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門山位於楚江上游,山腳下有一座古城,名叫鳳凰城。距離八卦鎮約七百餘裡。

章逸飛四人雖快馬加鞭,但也仍然不可能在一日之內便跑完這七百裡。又到了一天傍晚,少年四人來到一處集市,因此地四面高山,集市便取名為落盧!

落盧又有一條桐梓河貫穿集市,唯一與北面相連的便是進入集市的一座鐵索橋,走過鐵索橋便是落盧集市的牌坊,左面往下是通往河邊的小道,右邊則正式進入集市,集市並不大,長約裡許!人口也並不密集,但街上的貨郎卻是不少,當然最多的還是織網賣漁具的店家。落盧緊靠桐梓河雖然河面並不如江南一代的長江寬闊,但黔城地勢落差較大,河流也很湍急,因而桐梓河中的河魚總會比別處的更鮮美。當然也會有很多熱愛吃魚的食客慕名而來!

四人又往前走了百來步,右手邊便有一間食店矗立眼前,“坊間河魚”店,這間店面並不大,但是很乾淨,招牌也是新制的,想來應是新開的店鋪。乾淨的店面總能吸引食客,章逸飛四人也不列外。只是集市太小,連栓馬的地方也少見,但店家顯然很會做生意,他看四人佇立門外便快步迎出來接過韁繩並招呼著客人進屋,而他則拉著馬兒往店鋪右邊的巷子裡走去,想來應該是裡面設有栓馬的馬廄!

四人進店,要了一壺酒,一鍋酸湯魚,店家說酸湯魚的食材是昨日剛從河中打撈的鯽魚,鯽魚味道鮮美,再加上黔地酸湯的烹煮可謂是人間一絕,章逸飛雖然覺得店家有些誇大其詞,但是看店裡的食客確實也不少因而便信了幾分!

不多時,一鍋美味的酸湯魚已然上桌,店家上菜時還特意提醒道“酸湯魚雖美味,但鯽魚多刺,幾位客官還請慢慢享用!”少年略微點頭示意,卻發現上菜的人已然不是給他們牽馬的店主,並且還在不經意間遞給他一粒豆子般的顆粒。少年也並未細想,可能是小店的後廚不小心掉的也不一定,只是一般這樣的小店都是店家兼小二再兼大廚的,大部分都是兩口子經營,很少有僱人的!

當然四人自然是不相信區區魚刺能奈我何的,再加上酸湯魚確實美味,故而便自顧大快朵頤起來!早已忘了店家鯽魚多刺的勸說!章逸飛也沒有在意那枚“豆子”

不得不說鯽魚下酒的確算得上是人間美味,這洗臉盆大小的一盆魚肉四人硬是吃了個精光!

酒足飯飽,自然應該結賬,而這些事向來都是比較心細的女生負責的,只聽清雪對著正在忙碌的店家喊道“店家,結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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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有人喊結賬,先前牽馬的店主也從廚房走了出來,他先是看了看四人的菜盆,又看了看章逸飛,這才說道“酒菜錢就不要了,把他留下就行!”店家說著伸手扯下了他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他本來刀削般的臉頰和那一抹淺淺的八字鬍!與此同時,另一名店主也已卸下了他的偽裝,四人這才發現他的面容竟與龍傲有幾分相似!而清雪三人想起身,這才發現已不知何時中了毒全身的真氣竟然在慢慢消散,一動也動不得!

“我早該想到是你!”少年對著店家淺淺一笑,言語也很是平靜。

“對!你應該能想到的!”看著少年那波瀾不驚的眼眸,店家總感覺章逸飛太過平靜,簡直平靜得讓人害怕!但是他們又明明已將整盆的魚肉吃完,一個中毒的人是不該這麼平靜的,更何況他們面前還站著他們的大仇人!

“把毒藥醃在魚肉上,再用酸湯的酸味掩蓋毒藥原本的味道,這一切你準備了不少時間吧?甚至做出這麼一鍋美味的酸湯魚也不應該是黔龍山莊的利刃能做的出來的,是吧?”原來店家竟然是黔龍山莊的龍五,另一個則是黔龍山莊二當家龍博!

龍五也如實答道“是啊,為了請你吃一頓酸湯魚,我整整準備了半個多月!”

而一旁的食客則聽得如墜雲霧之中,但他們還是在側著耳朵聽,畢竟好奇心人人都有!

“但是你卻不該迎我進門,因為你應該很清楚,這一頓如果不是我的最後一頓,那就一定是你的最後一頓!而且龍傲與你非親非故,黔龍山莊也已破敗,你本來可以不必為他報仇的!”少年依舊是那麼平靜,儘管身重劇毒,但還是不曾在他臉上看到哪怕一絲的慌亂,彷彿下一刻要死的根本就不是他。

“你可以這麼認為,但我卻不可以!受了別人的恩惠是一定要還的,這也是為什麼我明明覺得你沒有做錯但我還是一定要殺你的原因”或許是受到章逸飛的感染,龍五的言語也慢慢變的平靜起來。

夢遙很早就想插話,但是她又不知道二人到底在說些什麼。直到此時她才稍微聽明白了些,故而便插嘴說道“既然你都覺得他沒有做錯,那為什麼又不能放過他呢?”

龍五看著夢遙,笑了笑,說道“要放過他很容易,但要放過我自己卻很難!”

夢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因為他說的話好像都是矛盾的,但又好像又挺有道理的。而馮翼和清雪看著章逸飛還是那麼平靜,他們反而變得不慌了。因為在他們看來一個馬上就要死的人如果沒有任何倚仗的話,他是無論如何都會慌亂的!

“那你就放過你自己,不需要管我。只是我想聽聽你的故事,想來,一個可以讓人死心塌地的追隨別人的故事一定會很精彩吧!”少年說得很隨意,似乎是一個狂熱的故事迷一般,說起“故事”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眼睛都是興奮的,因為他想瞭解龍五這個人,他想知道到底是什麼東西可以讓龍五在紫竹客棧之外一動不動的監視他那麼久,甚至如果沒有馮翼半路殺出的話,他可能都做不到悄無聲息的出現在極樂世界!

“好!你算是好人,說到底還是黔龍山莊對不起你,但是此刻我又不得不取你的性命。那我便儘量滿足你的遺願吧”龍五說著他臉上的神采也開始變換,似乎是為了接下來他要講的故事做鋪墊,只見他略微思索,便開始了他的故事!

“三十年前,夜郎國內經歷了一次百年不遇的澇災,這次災難讓本就貧瘠的百姓變得更加困苦。再加上當時的朝廷正在忙著爭奪皇位,故而也就沒有閒人出面管這些災民”龍五說到這裡,他本就目空一切的眼睛也變突然得充滿哀傷,似乎他一切的經歷都如昨日一般!

而夢遙聽到這裡,忍不住出聲問道“爭奪皇位不是皇子的事嗎?賑災不是隨便指派一個鎮得住場面的官員就行了嗎?為什麼還會沒有人出面?”夢遙自小在歸真觀長大,因她天資卓絕,所以從小就是師傅她們寵愛的物件,再加上她出江湖之時現在的皇帝也將國家治理得還算過得去,故而她也就不知道這些民間疾苦,所以才會有此一問!

龍五搖搖頭答道“哪有那麼簡單!哪個皇子的背後沒有一批官員扶持?同樣的道理,哪批官員扶持的皇子成功繼位那他們便會加官進爵,福祿永享!故而在這種可以平步青雲的機會面前也就沒有人願意提及黔北的水患!不止是不願意提及,為了不觸及到某些人的利益,他們甚至還會想方設法的隱瞞。在這種情況下百姓自是流離失所,易子而食!”龍五說到這裡顯得很是氣氛,但更多的還是深深無奈!

他嘆了口氣又繼續說道“而我當時只有五歲!我的家人除了我爹和我之外全部遇難,眼看沒了活路,家鄉倖存的人們便紛紛逃往外鄉,祈求能在其它地方混上一口飯吃,我爹也帶著我來到了土城,但是剛到土城,他就因病撒手人寰。留下只有五歲的我獨自乞討,但是當時的災民實是在太多了,又有誰敢救濟?又有誰能救濟呢?”聽到這裡,四人的眼前也彷彿看到了一個五歲的孤兒在街上流浪的場景。

龍五繼續說道“當時我無處棲身,無食裹腹,好在是夏天,野果甚多。但是我因為太小的緣故是沒有辦法上樹摘到果子的,所以只能在果樹下撿那些爛掉一半又還有一半能吃的那種果子充飢。但是饑荒年代,捱餓的又何止是人?有一天傍晚,我餓暈在破廟旁的空地上,有兩隻飢餓不堪的野狗盯上了我。或許是兩隻野狗的動靜太大吵醒了我,又或許是我命不該絕,總之在我醒來的時候其中一隻野狗已經咬在了我的腳踝上,我甚至都能感覺到死神的召喚!我慌忙死命的呼喊,這時龍傲出現了,他攆走了野狗,揹著我走了六七裡路去看郎中,後來又把我接到了他的家裡,當時的龍家就已經是土城非常顯赫的家族,我在那裡每天都能吃飽飯,每天都不用再害怕野狗,那裡的其他人也都對我很好”他說道這裡時冷酷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就像是經歷寒霜的臘梅終於迎來了春天一樣。

但是很快他臉上的笑顏就被愁容取代,他繼續說道“但是好景不長,龍傲的父親莫名其妙的被人殺死在家裡,龍家沒了主心骨很快便沒落了。那時候龍傲十七歲,我十歲!龍博九歲!”

還是夢遙忍不住問道“那黔龍山莊又是怎麼興盛起來的?”故事講到這裡章逸飛四人也早已不再把龍五當成仇敵,有的只是憐憫!

“別著急,聽我慢慢道來!後來龍傲結識了曹宇,當時的曹宇也還不是黃龍寨的大當家,而曹宇又透過一系列的關係把龍傲舉薦給了姚丞相,從此就有了黔龍山莊,而我也順理成章的成為了黔龍山莊的黑暗武士!而龍傲為了不讓他弟弟的手染上鮮血便沒有讓龍博做那些殺人害命的惡事!他說過要給龍家留一個乾乾淨淨的人!”

聽完龍五的故事,章逸飛他們的心情突然變得很沉重,對於災難,他們不知道是應該恨蒼天,還是應該恨那些只顧自己中飽私囊的官吏,但是他們又明明都只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很顯然不管哪一個他們都是沒辦法制約的。

不過官吏原本的責任不就是為民造福嗎?那為何這世上還是會有這麼多以百姓為芻狗的官吏呢?他們想不通,或許是因為人性太過貪婪吧!少年頓了頓,出聲問道“如此說來,你效忠龍傲不過是為了報他的救命之恩?”

龍五反問道“沒有他我早都葬身在了野狗的腹中,難道這個恩我不該報嗎?”

少年直視龍傲,笑了笑,說道“該報!但卻不是用這種方式!”

“噢!那我該用什麼方式?”

少年聽龍五說完再次笑著說道“用報恩的方式!因為是我救了龍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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