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戈受到襲擊, 眼前一黑軟軟地倒在了地上。楚天舒拍了拍他的臉, 把他放在牆邊, 嘆息道:“早就和你說了, 我們是裡應外合——好吧,是我單方面的裡應外合。”

接著,他吹了個口哨,順手撿起籠子裡的收音機, 吊兒郎當地走向了前院。臨到南面時,他有些擔憂地聽著結界被砸得哐哐作響的聲音:“親孃嘞,這動靜,不會把手都給砸骨裂了吧。”

在他一聲烏鴉嘴下, 原本已經搖搖欲墜的結界,終於被林槐最後一腿,砸破了。

“結界破了!結界破了!”

道觀裡的人驚恐尖叫著, 四下逃竄。王展鵬看著眼前的場景,急得滿頭是汗。他推開靠在自己身上的妹妹,想起清虛觀的後門,決定從此處跑路。

然而當他衝到後門門口時,卻在看見一個血跡斑斑的白色身影後,嚇到大喊一聲,向後倒退了幾步。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高喊著,“你放過我——”

他沒有機會再說話了,一隻鬼爪, 深深刺入了他的心臟。

在完整吸入了心臟中的血液後,鬼爪的主人原本浮腫的面龐,開始慢慢恢復正常,而她的身上,也開始出現斑斑血點。

“第一個。”她輕聲說著。

一旁跟隨哥哥跑來的王展鳶也發出一聲慘叫,她扭頭想跑,卻被對方的長髮綁住了小腿。

“啊啊啊——”

她慘叫著,卻無法阻擋自己被長髮拽著,生生拖回了身後的死亡之地。面部已經漸漸消腫的女鬼歪著頭看著她,將手插進了她的心臟。

接著,她聽見對方毫無感情的聲音。

“第二個。”

慘叫聲還在一個個響起。杜小冉躲在樹後,手裡握著刀,抖著牙齒看著前方。

好幾具屍體在她身前倒下,她捂著嘴唇,終於難以自制地發出尖叫。

最終,那半身紅衣的殺手,終於被停在了她的身前。

纖細的身材,清麗的面龐,懵懂的神情……

正是從墳墓裡爬出來的,厲鬼任純。

任純看著她,似乎是不知道她為什麼會出現在現場。杜小冉緊閉著眼,狠狠舞動著刀刃,尖叫著:“你別過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然而下一刻,她的刀刃卻被什麼東西抓住,停在了半空。

杜小冉絕望地閉緊了眼睛,然而預想中的疼痛卻並沒有從胸口傳來。當她茫然地睜開眼睛時,所看見的是厲鬼將她的刀,從她的手裡抽出,然後將它緩緩地——丟向另一邊。

接著,厲鬼向她伸出手來,她似乎只是想觸碰杜小冉的身體,卻被杜小冉尖叫躲避著離開了。

那一刻,那雙懵懂的眼睛似乎暗了暗,但杜小冉沒有看到。

她只看見那雙只會說出“第一個”“第七個”的嘴裡,出現了其他嘴型。

可她來不及細看了。極度的恐懼,已經讓她暈厥了過去。

——過了很久,她才明白,任純那個嘴型的含義。

她在說:別怕。

而她也想起,那地獄般的一天……她穿了一身潔白的裙子。

而厲鬼任純伸出手……或許只是想觸碰她……觸碰她潔白的……裙子。

在清虛觀的一片鬼哭狼嚎歸於平靜之後,蹲在觀外靜靜注視這一切的林槐,也聽見了系統的提示音。

“初級場:江村,任務一,保護村民(1/8)已失敗。”

“初級場:江村,任務二,消滅禍首(王家)已成功。”

“開啟隱藏任務——消滅寺廟中的邪神。”

不知為何,林槐覺得系統的聲音中隱隱約約帶著幾分興奮。他舔了舔嘴唇,將手臂上因撞擊結界而碎裂流下的血擦掉。應夏站在他的背後,默默地注視他。

“……你明明可以晚上過來,想辦法一個個把他們偷襲出來,再殺掉。”他說,“為什麼要選擇這種……”

為什麼要選擇這種吃力的方法?

他的疑問最終收穫的,是一聲輕笑。接著,他看著那個渾身黑衣的青年面對著大火,很享受地抬起了頭來。

“因為這樣比較好玩啊。”他說,“在光天化日之下,堂堂正正地入侵清虛觀,不是比在暗處偷襲,更加有意思麼?”

“說起來,任純,應該也變成紅衣了吧。”林槐說著,“不能去和她說一句恭喜……還真是讓人感傷。”

他歪著頭笑了笑:“不過也好,她說不定不會感激我呢。”

應夏靜靜地看著他,好半天,他才說:“你……為什麼不站起來?”

林槐靜了一會兒,道:“腿斷了。”

應夏:……

“這種事就不要拆穿我了。”林槐說,“讓我靜靜地以超級英雄的登場姿勢裝一會兒逼……”

“所以剛才聽到的,不只是結界碎裂的聲音啊,還有腿骨碎裂的聲音啊……”應夏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沒事兒,很快就能長好了,再等我十分鐘。”林槐說,“說起來,我還有個禮物要給你們……等你們回到任秋家,就知道了。”

“裡面裝的是什麼?”

“等一切結束後,就回去拿吧。”林槐答非所問,“現在我總算知道,什麼叫‘歐皇’了,原來我抽到的,在某種意義上,真的是有意義的道具啊。而現在,我……和他,”

他看著從火海裡向他撲過來的另一個人。

“還有別的事要做。”

兩個人剛見了面,相互看了一眼,便異口同聲地笑了。

林槐:“你好遜啊。聽說你被這邊的人給抓了?”

楚天舒說:“那叫潛伏。”

林槐聳了聳肩道:“就算沒有你的潛伏,我也能打破結界……”

“那麼你斷的就不止一條腿了。”楚天舒吐槽著,從揹包裡掏出一罐紅色藥劑,“這麼貴的藥劑你給我好好喝啊,不許像上次一樣剩一半!剩多少滴你就給我多少滴的錢啊!”

“可惡,竟然被識破了。”林槐脫力地靠在樹上,“我的黑衣偽裝……這下可沒有辦法裝出輕而易舉打破結界的樣子了……”

他喝下紅色藥劑,看見楚天舒似乎搖了搖,有些發暈的模樣,於是問道:“你怎麼了?”

“在籠子裡蹲久了,大概。”楚天舒說,“上來吧。我揹著你走。”

林槐盯著他的背:“……哦?”

“不要誤會,我是覺得這樣走效率比較高!”楚天舒吐槽道。

“……我本來沒有誤會,你越這麼說,我越覺得好奇怪啊……”林槐虛弱道,“要不然你還是放我下來……”

“那,這樣會不會好一點?”楚天舒咳了一聲,引吭高歌道,“採蘑菇的小姑娘,揹著一個大籮筐……”

林槐:“……”

楚天舒說:“我是小姑娘,你是大籮筐,嘻嘻嘻。”

林槐:“你想死嗎。”

兩個人一路高歌,抵達了那座暗紅色的廟宇。楚天舒摸了摸下巴道:“這氣息……很難辦啊。”

“是啊。”他背上的林槐也摸了摸下巴,“向它許個例如外祖母悖論一樣的願望,把它刪除掉?”

“……許願?”楚天舒莫名其妙地看著他,“為什麼要許願?”

林槐:“那你想怎麼辦?”

“當然是想辦法組裝一個拖拉機,把它推平了……”

林槐:“……”

“說起來,這裡面的是一個邪神吧?看這個廟的裝潢,也不是很昂貴的樣子……”站在廟門前,楚天舒撓了撓頭,“要不然去找一點金鎊賄賂他?一定好用……”

“你以為人人都是貧窮的克萊○嗎。”

“或者對它說,消除過去的未來的,所有的魔女……由我親手……”

“突然變成了魔法少女了啊!”

“……那這樣。”楚天舒走進廟門內,對著邪神鞠了一躬,“邪神啊邪神,請你告訴我……”

林槐咽了一口口水。

“π的最後一位是什麼。”

他轉過頭時,正對上林槐觀察智障的眼神。林槐抽了抽嘴角道:“你就不怕它真的給你算出來?”

“π是無理數。”

“我是說假如……”

楚天舒正色道:“朝聞道,夕死可矣。”

兩人正對話著,腳下的土地卻開始發熱,眼前的神像也開始晃來晃去。楚天舒當即背起林槐,向外奔跑,等到兩人從廟裡跑出來時,整座廟已經坍塌了。

楚天舒說:“林槐,你看到那個爆炸的山頭了嗎?”

林槐:“……”

楚天舒說:“這就是你的電腦碰上死循環巢狀死循環巢狀死循環巢狀死循環的模樣。”

林槐:“……”

楚天舒說:“這也是你的photoshop開啟了幾千個圖層同時崩潰的模樣。”

林槐:“……”

楚天舒接著說:“這也是你的畢業設計cad在忘記儲存後突然宕機的模樣。”

林槐:“……”

楚天舒說:“哈哈哈,有沒有覺得很刺激?嗚……”

林槐:“我覺得打你比較刺激,等等……”

“說起來,你有沒有突然感覺,這邊有些地震?好像有什麼東西晃來晃去的……”林槐說著,便被楚天舒晃下了身體,“楚天舒?楚田鼠?楚兄?”

“你等一下,我好像有點暈……”楚天舒摸著自己的腦袋,暈暈乎乎地說著,“讓我睡一會兒,馬上我就醒來了……說起來這種超級像死亡flag的臺詞我還是第一次說……”

“喂喂……你不要死在這裡啊。”林槐驚到了。

嘴上這樣說著,林槐趴在地上,扒開了楚天舒的衣服。在看見衣服下的傷口時,他的眼神一凜——

被箭矢射中的腹部上的傷口,似乎開始感染了。

林槐伸出手,試圖摸摸傷口,卻被楚天舒用最後的力氣抓住手:“沒事兒,你放心不用管,還有一天就能被傳送回現實了,死不了的……這種程度的傷回到現實裡,最多也就是肺炎而已……”

“最多也只是肺炎而已?”林槐有些無語,“你到底當自己是什麼打不死的生物……”

嘴上這樣吐槽著林槐依然是堅強地拖起了處於昏迷狀態中的楚天舒,一步一步往山下走。楚天舒似乎是燒糊塗了,趴在他的身上,好半天來了一句:“我是不是很重。”

“假如我說是,你會給我錢嗎?”林槐問。

“嘻嘻,不會。”楚天舒說,“會重是很正常的,因為我是大籮筐。”

林槐:……關愛智障的眼神。

他揹著楚天舒走了第二段山路。楚天舒似乎認識到了自己是個病號,越發地得寸進尺起來:“林槐,我是大籮筐,你是什麼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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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槐弄不清他這句話究竟是意有所指還是燒糊塗了,沉默了一會兒,他說:“我白天做人,晚上做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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