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8、二十四個比利王

棒球帽男是在一片純白光芒的照耀下醒過來的。

“啊——！”

身下的椅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 他大睜著雙眼, 看著天空。

不斷有汗珠從他的額頭上流下來。

“鬼——鬼——！”

“冷靜一點。”帶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說著, “喝口水。”

他的聲音出奇的冷靜, 像是冰水，頃刻間便將焦躁的棒球帽男澆了個透頂。

棒球帽男一臉懵逼地看著他把水杯推向自己。

這是一個他從來沒見過的男人。

這個男人戴著金絲眼鏡，穿著淺藍色襯衫和一件白大褂。他頭髮梳得很順，看起來像是一個精英。

“鬼！我剛剛看見了鬼！”在怔愣片刻後, 棒球帽男大喊著，“沒有臉的鬼！很多鬼，還有物管……物管在用斧子劈我的門……”

他剛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便聽見精英男的嘆息聲。

“你的情況, 我已經大致瞭解了。”

棒球帽男：？

他環顧四側，這裡的確是他的家。

不是，這是什麼情況,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不，我本來就應該在我自己的家裡……我跑錯片場了？他為什麼會在這裡？

無數個問題在棒球帽男腦內盤旋著，到頭來，都匯成了一個問題。

“你是……”

“催眠治療很成功。”精英男說，“你的確有輕度的人格分裂傾向。”

那人的一句話，讓棒球帽男把接下來的話語都憋了回去。

什、什麼催眠治療？

什、什麼人格分裂？

“你都在說什麼？什麼人格治療，什麼精神分裂？”棒球帽男大聲道，“你再胡說八道，我就叫物管……不, 報警了！”

“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這個事實。像你這樣的患者，我見過很多。的確，承認自己具有心理障礙，對於大多數人而言都是一件很難的事。”精英男說，“你剛才在夢中所看見的，就是你在被催眠後、所看見的潛意識裡的世界……”

“你開什麼玩笑，荒謬！”棒球帽男大怒，“我看見的明明是鬼……”

說到“鬼”這個尾音的時候，他明顯一窒。精英男於是不疾不徐道：“荒謬？邱先生，既然你已經約了我做心理治療，就不要嘗試逃離自己的問題。”

棒球帽男：……

“你是一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在成為專欄作家之前，你在xx科技大學獲得過學士學位——這些都是你在接受治療之前告訴我的。”精英男把一個病歷本扔給他。

棒球帽男：？？

病歷本上確確實實是他的字跡。

“受過高等教育的你應該比誰都相信科學，這個科學的世界是沒有鬼的，所謂的‘鬼’，都是人心中恐懼的幻影——這是你大學時在雜誌專欄上留下的一句話。就像所有的國產靈異恐怖電影的結局不是精神病就是主角做了一個夢，咳咳……”

在說出最後那句話後，精英男的臉很明顯地扭曲了一下，像是被誰咬了一口。一團銀白色的毛絨從他的腳邊溜過，對差點破功的他露出了一個齜牙咧嘴的笑容。

礙於視線的死角，棒球帽男並沒有看到這個一閃而過牙尖嘴利的銀白毛團。精英男接著說：“還是說，你寧願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這種不科學的東西存在，也不願意直面你個人的問題？”

棒球帽男：“我……”

精英男：“你覺得這個世界上可能有鬼嗎？鬼的存在，科學嗎？”

棒球帽男：“我……”

棒球帽男有點暈。

精英男：“讓我們從你的夢境開始講起吧。你曾在你的童年時代，積累了大量的創傷性記憶……”

“創傷性……記憶？”

“你的父母忙於工作，對你極度嚴苛，很少給予你誇獎。學生時代，你孤僻的性格讓你很少有朋友，你喜歡沉迷於自己的研究、自己的世界裡……”

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將棒球帽男的成長經歷娓娓道來。棒球帽男看著手裡用自己的筆跡所撰寫的病歷，在越發懵逼中，也對他多出了幾分信任感。

……難道真是我找來的心理醫生？他有些困惑。

“這些都是……”

“這些都是你告訴我的。”

“病歷嗎？是我之前做諮詢時告訴你的嗎？”

“不，不是。”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說，“你的大部分資訊，都來自於你的夢境。”

……

“……無臉的紅色旗袍是我的第二個人格，它對我的‘擁抱’代表著我幼時對母親的依戀……”

“……白底黑梅花的旗袍跟隨著我，代表著我對愛情的渴望，‘它’是我高中時想追卻又因為自己的自卑而拋棄我的初戀女友……”

“……黃色的旗袍是我畢業後的上司，‘它’對我的壓制讓我辭職，即使是在夢中我也感受到無盡的窒息感。”

“……而推住門的中山裝則是我心裡‘父親’形象、遮風擋雨的化身，‘它’為我抵抗了一切來自外界的進攻。而人多勢眾，也代表著我在死宅本質外對家庭、對朋友的渴望！”

在聽完精英男的講解後，棒球帽男豁然開朗！

“原來如此，這個夢境是我心理狀態的延伸啊！”他在被精英男忽悠瘸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啊，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鬼呢？實在是太不科學了！棒球帽男堅定地想著。

在對方的話語（誘導）中，他也漸漸“想起”了自己與他見面的經過。自己因心理壓力過大而透過網路聯絡到了這名心理治療師，並邀請他上門對自己進行心理治療。儘管記不得這件事，他也的確在手機與電腦裡找到了與之相關的聊天記錄。

聊天記錄中，他說，總感覺最近房間裡有許多人，有時候看鏡子裡的自己，卻又不像自己。自己經常做一個夢，夢裡有大廳，大廳裡有許多人……

作為一個專欄作家，棒球帽男經常閱讀各種各樣的流行文學，其中不乏對人格分裂症的描述。

他記得一本名叫《24個比利王》的書中便是這樣描述的。

“一個大廳，裡面有各種各樣的人。”

“有時我覺得自己不再像是我……”

“我嚇了一跳，看見他就站在我的身後！然而轉頭去看時，那裡分明空無一人！”

在精英男的誘導下，棒球帽男終於頓悟了！

原來那都是自己因童年的悲慘經歷、成年後心理壓力過大而產生的輕度人格分裂傾向所導致的後果！

瞧瞧，自己的症狀這不都和書裡對上了嘛！

棒球帽男對此不疑有他。而且他總覺得對面的金絲眼鏡男人身上似乎有著一種魔力，讓他忍不住相信對方所說的話……

“……那麼物管呢？”棒球帽男最後詢問道，“那個拿著斧子的物管，也是我的一個人格嗎？”

金絲眼鏡男搖搖頭。

“用更確切的語言來描述，他是外界所有曾給你帶來心理壓力的因素的化身。”

“在工作上，你身為一個專欄作家，最怕的就是嫉妒你的成績的紅眼病，因此，你從貓眼裡看見了他紅色的眼睛。”

“斧頭是暴力的象徵，也是你童年時代曾目睹父親對母親施暴所留下的陰影。”

“至於他為什麼以物管的形象出現，我想，原因來自於你的經濟問題。”金絲眼鏡的男人說著，“你最近的經濟狀況有些吃緊，對麼？”

棒球帽男點點頭：“你怎麼知道……”

金絲眼鏡男：……從你買快遞的數量就能簡單地推斷出來。

不過他沒有說出這句話，而是接著胡扯：

“在一線城市生活，房租是一個支出的大頭。出租屋象徵著安逸，物管是管理階層，也是權力和金錢的代表。物管討要房租的行為，就象徵著……”

金絲眼鏡男和棒球帽男的談話直到晚上六點才截止。

在這一天中，棒球帽男感覺自己獲得了很多人生的知識，並有了一種“奇怪的知識增加了！”的感覺。

眼見著棒球帽男被忽悠瘸，金絲眼鏡男也偷偷地松了口氣，把貼在對方背後的“對npc工具：降智光環”摘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感覺過自己這樣瞭解我自己。”棒球帽男感慨著。

“不用謝，我只是看透了你的心理，並對此進行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分析和治療。你可以尊稱我一句——破壁人。”金絲眼鏡男拍拍他的肩，“以後你也可以像現在這樣多多撰寫手寫的日記與人生回憶錄，有助於放鬆你的心情，並且對我的編造……分析，也起到了很大的幫助。”

棒球帽男信服地點了點頭。

兩人聊著天，客廳裡卻傳來了奇怪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像是某種生物的腳步聲。

唯一聽見的金絲眼鏡男略略偏過頭，只見一隻銀白色的貓正追著一條暗紅色的旗袍滿屋跑。

——就差這一件了。

金絲眼鏡男不著痕跡地擋住了背後，繼續給棒球帽男講成功學。成功學講到一半時，他背後的銀白貓正蹲在暗紅旗袍上，用自己的前爪在上面踩來踩去。

終於最後一條也被解決了。

金絲眼鏡男被棒球帽男送出了大門，那只貓也偷偷地順著門縫溜了出去。

兩人還在交談。

“以後碰到這種事情不要著急，要用科學的心去面對所有的異常。”金絲眼鏡男勉勵他，“遇到什麼困難我們都不要害怕，堅持就會勝利，奧利給！”

棒球帽男連連點頭。

501的房門關上。在棒球帽男進去的那一刻，楚天舒便蹲下了身。

“這個門把手裝得還不錯。”他觀察著門，“不愧是我修的。”

林槐在後面“喵”了一聲。

“所以說資訊保安是多麼重要啊，隨便幾段聊天記錄，就能把一個人忽悠成這個樣子……”楚天舒抱著林槐下了樓。

與此同時，系統的提示音也在他們腦海裡響起。

“501怪談：看不見的客人，已破解。”

“他買了許多二手衣服。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這些衣服裡，原本就穿得有人。”

“舊衣掛滿了客廳，在風聲搖曳中，他睡著了，並做了一個民國的夢。”

“夢裡是金碧輝煌的舞廳，年輕的男男女女們邀請他加入……旋轉……跳舞……”

“他在夢裡勾起了嘴角，夢裡的女郎挽住了他的手。”

“而在沉睡的他的背後……暗紅的旗袍，也抱住了他的身體。”

林槐抖了抖尾巴，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裡。而楚天舒也像蔫了氣一樣，瞬間變回了一條狗。

“只剩最後幾個房間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林槐感嘆著，“就是公寓大火的原因，還沒有找出來啊……”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抓著楚天舒的腦袋。楚天舒說：“你抓尾巴毛吧，別抓我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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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槐：“為啥？”

楚天舒：“剛剛變人時感覺我額前的頭髮因你而有些稀疏。”

林槐：“這是為了成功的扮演，你看，你禿了，那個npc就相信你真是一個心理學博士了。”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窗外卻傳來了敲玻璃的聲音。

“是物管嗎……”

柔柔弱弱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林槐抬起頭來，對上一張蒼白的臉。

是502的藍毛衣住戶。

然而比起她蒼白的臉，更讓林槐感興趣的，則是……

她身上濃重的福爾馬林味！

“我的房間裡好像出了問題……”她軟軟地說，“我的所有衣服都沾上了奇怪的味道……”

“你可以幫我看看嗎？”

林槐想了想，道：

“不可以，”他冷酷地說，“洗衣服不是物管的工作範圍。”

502女子：？

作者有話要說：　　突然想到在我的初中&小學時代（bu）人格分裂是一個還挺時髦的小說人物屬性。

和異色瞳簡直是雙宿雙生的天下第一完美。

然而現在他們似乎連同10歲就被扔進荒島自相殘殺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成為冷血殺手卻被雨夜撿他回家的世界第一首富與世界第二首富的溫柔可愛還有一個壞蛋姐姐的小女孩感動這種設定一起被拋棄了感謝在2020-04-24 01:58:43~2020-04-25 23:50:4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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