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還在暴走的嘉銘似乎恢復了理智,雷森有些驚疑,又詢問道:“你知道我是誰,那你記不記得你自己是誰?”

嘉銘懵了好一會,才嘴唇發抖地吐出幾個字:“我、我是嘉銘……我是遊騎兵。”

似乎是真的清醒了。雷森稍稍鬆懈了一些力量,繼續追問道:“你記不記得,自己為什麼在這?你的團長去哪了?你們出了什麼事?”

嘉銘的目光沉了下去,似乎在回憶著。

但,只片刻後,嘉銘的表情變得無比驚恐,似乎回想起了什麼很可怕的事情,身體也開始發抖抽搐。

雷森趕緊加大力量摁住嘉銘,再看,嘉銘竟然開始翻白眼,牙齒上下打架,不受控制地做啃咬動作,又變成剛才那般抽風似的狀態。

“快!隨便拿個什麼東西過來!能堵住他的嘴的!他要咬舌!”

雷森把嘉銘翻過來,掐住嘉銘的嘴避免他咬到舌頭。黃牙佬四下找了找,只找到一個小木條可能能用,趕緊撿過來遞給雷森。

小木條被雷森強行橫進嘉銘嘴裡,頂住他的上下牙,算是避免了他咬舌的可能。

過了好一會兒,嘉銘還是沒有恢復理智,渾身抽搐,兩隻手不停抓撓空氣,時不時還抓上雷森的糙臉。雷森沒有,心下一橫,一記刀劈在嘉銘側頸上。

嘉銘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總算是安靜下來。

“找根繩子,先把他綁起來,這木頭也要綁在他嘴裡,免得他醒了又咬舌頭。”

黃牙找了張有靠背的椅子,和胖子把嘉銘綁在了上面,四肢和身體全都纏了個結結實實,生怕嘉銘再次暴走。

毛里斯坐在板車上,輕拍安撫啼哭的嬰孩,看著昏迷的嘉銘不知在想些什麼。小橘貓從角落裡竄了出來,好奇地打量那個被五花大綁的人類。

雷森當晚沒有出去,他的傷還沒完全恢復,早早休息了。

次日,天還沒全亮,毛里斯竟然跑了出去,沒多久又拉著一個老頭回來了,大呼小叫地把雷森叫醒。

“老大,這個就是我跟你說的,黑市能看病的老頭,讓他給你朋友看看吧?”

老頭被毛里斯扯著,打著哈欠抱怨:“嘖,我剛收攤就把我拉過來,至少五個罐頭啊,不然我馬上回去,以後也別來找我。”

雷森看了看毛里斯,他拄著自己用木頭和塑膠綁起來的柺杖,兩腳掌還纏著一堆破布條,但絲毫不影響他臉上邀功狀的興奮。

老頭是個禿瓢,鬍子卻長的跟掃帚似的,已經完全白了;這會兒滿臉睏意,身上揹著一個藥箱。雷森上下打量他一番,才問道:“你……是醫生?”

“醫生?”老頭一愣,輕笑起來:“呵呵,好久沒聽過這個詞了。上一次有人這麼叫我,都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那時候我還不是給人看病的。”

雷森皺眉:“所以你是不是醫生?”

“我以前是獸醫。”老頭聳聳肩,一臉痞氣,整個一老不修:“不過現在這世道,混口飯吃嘛,順便連人一起看咯。”

雷森無奈,這世道確實不好找醫生,既然他都來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把老頭領到被五花大綁的嘉銘面前,雷森找了個木桶,裝了點渾濁的水,直接潑在毛里斯臉上。

毛里斯搖搖頭,悠悠轉醒。

雷森喚了他一聲。“認識我嗎?”

毛里斯懵了好一會,才點了下頭。

“還記得,你自己發生了什麼嗎?”

毛里斯稍作思考狀。很快,目光又變得恐

懼,渾身開始發抖,繼而劇烈抽搐,連帶著凳子跟著晃動,纏住他的布條繩子似乎隨時都會崩開。

“看看看,就是這樣。”一旁的毛里斯叫道:“昨天也是這樣,突然間發瘋的,你看看這該咋治?”

老頭微眯雙眸打量嘉銘,好一會,才捋著鬍子說道:“看這樣子……應該是應激反應,有些動物受到刺激、或者沒打麻藥做了絕育,就會像他現在這樣。”

“他應該是遇到了某些東西或者事情,刺激到他了,一旦去回憶就會陷入恐慌,然後像現在這樣產生應激反應。你們知不知道他遇到什麼了?”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雷森搖搖頭,隨即又道:“哦,還有,他之前還被一個奴隸販子逮住,給他打了一些藥。到我這以後,那個藥我處理掉了,沒再打過。”

“那就對了。”老頭點點頭:“落到那些奴隸販子手裡,還能有好日子過?那些藥應該就是讓他乖乖聽話的;他現在是藥物戒斷反應加上應激,沒徹底瘋了就算不錯了。”

“能治嗎?”

“只能吃藥試試了。藥我有,不過嘛……”老頭斜眼看著雷森,伸出兩根手指搓了搓。

雷森明白他的意思,拿出一粒輻射藥扔給他:“這個能抵五個罐頭了吧?”

老頭笑眯眯地收起輻射藥,開啟自己的藥箱,拿出一個寫著‘阿普唑侖’的盒子,整盒塞到雷森手裡:“這種藥我也只有一盒了,不過也沒其他人用得上,全都給你了,每天給他兩粒,能不能恢復清醒,就看他的造化了。”

雷森知道這種藥,舊世紀時期用來治療抑鬱症的,並不常見,尤其是現在更是稀缺,老頭連這種藥都有,雷森不由得對他產生了興趣。

“你那裡,有沒有治頭痛的藥?比較嚴重的那種頭痛。”

“頭痛?喝點酒就好了。”老頭扭頭打量雷森:“你頭痛?”

忽然,老頭似乎發現了什麼,直接伸手摁在雷森臉上,手指拉下雷森右眼的下眼皮。

雷森沒阻止他的動作。老頭看見雷森的眼白裡,有些許紫紅色的血塊,臉色頓時變得凝重:“你腦子裡,有東西?”

“嗯。瘤子,腦癌。”雷森也不隱瞞。

老頭又道:“最近是不是經常感覺頭痛?痛的時候渾身麻痺,動都動不了?”

雷森點頭。

老頭嘆了口氣:“你的腦子裡已經開始凝結血塊了。你要的那種藥,我沒有,有也沒用,你已經沒救了,等死吧。”

旁邊的毛里斯頓時一愣:“老、老大,啥玩意兒沒救啊?”

雷森沒有回答他,繼續問老頭道:“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沒奢求過能痊癒。但我還有事情要做,不能總是讓這東西發作,影響我的行動。如果你沒有辦法,能不能告訴我哪裡有醫院?我自己去找看有沒有能用的藥。”

“不用找了。”老頭聳聳肩:“你以為我的藥從哪裡來的?德文城所有以前是醫院的地方,我都去過掃遍了,確實沒有能給你用的。”

雷森不由得失望,老頭能拿出阿普唑侖這種當下罕見品,很可能真的掃遍了城裡的醫院。既然他都說沒有,那應該是真的沒有了。

“年輕人,想開點。”老頭輕拍雷森肩膀,似笑非笑:“不就是死嘛?現在哪天不死人?哪裡沒人死?而且如今這世道,活人可比死人艱難的多了。平時多帶兩瓶酒放身上吧,頭疼的時候就喝點,哪天醉著死了,一點痛苦都沒有,不也挺好的嗎?”

老頭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安慰

,他也不再看雷森,目光望著陰沉的天空,

“哎……現在這世道,有藥有什麼用呢?什麼藥不是過期產品?還都吃一粒少一粒,就算吃藥把病治好了,就能好好活著了嗎……”

老頭的目光帶著悲傷:“病死,起碼也算是死得明白。很多人,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這世界也不知怎麼了,竟然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世界,只是成了它原本就會成為的樣子。”雷森冷不丁在一旁接茬。

老頭再次看向雷森,表情好氣又好笑:“呵,年輕人,你見過原來的世界啥樣嗎?”

“當然。”雷森臉色認真:“我跟你來自同一個時代。你見過的那個世界,我也見過。”

“怎麼可能呢……你這麼年輕……”老頭不屑的搖搖頭,又想起剛才和雷森的聊天。

腦癌,醫院,這都是瞭解舊世紀的人,才會知道的詞。老頭再次打量起雷森,眼前的人目光認真,一點都不像吹噓或說謊。

可是,如果真是從舊世紀活到現在的人,那都是老人家了。雷森怎麼會這麼年輕呢?老頭還是滿臉難以置信。

雷森也不打算跟他解釋太多,只說道:“如果你得到了我能用得上的藥,就賣給我吧,我會另外給你報酬。至於以前的那個世界,不要想了,我們都回不去了。”

老頭愣神了好久,才無奈地搖搖頭:“或許吧。”

老頭揹著藥箱走了。雷森強行給嘉銘喂了一顆阿普唑侖,不一會兒,嘉銘便安靜下來,又成了呆若木雞的模樣。

未免發生意外,雷森還是把堵嘴的木條塞回嘉銘嘴裡。

毛里斯正照顧著嬰孩,看雷森收拾東西又要出去,拄著柺杖正要跟著,卻被雷森攔下。

雷森看了眼毛里斯受傷未愈的腿:“你今天待著吧,我有點事要自己去辦。”

時間已經過了一天,差不多也該給齋藤的事情了結了。當然,雷森不可能把自己的人頭交給齋藤,他已經有了辦法,只不過,需要旅館老闆娘艾瑞莎的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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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距離齋藤別墅兩條街外,一處廢棄的二層洋房內。

這裡常年廢棄,今天卻是來了不少人。侏儒白駝,帶著他作為心腹的十幾個成年男子,還有那群童幫的少年,似乎在這等待什麼人。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天色快要完全黑了,終於有個肥碩的身影踏進洋房。

一個少年趕緊上前恭敬迎接:“您來了,老大在樓上的房間,我帶你去。”

“不用,待著吧小屁孩。”

來人徑直衝向二樓。守在洋房內的成年男子和童幫少年無一敢去阻攔。

二樓關著的房門,被那人一腳踢開。房間裡,侏儒正趴在衣衫不整的佐伊身上運動著,他異常矮小的身形,趴在比他還高的佐伊上面,甚是不雅。

“你叫我來就是看你享受的?”來人言語毫不客氣,白駝只得停止了運動。

佐伊頭髮凌亂臉色麻木。白駝也不管她,穿上褲子跳下床,如同一隻企鵝快步走到那人面前:“我忍不了了,我今天就要動手!”

“這不是我們原本的計劃!”來人搖頭道:“新的試驗品,我現在還不能完全控制……”

“聽著!疣豬!”白駝冷聲打斷:“我沒耐心等你搞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你要的那個人現在還在我那,你也想他到你手裡的時候、還活著,對吧?那就給我些正常的、能聽命令能開槍的人,趕緊幫我把事情辦了!”

“就今天!齋藤,一定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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