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堂下何人狀告本官
“親愛的觀眾朋友們, 大家晚上好！”電腦屏幕裡, 身著紫色西裝的男主持人向眾人露出了笑容, “現在是溫室時間晚上六點, 我們第一周的‘伊甸園展’，終於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
說著，他故意拖長了聲調：“——也就是，萬眾矚目的統票日！”
“咦, 這不是星光臺的御用娛樂主持克里斯嗎。”蘇黎看著臺上戴著半邊面具的男人，有些好奇道，“怎麼連他也出來了？”
克里斯，正是星光臺娛樂頻道的臺柱子主持人。在市民千篇一律, 娛樂圈人卻講求誇張浪漫的溫室時代，他的紫色西裝和半邊銀色面具格外引人注目，成了他極有辨識度的標籤之一。
在一陣歡呼聲中, 臺下一名容貌精緻的婦人，轉向了身邊的女子。
“你家的小公主呢？沒被你帶進來？”
“安排僕人把她帶到藝術館去了。”坐在她身邊的女子漠不關心道，“也不知怎麼回事，她一進伊甸展，就大哭，掃興。”
她很是厭煩地打了個哈欠。婦人也道：“小孩子嘛，同情心過剩……對了。”
她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你這一招，還真夠絕的。在這裡，她很容易受到汙染吧？”
“誰讓老頭子把一半的繼承權都留給了她？說起來，我還要感謝這條‘潛在犯不得繼承家產’的法令呢。”女子無聊道, “等等，表演開始了。”
臺下傳來歡呼與鼓掌聲組成的高強度音浪。在潮水般的掌聲中，穿著清涼的女人們端著四個玻璃立牌走了上來。克里斯誇張地向眾人鞠了鞠躬：“在過去的一週中，我們的100位潛在犯進行了相當激烈的角逐，並最終決出了四位人氣最高的潛在犯，它們分別是——”
在誇張而拖長的語音下，四道亮光打在四個玻璃櫃上。其中被禁錮在座椅上的四個人，在接觸到亮光後，紛紛皺起了眼睛。
“第一位，我們眾望所歸的，1號，伊娃！”
尖銳的歡呼聲響起，銀色長髮的少女低著頭，對臺下的聲響漠不關心。
“我是伊娃。”她說。
“第二位，我們的老朋友，0號，亞當！”
金色頭髮的少年向著臺下，露出了一個完美的笑容：“各位晚上好。”
“第三位，以美貌和順從在本次展出中聞名的，來自羅摩療養院的13號。”
被稱作十三號的女孩有些怯怯地看向臺下。
她的確生得非常漂亮，瑩潤的皮膚，微微上挑的桃花眼，若放在外面，一定是一個能吸引無數男孩口哨聲的校花姑娘，就連那怯懦的神情，都讓人湧現出保護欲來。
“謝，謝謝大家。”她說。
蘇黎的室友吹了聲口哨，他上身靠近螢幕，兩隻腳互相勾著，對蘇黎道：“你去過博物館？這事兒是不是真的，他們被做什麼都不會反抗？”
“……是真的。”蘇黎說，“13號那邊，人非常多。”
“是麼？下週我也想去看看，哈哈。”室友興奮道。
“可那不都是潛在犯麼？”串門的同學在他們身後詢問著，“你也敢接近他們？萬一他們傳染給你，讓你也被判定成犯人，怎麼辦？”
“我管他是不是呢，這麼漂亮的姑娘我們在生活中可見不到。”室友說著，“你看，這麼漂亮，還準我們為所欲為，呵呵……”
“按照伊甸園展的規則，前四名在被釋放後就不是潛在犯，而是普通人了。”蘇黎提醒道，“你們說話注意點。”
他原意是提醒兩人尊重些對方。沒想到他話音剛落，兩個人卻曖昧地對視了一眼，笑了。
“那不是更好嗎？”他們說。
在蘇黎理解兩個人的意思前，主持人已經將光打向了第四個玻璃櫃：“還有我們近日來在網路上極富盛名的——81號！”
更大的聲浪在觀眾席中響起，然而這次不止是歡呼聲，還多了其他的聲音。在這些聲音中，81號懶洋洋地抬起了眼皮。
他的容貌和前面三位精緻如人偶的潛在犯不同，儘管俊美，眉梢眼角卻多了幾分水墨畫般的隨性。他眨了眨眼，似乎還沒適應燈光已經打到了他所在的方向。
“我們的81號有什麼是想對觀眾說的嗎？”主持人將話筒遞給了他。
在他的認知下，這些竭力想討好觀眾的潛在犯們能說的，無非是自我介紹和感謝罷了。沒想到81號面對話筒，居然清了清喉嚨，道：
“我舉報，票數有暗箱操作！”
“哈？！”
守在螢幕前的三個人頓時睜大了眼，場下也一片沸騰。主持人在尷尬的同時，也意識到這是一個爆點，他呵呵笑了兩聲：“哇，看起來我們的81號有料要爆啊，那麼0號，1號和13號，你要舉報的是哪一位呢？”
“嘖，這個81號真是給臉不要臉。”臺下有人議論道，“就是一個小丑，把自己當做什麼了？還真以為自己有很高的人氣？”
“就是，還真把自己當顆蔥了。”
在觀眾席的另一側，路西爾博士也露出了微笑。
“他看起來還不知道自己網上的人氣並沒有被變現為真實的人氣。”他摸著下巴，“如果沒有我的操作，他連前十也進不了。不過……”
“不過這場統票日的表演，本來就是我準備給他的禮物。”他冷笑著想，“好好感受一下淪為玩物的滋味吧！”
在他暢享著81號的屈辱時，對方的聲音卻無比清晰地在音響中響了起來：“我舉報我自己暗箱操作！”
還在辱罵他的眾人：“……81號刷票湊不要臉……啥？”
螢幕前的三人：“啥？”
路西爾博士：“……”
“你看，我的票數增幅並不科學。”林槐痛心疾首道，“中午十二點至一點，是用餐高峰期，各個展品的票數增長量在這段時間內理論上應該有下降，然而我的增長曲線相對於其他人卻有明顯的不同。這很明顯就是控票的結果。”
“……居然自己控告自己。”室友一口水噴了出來，“這個人是有病病？”
“……我一直想要一個公平公正的比試平臺，然而某些人對我的偏愛，卻造成了這樣的結果。”說著這些話時，林槐的眼神瞟向了臺下的路西爾，“我不想做資源咖，我太想靠自己的實力進步了。今天的我沒有資格站在這個臺上。”
主持人吞了口口水，在接觸到臺下臺長的眼神後，他笑了兩聲，又說：“哎呀，我看著這個曲線沒有問題呢，81號你不要太敏感了呀。你的熱度那麼高，怎麼會沒有資格呢。”
“我只是一個營銷咖……”
“怎麼會呢？你這都是實打實的熱度啊。”
兩人一來二去對了好幾回詞後，林槐終於不耐煩的嘆了一口氣。好半天，他的臉上出現了柔和的笑容，並用輕輕柔柔的嗓音說著：“和你說了半天，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
“？”
“我不想和一群傻逼在這裡逼逼。”他用最溫柔的語氣說著最暴躁的話，“也不想浪費時間參加這個狗屎評比。”
主持人：……
在消音了林槐的整段話後，主持人放任林槐在櫃子裡素質微笑，並轉入了下一個環節：“接下來，就讓我們念一念粉絲們對自己支援的潛在犯的讚美吧。也請各位被提到的潛在犯們，一一回應哦。”
“第一條，來自溫室一區的參觀者，13號，我很喜歡你被言語侮辱也會低頭認錯的模樣，還記得我給你帶的玩具嗎？下週我還會來看你的哦！”
在聽到這段話後，13號的身體晃了晃，好半天，她才低著頭說：“……謝謝，謝謝您。”
“第二條，來自溫室三區，伊娃小姐，在巡演時我就記住你美麗的身影了。還記得我的提問嗎？期待和你有更多的互動。”
“第三條，來自溫室十一區，亞當，如果你沒能出道，我真想把你買下，做成最美的藝術品啊，你的眼睛將會是最好的掛墜！”
幾張紙條後，主持人眼神向第四個玻璃櫃一瞟念出了最後一張紙條。
“第四條。來自溫室一區，81號，如果你被淘汰，我願意收購你的頭顱，然後切開看看你的腦子裡面。81號，你有什麼想回應的嗎？”
在一片看好戲的目光下，林槐回答：“這麼缺腦子就自己努力長一點出來，不要老想著依靠別人的力量……嗯，不過如果你想看，我也可以現場給你看看……”
他的最後一句話明顯被當成了戲言，主持人關掉燈光，大聲道：“接下來便是我們本次統票會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也就是——”
“辭舊！”
在機械轉動聲中，四個玻璃箱從地下升了起來。其中，都裝著一個神色驚恐的潛在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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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四個，便是本週被淘汰的產物。他們本該直接被處理掉，不過考慮到比賽的嚴酷性和娛樂性，我們想到了一個方法。”主持人笑著說，“在前四位的面前，分別有一個面板，其上的四個按鈕，分別對應一個機關。”
說著，林槐低頭看了看自己眼前的東西。
那是四個不同顏色的按鈕，分別是紅、黃、藍、綠四種顏色。
主持人說：“每個顏色的按鈕對應玻璃櫃裡的一種機關，三種機關會導致犯人被處死，一種機關能使得犯人離開櫃子。接下來，我們將邀請前四位，對他們分別對應的一位後四位，進行審判。請大家注意咯——”
他眨了眨眼。
“正確率，只有四分之一。”
與此同時，博物館裡。
黑髮黑眼的小女孩坐在沙發上，不住地抽泣。僕人用手帕擦著她的眼淚，溫聲安慰道：“乖，不哭。”
“可是……”小女孩哽咽道，“他們看起來好可憐。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們呢？他們被關在玻璃籠子裡，又沒有做錯什麼事……”
回想起之前看見的展內的場景，小女孩再次哭了起來。
“他們雖然長得和我們一樣，可是從他們的基因來看。他們都是不折不扣的罪犯。”僕人解釋著，“他們沒有犯罪，只是因為他們被關了起來……”
“可是……”小女孩迷茫道，“我還是不明白……”
兩個人的聲音低低的，是毫無關注度的絮語。很快，便被吞沒在了巨大的博物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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