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聖山外。

數萬裡血海範圍,颶風無窮,狂暴萬分,隱約有哀嚎怒吼之聲,隱隱有不甘不服之怨念,鬼哭神嚎,悽哀悲涼。

颶風滾滾,掀起了大海狂嘯。

森寒的血色海水,卷在狂暴的海風之中。

這方天地之間,似有無窮血色利箭,無處不在,縱橫交錯,洞穿甲冑,穿破肉身。

有將士被血浪捲入其中,有將士被風中的血色利箭穿透而過,也有將士被蘊藏在其中的劍氣所刺透。

這一劍斬來,被東元大軍一刀抵擋,刀劍齊消,鋒芒溢散,掀動無窮威勢,在眨眼之間,覆滅十萬大軍!

但血海洶湧狂潮依然未止!

仍有軍中將士,不斷身殞其中!

甚至開始有戰船傾覆在巨浪當中!

“玄靈甲陣!”

唐勝武的聲音,充斥著無比強烈的憤怒,經過兵符,傳到每一位將士的耳中。

頃刻之間,在血海浪潮之間,戰船之間,鎖鏈橫空,各自連線,徹底穩住。

而天穹上的騎兵,海浪上的騎兵,以及步卒將士,均改換陣勢,氣機連結,宛如一體!

所有的軍中大勢,彷彿收攏在了一起,形成一塊堅固穩定的神甲,堅不可摧,無可破之!

——

“厲害。”

劉越軒心中感嘆。

百戰精兵,果然不俗,在如此混亂的情形下,反應極快,能結成軍陣!

千萬大軍,覆滅十萬,談不上重創,但是一劍之下,有十萬大軍隕落之中,足以讓軍心潰散。

換作十年前的大楚軍隊,早已潰不成軍!

但東元大軍,不但在折損十萬將士之時,仍能保持軍陣,極為難得。

更為難得的是,在血海狂潮沒有停歇的情形之下,東元大軍將士不斷折損,並沒有因為血海狂潮而失去戰力,竟然能夠順著浪潮,甚至逆著浪潮,成功結成了玄靈甲陣。

但這個陣法,有個極大的弊端!

只能守,不能攻!

說白了,就是個龜殼!

東元大軍初入聚聖山,便被打成了縮頭烏龜!

軍陣未有潰散,但是軍心已經受挫!

這種開局,連劉越軒都沒有料到。

“溫離這廝,比我還兇?”

“他二十年間,究竟對這座大陣,耗費了多少心血?”

“早知當年大劫之後,聚聖山收集了無數真玄隕落之後的遺物,得獲了諸般寶物,但他究竟扔了多少寶物,來鑄造這數萬裡的大陣?”

劉越軒臉色變幻不定。

而在他身旁,學士府的官員,天機閣的唐浩成以及諸位太上長老,均是感到萬分震撼。

因為他們的戰船,也在浪潮之中,也在軍陣之內。

這裡有二十餘位真玄級數的大修士,共同護衛著一艘戰船,所以才能安然無恙,但也被軍陣裹挾,不知不覺間,變換了位置,處於軍陣的中心,被玄靈甲陣護在當中。

“該死!”

唐浩成心中暗罵道:“若不是這劉四平如此刁難,若不是那唐勝武過於自大,按照我先前推算的路線,何至於一開始就折損如此慘重?”

——

軍陣的中央。

最為奢華的戰船。

這裡的真玄大修士,足有百位!

即便血海狂潮萬分兇厲,在上百位真玄大修士的護持之下,也穩妥萬分,甚至沒有動盪。

穩坐其中的楚帝,靜靜看著眼前的一杯茶。

茶水泛起了一絲漣漪。

但只有一絲漣漪。

“驕兵必敗。”

楚帝微微搖頭,低聲念道:“唐勝武,朕用十萬大軍的性命,換你一個過於輕敵的罪名,倒也算看得起你了,今次之後……東元大軍的兵符,就交給任松成罷。”

他神色如常,似乎早有所料。

或者該說,他對溫離的手段,並不陌生。

當年一戰,看似溫和謙遜,淡然平和,實則出手凌厲,兇悍萬分。

鬥法的方式如此,行事的手段,自然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

關於聚聖山這一戰,天地之間,無數的目光,都看向這裡。

有各方仙宗,有各方真玄大修士,有暗中的古老存在。

大楚王朝東元大軍,大勢所向,威勢無匹,所向披靡,未有想到,初入聚聖山的血海之間,便折損十萬,銳氣受挫,只守不攻。

“看來在白聖君之後,聚聖山也並非後繼無人。”

“這是自然,二十餘年前那一場大戰,聚聖山可不是依仗著真龍的本領,而是真龍依仗著有聚聖山的底蘊!”

“溫離……本以為此人修為雖高,但終究有限,為人出世過於溫和平淡,還不如老二辰冥狠辣,不如老三唐天影更為狡詐,但今日看來,世人都小瞧他了,他可不是只有武力的莽夫,更不是只有規矩的書生。”

“今日若溫離不死,也當是我等需要忌憚的一位角色。”

“放在六萬年前,大約也是會引起聖宮和道宮爭奪的天縱奇才!”

“可是今日他必死無疑。”

“那頭真龍回不來了。”

“東洲之內,沒有任何人物可以抵擋大楚王朝的上千萬軍隊,而且還有楚帝御駕親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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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我等,也同樣抵擋不住!”

“可惜,他與白聖君一樣,生不逢時。”

——

各方的動靜與反應,溫離並不知曉。

但他只是收了劍,便看向身旁二人。

老二辰冥與老三唐天影,均有訝異之色。

“這座陣法,你究竟扔了寶貝去當根基?”唐天影倒吸口氣,說道:“當年大戰所殘留下來的那些玩意兒,不會都被你扔進去了罷?”

“差不多。”溫離淡淡說道:“你的真身,可以下令了,我們去攔楚帝,大軍將會穿過血海,攻打聚聖山福地,讓老五帶領所有的龍衛以及東勝王朝的將士,鎮守海域周邊,斷然不能讓大楚王朝有一兵一卒踏足我聚聖山福地的土地上。”

“早有準備,我的劍已經迫不及待要斬楚帝的狗頭了。”唐天影笑著說道:“我另一把劍,更是迫不及待要斬唐勝武的狗頭!大家都姓唐,他得喊我一聲祖宗!”

“走罷。”

溫離往前一邁。

光芒瞬息而過。

他離開了聚聖山福地的所在。

他進入了血海的範圍之內。

——

軍陣之中。

戰船之上。

唐勝武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他攻打各方仙宗,也領教過各方的護山大陣,從沒有遇上過這樣的陣法。

東洲境內,天御福地方圓百萬裡,而除卻天御福地之外,尋常的福地、靈山、及仙島,往往不過方圓數萬裡大小,而護山大陣也只是佈置於山門之外,通常只在宗門萬里之內的範圍。

而這座聚聖山福地,別說宗門所在,就算整個福地,方圓也不過兩萬裡。

傳聞白聖君佈陣兩萬裡,將整個聚聖山福地籠罩其中,已經是極為巨大的手筆。

而這個溫離簡直沒有道理可講!

聚聖山才方圓兩萬裡的土地,這廝佈陣竟然足有方圓六萬裡,連山門之外的海域都籠罩其中!

這要耗費多少寶物?

這要耗費多少精力?

“該死!”

若在往常,他遭受如此挫折,便也罷了,接下來重整旗鼓,繼續攻打進去,滅了聚聖山,依然是大功一件。

就算戰損過重,傷亡過多,但攻破一座仙宗,也足以功大於過。

但是如今,陛下御駕親征,就在軍陣當中。

這一次首戰受挫,挫的不是他的心氣,挫的是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當著陛下的面前,他因為輕敵,貪功冒進,而使先頭十萬大軍就此覆滅。

十萬軍士的性命,足以治他的罪!

而在眼下,血海狂潮,洶湧無比,依然狂暴萬分。

玄靈甲陣是最好的防禦方式!

颶風不可能一直保持!

血海不可能一直翻湧!

溫離的陣法,至多保持六個時辰!

待撐過這段時候,便可解開玄靈甲陣,攻破聚聖山!

但他不可能在楚帝面前,龜縮六個時辰之久!

平日裡自身作戰,如何運用軍陣對敵,是他唐勝武自己的打仗方式,如此穩固防守也算中規中矩。

但是在楚帝面前,他必要展現出大楚王朝軍隊的一往無前,不可能繼續當縮頭烏龜,而只守不攻!

所以玄靈甲陣,只是他穩住陣腳的軍陣而已,接下來依然需要變陣!

可是,究竟要動用什麼軍陣?

在血海浪潮之下,一旦變陣,必有折損!

該用哪一類軍陣,才能夠減少折損傷亡,而又可以轉守為攻?

唐勝武心中念頭急轉,伸手一揮,眼前便是一片大勢。

而他身旁,諸位將領,皆是合力推演。

就在這時,便聽得學士府那邊戰船,傳來了訊息。

“報!東勝王朝內部眼線傳來訊息,聚聖山老五陸長壽,領九百餘龍衛,及東勝王朝百萬大軍,已經駐紮於東勝王朝海岸邊緣,此外……有光芒自聚聖山宗門所在而發,三道齊出,應是溫離為首,前來迎戰!”

這是劉四平報來的訊息。

唐勝武臉色頓時一變。

對於九百龍衛,以及凡塵俗世間的百萬螻蟻,他壓根不放在眼裡。

但是他未有料到,溫離竟然膽敢迎向他大楚王朝的上千萬精銳!

“真當我大楚精銳,是你東勝王朝那些凡塵俗世的兵甲步卒可比?螻蟻般的兵卒,也妄圖並肩我大楚精兵強將?”

唐勝武倏忽握劍,喝道:“本將軍親自應戰!”

既然溫離主動現身,他便不急著越過血海,攻破聚聖山。

先在這片血海之上,斬殺溫離,也是一件大功。

也正是因此,玄靈甲陣的陣勢,便不必急著變換!

他走出戰船之外,直接走到了甲板之上,伸手掃開那些颶風之中的血海之水,透過茫茫的血色天地,透過茫茫狂風血雨,看向了聚聖山盡頭。

片刻之後,有三道光芒,瞬息而至。

“溫離!”

唐勝武出聲大喝,聲音洪亮,穿過颶風血雨,怒喝道:“依仗陣法之力,你可敢……”

他聲音才出,驟然而止!

因為那三道光芒,頃刻之間,劍芒揮灑,直接便殺向了上千萬的精兵悍將,完全沒有與他這位統帥交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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