯轉彎口安全……哦,出口位置左側有人,應該是察覺到了什麼,在埋伏。小問題,稍等一下、稍等一下……”

嘴裡輕聲唸叨著,聽著像是在指引架槍,下一刻,砰,槍口火光顫動,動靜倒是不大,有裝消音器,很快就消散於呼呼夜風中。但還是那句話,這聲音是瞞不住內行人的,也正因為如此,唐朝才下定決心摸上來,都特麼在頭頂放槍了,還要怎麼忍?

換而言之,他能忍,被狙擊的人能忍嗎?等後者察覺到這裡的狙擊點位,派人過來圍殺,雙方順勢大打出手……那這裡也就要步上南邊酒店後塵了,這是唐朝絕不容許看到的一幕。

“……障礙清除,推門出去就是八樓,再往裡面走就不在我視野中了……好的,夜梟收線。”

放開通話鍵位,狙擊手暫時離開高倍鏡後,撩開額前劉海,望著前方遠方燦爛星河眨了眨眼,這是在舒緩眼部疲勞,輪廓分明的側臉瞧著還有點小帥,劉海於夜風中散亂飛舞,有點流川楓的感覺……某人拄著下巴如是評價。

短暫休息,呼了口氣,流川楓再次壓低身軀將右眼套進高倍鏡,移動槍口,“讓我們來搜尋下一個獵物,魂桑……這個黃毛怎麼樣?英國人?法國人?德國人?波蘭人?挪威人……誰在乎呢,最好是英國人,我討厭自大的英格蘭人,雖然他們的下午茶還不錯,尤其是奶油茶,味道很獨特,魂桑你覺得的呢……”

各種碎碎念,看去就像個碎嘴婆子,與方才扣動扳機取人命於千米之外的冷酷形象完全不符。但仿若幽靈站在後方的唐朝,卻無絲毫異樣神色。

殺手大多都是孤獨患者,職業的特殊性註定他們不會有太多傾訴物件,一個都沒有也是常事,久而久之要麼嚴重自閉,要麼就轉變下傾訴物件,如眼下這位口中的魂桑,應該就是他手裡的遠端狙擊槍,這和盆栽啊寵物啊什麼的一樣算在正常範疇以內,奇葩的那就多了,充氣娃娃、湯匙、一張廁紙,一根螺絲釘……總之就是除人以外的一切事物,哦,死人也可以,這算正常的……

搖搖頭,俯身,順手從對方小腿外側拔出戰術匕首,繞過脖頸……這過程中“流川楓”自然是有察覺反應的,但被悄無聲息摸到這個位置,還站了這麼久,有沒有反應區別委實不大。

“需要與你的魂桑交待遺言嗎?”

“……你是誰?”

刃光一閃,噝聲輕吟,好似風吟。等到身下驟然僵硬的身軀逐漸無力軟化,拍了拍歪倒在天台邊緣的狙擊槍,就像在拍個熟人的肩膀,唐朝神色鄭重,語氣淡淡:“魂桑,我有個綽號與你同名,幽魂。”

回答完畢,抱起狙擊手屍體,回走幾步,隨便挑了個不鏽鋼水箱,開啟蓋子,噗通一聲扔了進去,又回頭把手提箱,毯子還有魂桑丟進去……自來水不能直接喝是有道理的……

大致收拾下,迎著凜冽寒風,眯眼望向南邊酒店,既然都不想好好睡覺,那就玩玩吧……長吐口濁氣,一抓速降繩縱身跳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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