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嶺被吳偉偉驚悚的眼神搞得挺無奈。

低頭嘟囔:“我也不想啊,可那東西要借死嬰託生,死嬰的軀體就成了他的本體。燒一燒雖不能造成重傷,至少能讓他痛苦一會兒。”

旁邊的沙發微微凹陷,有氣息自上而下落到臉頰邊,一聲輕笑後,那聲音說:“小東西還挺記仇。”

沒想到自己的小心思會被看穿了,陳嶺理直氣壯地扭過頭去,愣住了,沙發上根本沒有人。

而吳偉偉正坐在他的左手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現在是打心眼裡佩服他陳哥,越發覺得自己知識淺薄,望向陳嶺的眼裡裝滿了求知慾。

高先生嫌棄的離他遠了一點,殷勤的起身去給陳嶺泡杯咖啡,好提提神。

他們誰也沒發現,之前還閒適坐在沙發上的青年,此時已經正襟危坐,活像是在面臨一場巨大的災難。

陳嶺知道,身旁那人靠了過來,胸膛一側正頂在他的背後的肩胛骨上,結實的肌肉硬邦邦的,那是隔著西裝都遮不住的強勢和性感。

陳嶺:“……”

察覺自己想歪了,急忙打住,他一手按住胸口的法印,一手伸向揹包。

江域一眼看穿他的伎倆,手指扣住青年的手腕,將他的手從揹包裡帶出來。

男人嘖了一聲,“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習慣可不好。”

陳嶺:“……”老祖宗你睡醒了嗎,明明是你先動手的,我這屬於正當防衛。

吳偉偉看不見江域,只看見陳嶺在沙發上動來動去,茫然地問:“陳哥,你一個人扭什麼呢?”跟身上爬了蝨子似的,就差起來跳一跳了。

陳嶺窘迫,本來覺得自己的反抗挺強勢,被吳偉偉這麼一說,瞬間感覺自己的行為對江域來說就是小打小鬧撓癢癢。

耳朵被冰涼的手指捻動幾下,隨即是臉頰,沒有溫度的指腹不輕不重的劃過,觸感消失的同時,手腕上的桎梏也消失了。

不用看也知道,老祖宗不見了。陳嶺嚴重懷疑,他很大可能就藏在暗處,沒有離開。

“陳哥,你的臉!”吳偉偉震驚的站起來,在陳嶺面前繞來繞去,“陳哥你又用了什麼神奇的符咒嗎?傷口怎麼就癒合了,我也沒見你畫符啊。”

陳嶺摸了摸自己的臉,跑去衛生間對著鏡子看了看,傷口真的沒有了。

是江域。

這老先生到底想幹什麼,真的是出於好心,專程現身給他療傷的?這麼算的話,這是江域第二次幫他了。

日出東方,月向西行。

夜晚和白晝交替之際,天幕顏色起了變化,深藍色的天邊漸變成了灰白。再等大概半個多小時,第一聲雞鳴就會響起。

陳嶺打了個哈欠,撐著膝蓋站起來:“他在上面折騰一晚上,消耗了不少,動手吧。”

吳偉偉興奮地挎上自己的包站起來,屁顛屁顛的跟上。

上到一樓緩臺時,陳嶺忽然回頭叮囑高先生:“看好高女士。”

漂亮的走廊已經不復往日,因為嬰兒房內暴戾的摔打,牆皮和裝飾畫全被震到了地上,碎了一地。

兩頭的窗戶沒關,凌晨的涼風猛烈的吹拂進來,窗簾撩動,嗚啦作響。

吳偉偉顫著膽兒咽了咽口水,不知不覺間躲到了陳嶺背後。

陳嶺一路鎮定,停在嬰兒房前。

抬手拆掉一半墨斗線,彎腰鑽了進去,隨後又轉身把線迴歸原處。

吳偉偉站在黑色的網線之外,又著急,又好奇,他以前頂多幫人去去晦氣,轉個小財運,驅邪捉鬼這種技術含量很高的活兒,他從沒接觸過。

面對即將開始的現場教學,他激動得直搓手,找好角度準備用手機錄影片。

錄製畫面中多出了一隻手,那只手上拿著一根通體漆黑的棍子,小臂用力一甩,棍子延伸出好幾段,每段頭尾牢固的嵌合在一起。

吳偉偉有些看不懂,將視線從手機屏上挪開,隔著墨斗線看向裡面:“警用伸縮棍?”

陳嶺轉動手腕,走廊裡的光線從棍子上晃過,印出些許被篆刻在上面的符文。

“拷鬼棒又笨又重,不好拿捏。”往自己手心敲打兩下,他認真介紹,“這就不同了,輕便,易上手。遇到壞人能自衛,遇到鬼怪能驅邪,遇見狗,還能丟出去玩兒尋回。一棍三用,多好。”

吳偉偉由衷感嘆:“陳哥,你真的不考慮去幹推銷嗎!”

陳嶺:“不考慮,只想專心創業。”

貧夠了,青年攥緊手裡的伸縮棍,不緊不慢地朝房間最暗的角落走。

幾乎在同一時間,一道黑影躥出來,迎頭撲上來。陳嶺靈活地躲開,反手就是一棍子。感覺到對方的反抗,他雙手同時施力,將黑影壓在了地板上。

眼前的東西如同被剝皮的怪物,皮膚盡數潰爛,眼珠子掉在眼眶外,嘴巴一動就能看見內裡的猩紅的牙齦,醜陋的形象與之前相差甚遠。

陳嶺單膝跪地,掏出符紙打算摁下去,後背忽地一涼。

一雙短小的胳膊從後方勒住了他的脖子,不斷地收緊。

伸縮棍下的東西趁機逃走,轉瞬消失在黑暗中,尋找更佳的攻擊時機。

被墨斗線困了大半天,他已經被徹底激怒了,他知道,再不抓緊時間逃出去,即便不被滅殺也會被消耗而死。

陳嶺被勒得呼吸困難,那雙手臂觸感冰冷黏膩,如同浸泡在水中的活動的屍體。

“怎麼會?!”吳偉偉高聲驚叫。

他眼裡的,陳嶺背上吊著一個嬰兒,他渾身散發著陰森的黑氣,眼瞳往上翻,只能看見眼白,可臉卻還是高晴孩子的那張臉。

“陳哥,你背上的是高家那個死嬰,那剛剛襲擊你的又是什麼?”

吳偉偉徹底傻了眼。

陳嶺倒是很快反應過來,“是那只想借高晴肚子裡的死胎託生的惡鬼。”

惡鬼自身的鬼氣和那些被他侵吞的嬰鬼滋養了高家死胎,換句話說,死胎成了惡鬼的本體,而惡鬼成了維繫死胎不腐的能量來源。

即便脫離,這具軀殼依舊受他控制。

陳嶺心塞的發現,自己的對手從一個分裂成了兩個,當即把掛在衣服裡的法印被掏出來,緊跟著就感覺到掛住自己脖子的那雙手臂有了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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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給高家死胎逃跑的機會,陳嶺轉身攥住他的後頸,發現其肚子裡有東西在攢動,是一張張嬰孩的臉。

那些尚未被消化的嬰鬼,正在這具軀殼中痛苦掙扎,其中就有小寶。

陳嶺在他腦門上貼上一張鎮邪符,一腳踢到門口:“吳偉偉,把他弄出去。”

屋子裡一片漆黑,人眼根本無法視物。

吳偉偉緊張的咽了咽口水,在他陳哥嚴肅的眼神下,小心翼翼揭開一角門框上的墨斗線。

勾住死胎冰涼的胳膊,迅速把他拽到走廊裡,因為怕裡面的惡鬼跑出來,吳偉偉立刻抓住墨斗線,欲把門口重新封死。

黑暗中,陳嶺面對著門口方向,眼睛微微一眯:“快躲開,他過來了。”

吳偉偉對危險向來有種精準得詭異的直覺,身體反應極快,陳嶺的話還沒說完,他已經屁股蹭著地板急速後退。

陳嶺手中的伸縮棍飛了出去,敲打在惡鬼的後腦勺上,他上前兩步,彎腰拽住惡鬼的腳往後拖拽,垂落下來的法印,就在惡鬼背後來回搖晃,如同一把燃燒的火把,灼燒著惡鬼的皮肉。

惡鬼尖叫起來,聲音好似來自四面八方,且自帶擴音效果。

悽慘的哭聲迅速在空氣中擴散,下一秒,背靠著走廊牆壁的吳偉偉就聽見樓下的高先生爆發出驚恐的叫喊。

樓上樓下全是噪音,陳嶺只能先解決就近這個,符紙出現在手裡,第一時間要去封惡鬼的嘴。

惡鬼手腳掙扎,露出尖利的牙齒從青年手背上刮過,腥甜的血刺激著他最深的暴戾。

陳嶺感覺事情開始失控,被鉗制住的惡鬼的雙腳正漸漸從他手中脫離……

走廊上,吳偉偉正要站起來,突然看見一張鮮血淋漓的臉出現在門框右下角。

那具身體蛇一樣滑動出來,將醜陋噁心的身體暴|露在空氣中,吳偉偉捂住嘴,差點吐出來。

陳嶺緊追而上,手指攥住門框上的墨斗線,用力一拽,編制出的網頃刻間瓦解成一條又長又直的黑線。

他一邊跑,一邊轉動手腕,將墨斗線纏到手臂上。

客廳裡的高先生此時正躲在沙發後,高晴受到悽怨哭聲的刺激,兩眼流出血淚,被捆綁的雙手拼命磨蹭,皮肉磨爛了也不怕。

燈光將空間照得透亮,沒有一片陰影,惡鬼卻不見了。

陳嶺喘著氣立在客廳中央,視線一遍一遍的掃過四周,頭頂的燈忽然閃爍,電流聲滋滋不斷。

原本看上去尚有幾分安全感的客廳,已經變得鬼氣森森。

高先生在沙發後龜縮成一團,瑟瑟發抖,這是他這輩子最狼狽,最沒出息的時刻。

他知道,陳嶺一路追下來的惡鬼就藏在客廳的某個角落裡,心裡的恐懼指數呈直線飆升,再這麼下去,他非得暈厥過去不可。

反覆猶豫之後,他決定看看外面的情況。

高先生動作很輕抓住沙發靠背,撅著屁股站起來。

忽明忽暗的客廳裡,只有陳嶺一動不動的站在中央,而左邊的扶手上,吳偉偉正摸著樓梯扶手,戒備的往下走。

未知的才是最恐懼的,天知道,下一秒那東西會出現在誰的身後。

高先生吐出一口濁氣,剛剛滅下去的燈光恰好亮了,照出一張皮膚早已剝落的臉。

“他……他……”高先生白眼一翻,暈倒了。

陳嶺甩出手中的墨斗線,圈住惡鬼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拽,同時五張符紙從他指尖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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