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日。

天色漸晚。

莊冥伸手入懷,取出一物,蛟龍張口吐息,法力依附其上。

旋即便見他伸手一拋,那拳頭大小的物事,倏忽膨脹起來,擴充套件到方圓丈許。

“這是什麼?”嶽廷問道。

“異種蠶絲織就的布帛,可凝成一團,法力催動,可隨之膨脹,價值一百六十二聚靈丹。”莊冥輕聲說道:“修行有成之人,餐霞飲露,寒暑不侵,倒是用不著,但道印之下,露宿荒野,便有許多用處。”

“這像是軍帳?”陸合略有訝異。

“仿製的。”莊冥揮了揮袖,說道:“昨夜本該養精蓄銳,未曾想那陰於舟來犯,都未能好生休息,今夜有龍君在感知外界,那頭白獸在賬外看守,你們安心休息罷。”

“好咧。”嶽廷全然不客氣,嘿然笑道:“好東西,今後在外行走,露宿荒野時,半夜下雨也不怕,早上露珠也無妨,夜裡森冷的山間寒風,也不必全憑血氣禦寒了。”

入夜。

聞旱盤膝而坐,沒有歇息。

嶽廷倒是早早入睡,安心得很。

白獸就在賬外匍匐。

莊冥吐出口氣,看向前方。

陸合低聲道:“今日那個少年?”

莊冥說道:“還會來的,只是不知何時而已。”

那少年分明是為白獸而來,見白獸被他降服,卻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這樣的人,可不像是會善罷甘休的人。

陸合說道:“他見我們不好惹,卻也沒有妥協的意思,他背後怕也有真人。”

莊冥點頭說道:“只要不是真玄,便都好說。”

陸合聞言,想到龍君的力量,想到聞旱的力量,深以為然。

“你早些睡罷。”

莊冥說道:“不用你守夜。”

他話音說完,眉頭漸漸驟起。

聞旱睜開眼睛,目露兇光,手掌已經握成了拳。

陸合怔了下,看向莊冥。

莊冥平靜說道:“臨近百里。”

他緩緩起身,微微伸手,往下一按,道:“你在帳內,伺機而動。”

聞旱點了點頭,緩緩收斂了氣血。

“地靈就在前方。”

“好不容易引出一頭地靈,讓你看著它,看它趨吉避凶,能否尋到前次獸潮動亂的源頭,怎麼就去拜到了人家的門下?”

“弟子只是去採摘一朵火靈芝,不過半個時辰沒見,它居然就當了人家的坐騎,弟子哪有什麼辦法?”

“這頭地靈,當時為師降服於它,它寧死不屈,怎麼就半個時辰之內,給人當了坐騎?”

“所以弟子懷疑,前次獸潮動亂的機緣,極有可能落在他們手中。”

“如此推算,不無可能。”

那老者語氣複雜,沉凝道:“地靈趨吉避凶,他們身上必有機緣所在。”

茫茫夜色。

月華如水。

這山間的光芒,顯得頗為明亮。

前邊是一片空地,似乎被人清掃過一遍,而在空地中央,赫然是一座方圓丈許的大帳。

“異種蠶絲所制?”

老者露出異色。

他身旁的少年,忙是應道:“他們之中,有兩個武者,其中騎著地靈的,像是連道印都未成的修行人,與凡夫俗子無異,大概是他的緣故,所以才用這種東西。”

老者點了點頭,往前行去。

帳前伏著一頭白獸,身如馬,面如貓,渾身毛髮宛如霜雪。

老者見了,心中升起一股無名火。

“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夫千般待你,不見你甘願降服,卻主動去投人家,當了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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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揮袖道:“你若早先願意,如今也該有嘗試凝丹,成就大妖的機會了。”

他這般說著,袖中落下一柄法劍。

但還沒等他邁步。

便有一人,從帳內走了出來。

“老前輩,這也算是我的坐騎,你當我的面,訓斥我的坐騎,不免太過於輕視我了罷?”

內中走出一人,身材頎長,身著白衣,他面貌清秀,負手而立,笑意吟吟。

老者眉頭一挑,只見此人氣息微弱,只有一縷真氣在身,道印也未凝成。

便是此人得了機緣,受白獸降服?

“這地靈是老夫半月前,從蠻荒深處牽引而來,本就是老夫的,真以為它拜在你的身前,便是你的坐騎?”

“難道不是麼?”莊冥笑道:“這地靈屬於天生地成,非你所生,又非你所養,只因被你引來,便歸你了麼?它不願降你,而來降我,自然就是我的。”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老者長劍一掃,臉色漸冷。

他的氣息,逐漸拔高。

赫然也是金丹上層的修為。

山風清冷,吹拂過來。

莊冥似乎覺得冷了些,伸手入袖中,徐徐吐氣,問道:“你要強行將我的坐騎帶走?”

老者冷聲說道:“區區一頭地靈,算得什麼?老夫要你的機緣!”

莊冥隱約沉吟,說道:“難不成,你放任地靈,是讓它借趨吉避凶的能耐,去尋找前次動亂的源頭?”

老者長劍一指,說道:“與你何幹?這地靈既然找上你,無論是獸潮動亂一事,是不是在你身上,但至少你有讓它臣服的機緣,老夫不要你的性命,只要你一份機緣。”

莊冥微微點頭,說道:“我也不要性命,就要這把劍。”

老者臉色微冷。

而就在這時。

一聲龍吟。

昂然震動。

響徹山野。

“豢龍君?”

老者面色微變。

莊冥點頭說道:“是我。”

老者看著那頭盤旋而上的蛟龍,神色變幻不定,倏地伸手,法劍往前而去。

只見這一劍,脫手而出,直直插在莊冥身前的土地上。

旋即便見這老者,轉身離去,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

莊冥怔了片刻,忽然笑道:“倒是個有趣的人。”

從這老者的行事作風來看,談不上好人。

殺人奪寶的事情,莊冥聽得多,見得倒不多,但在傳言之中,如這老者一樣,直截了當的,倒也不多。

此人放在俗世間,與劫匪無異,但這樣的人,往往自有一套保命的規矩。

若他動手,今日必死。

即便妥協,莊冥也未必輕饒他。

如今他丟下法劍,轉身離去,倒是讓莊冥有些錯愕,微微搖頭。

但黑暗之中,忽然閃過一抹血光。

旋即便有一物,拋到了莊冥的腳下。

赫然是一顆頭顱。

這個頭顱,赫然是下午所見的少年!

“根據大楚律法,此師徒二人,形如劫匪,殺人劫寶,當斬!”

黑暗中,聲音冷淡,緩緩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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