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線?”

万俟林木說:“周萱是無啟人?”

羅參點頭:“恐怕如此。”

江月白根本不瞭解無啟族:“到底是什麼情況?”

羅參說:“的確有人中邪, 但中邪的人不是周萱,而是秦葬, 這根魚線是傀儡線, 只要被綁上,就會被控制。”

無啟族人擅長傀儡戲法,但是族內有明令規定, 絕對不可以將傀儡線拴在人的身上。

因為人性難測, 是最難控制的東西,如果對方是一個心性堅定的人,想要控制這個人,無異於把魚線絞在他的脖頸上……

秦葬顯然就是一個心性比較堅定的人,他的手腕已經快要爛了。

“怎麼解開?”江月白說:“剪子?!要剪子麼?”

唰——

江月白的話還沒落地,眼前的秦葬突然動了一下。

秦葬猛地睜開眼睛,就好像一具傀儡木偶, 眼神呆滯, 沒有一點兒波瀾。

刺啦——

秦葬慢慢的動了, 椅子被他撞得慢慢向後移動,秦葬從椅子裡站起來。

“他怎麼了?”江月白問:“要幹什麼去?”

秦葬的目光呆滯, 沒有焦距,三個大活人站在他面前, 他也像是沒看見一樣, 默默的站起來,默默的往外走去。

羅參嗓音平靜:“是控制他的人,在收線。”

万俟林木說:“周萱?”

“周萱他到底要幹什麼?”江月白實在不明白, 周萱控制了秦葬,到底是為了什麼?

嫁給秦葬麼?

因為秦葬很有錢?

可是江家也非常有錢,江月白不是吹牛,他和秦家半斤八兩,秦葬能給她的,自己都能給她。

而且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情,江月白對周萱死心塌地,難道不比秦葬要順著她麼?

如果是為了錢,怎麼也說不通。

万俟林木眯了眯眼睛,突然挑唇一笑:“想知道為什麼?跟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出了別墅,繞過公共溫泉池,秦葬走的這個方向,竟然是向黃線之後的樹林。

像周萱之前一樣,低下頭去,秦葬從黃線下面矮身彎腰鑽過,繼續往山林走去。

此時的山林,太陽已經落山。

枯木茂密,本就不透陽光,夕陽西下之後的林間,更是荒涼陰冷。

沙沙——

沙沙……

秦葬踩著落葉,目光呆滯,慢慢往前逡巡。

樹林還沒有開發,根本沒有人煙。

但是在林間的深處,竟然出現了一個類似於倉庫的鐵屋子。

與其說是鐵屋子,不如說是大型的鐵盒子,因為根本沒有窗戶。

四面的確有窗戶的筐子,卻被從內焊死,已經密不透風。

黝黑的鐵盒子,兀立在森然的枯木林中。

透露著一股死氣沉沉……

吱——呀……

秦葬走近鐵盒子,鐵盒子的大門發出強弩之末的呻/吟聲,彷彿野獸的慘叫,慢慢張開大嘴。

竟然主動開啟了門……

秦葬沒有停留,慢慢的,緩緩的,一步步往前走去,直至沒入鐵盒子的大嘴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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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林木低聲說:“他進去了。”

羅參打了一個手勢,兩個人趁著鐵盒子沒有關門,也悄無聲息的進入了鐵盒子。

黑洞洞。

黑壓壓。

黑得不見五指。

進入鐵盒子,彷彿進入了死寂的深淵,連空氣都變得壓抑起來。

嘭!!!

鐵盒子的大門突然關閉。

嘶啦!

與此同時,整個鐵盒子明亮了起來。

但不是亮燈。

而是蠟燭。

隨著火焰的聲音,地上一排蠟燭,依次點亮。

嗖——

將整個鐵盒子圍了起來。

火焰,在地上形成了巨型的圖案。

似乎是個敞開的門。

是無啟的圖騰!

環境亮了起來,四周看的清清楚楚。

原來房間裡並不是沒有人,相反,人還很多。

綠眼睛的小鮮肉,和大堂經理全都在。

兩個人之前還打的不可開交,此時此刻卻木呆呆的戳在原地,一個在北,一個在南。

站在兩個蠟燭的紅圈之中。

“過來呀——”

一個輕飄飄的聲音傳了過來,帶著一股銀鈴般的清脆和魅惑。

周萱站在鐵盒子的深處,正幽幽的招手。

被傀儡線牽引的秦葬,聽到聲音,看到招手,立刻呆滯的走過去,慢慢往前走。

站在了周萱招手的位置。

也是一個紅圈,將西面的位置補上。

鐵盒子的入口,還有一個紅圈,万俟林木和羅參走進來,羅參正好站在那紅圈之中。

呼——

羅參腳下的紅圈也亮了起來。

周萱突然放聲大笑,哪裡還有平日裡小鳥依人小白兔的模樣,笑聲“哈哈哈”的驟起,嗓子已經劈了。

看起來非常得意。

“我等你們很久了!你們終於來了!”

“你們覺得自己很厲害麼?如果沒有我故意透露,你們怎麼能發現秦葬是被我支配的?”

“怎麼能乖乖的跟來山林?!”

万俟林木皺眉:“是你故意讓秦葬坐在玻璃前,讓我們看到的。”

周萱又笑起來,用手指勾著自己的長髮,輕輕的一卷一卷,好像撒嬌的小女人:“沒錯。”

万俟林木說:“你引我們來這裡,為了什麼?”

周萱沒有回答,反而說:“族長大人,您說,這是為了什麼?”

羅參眯了眯眼睛,看向地上的圖騰和蠟燭:“養屍。”

養屍?

万俟林木根本沒聽說過這個詞,一下子沒有聽懂。

羅參說:“在無啟族中,有一個古老的禁術,可以利用活人的陽血養屍,滋養屍體。”

周萱“啪啪啪”的拍手:“族長,說的真好,您是我們的族長,那你應該也知道,一旦養屍的儀式開始,就不可能中斷!”

綠眼睛的小鮮肉、大堂經理、秦葬還有羅參,分明佔據了四個方位,看來他們就是供養方。

万俟林木說:“你是死人?”

難道周萱腳踏多條船,其實就是為了用這些男人的血供養自己?

周萱冷笑起來:“小帥哥,開什麼玩笑?你才是那個死人啊!”

“我?”万俟林木怔愣了一瞬。

周萱笑著說:“真是可愛呢,小帥哥,你放心好了,只要供養結束,你就會覺醒,也不枉費我的一片苦心。”

万俟林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覺醒?

自己覺醒什麼?

周萱得意的說:“視覺、嗅覺、味覺、聽覺,全都有了……”

周萱在和綠眼睛小鮮肉約會的時候,總是提起他的眼睛很蘇,其實並非因為小鮮肉的眼睛好看,而是他的眼睛特殊,小鮮肉的視力非常好,眼睛先天發達,非常敏銳。

而秦葬先生,周萱也不是看上了他的錢財,如果要錢,嫁給江月白也是一樣的。

周萱看上的,是秦葬的味覺。

秦葬是品鑑師,他的味覺非常靈敏,為了保護味覺,明日裡不抽菸,不吃辛辣刺激的食物。

至於大堂經理,應該就是嗅覺靈敏。

而羅參,在他失明的這段時間裡,羅參都是用耳朵代替自己的眼睛,甚至別人眨眼的動作,都逃不過羅參的耳朵。

羅參的聽力,可以說到了驚人的地步。

“用四種感官靈敏的人,來供養你,你放心好了,沒什麼可擔心的。”周萱幽幽笑起來:“一旦養屍開始,就沒什麼可以中斷了。”

呼——!!!

火焰在周萱的話語聲中,突然暴裂,火苗幾乎連成一片,將眾人全都困在裡面。

周萱舉起手來,虔誠的舉過頭頂,大吼起來:“覺醒吧!!!”

呼——

她像一個只存在於電視劇中的老巫婆,動作浮誇,表情猙獰。

呼……

火焰劇烈燃燒的下一刻,突然,不知為何熄滅了。

噼啪!

還放了個空響,就好像買了什麼劣質蠟燭似的。

万俟林木忍不住笑起來:“你這買的什麼偽劣商品?五毛錢一沓的批發蠟燭?”

“怎麼……怎麼可能!?”

周萱大吼:“一旦供養開始,就不會中斷,怎麼回事!怎麼會這樣?!為什麼中斷了!?”

周萱不停的去檢查著地上的蠟燭,老巫婆瞬間被打回了原型。

羅參面容一向溫柔,慢慢的從地上的紅圈邁出來。

踏踏踏……

隨著鎮定平穩的腳步聲,羅參已經走到周萱面前。

淡淡的說:“你也知道,一旦養屍開啟,就不可能中斷,但是……”

“如果供給的人數不夠呢?”

周萱立刻搖頭:“不可能!夠的!絕對夠的……眼睛、嗅覺、味覺,還有你的聽覺,夠……夠……是夠的!”

周萱慌張的檢查,但地上的蠟燭已經熄滅,白色的蠟燭燒的焦黑,因為剛才的爆裂,歪歪斜斜的倒在地上。

彷彿剛剛被狂風肆虐過……

這個時候,呆滯的秦葬突然動了一下。

周萱根本沒有牽動傀儡線,秦葬卻突然動了。

他面向周萱,手指摳在自己的臉邊。

嘶啦——

使勁一扯,臉皮掉了下來!

秦葬說:“因為我不是秦葬。”

周萱大驚失色:“江……江月白?!”

走進鐵盒子來的人,根本不是傀儡秦葬,而是偽裝成秦葬的江月白。

秦葬是品酒師,味覺非常靈敏,但江月白不是。

江月白只是一個商人,他的五官根本不靈敏,尤其是味覺。

別看江月白平日裡斯斯文文,像是個文質彬彬的商人,但是他平日裡最喜歡吃辣,出去應酬沒少喝酒,還喜歡抽菸。

在這個倉庫裡,少了一個供養人……

供養的儀式剛剛啟動,因為條件不足,自動土崩瓦解。

“你們騙我!?”周萱大吼。

突然又開始搖頭:“不可能!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周長老說了,族長也無法解開那條傀儡線,你們不可能解開秦葬的傀儡線!”

周長老……

万俟林木立刻捕捉到了一個敏感詞。

周長老可不是他們的老相識麼?

之前周長老欺騙羅參,說知道羅參的過往,讓他來監視万俟林木,不放過万俟林木的一舉一動。

但是其實周長老根本不瞭解羅參的過往,不過是欺騙羅參而已。

後來周長老還辦做了劉律師,意圖綁人奪舍。

事情敗露之後,周長老逃走,一直都沒有出現過。

原來周長老還沒有老實,又醞釀著其他的陰謀。

周萱的確是無啟族人。

但是正如羅參所說,無啟族人已經非常少,而且族外通婚讓他們的血脈不再純粹,很多人都已經融入了平凡的世界。

而周萱就是這樣的旁支。

周萱會傀儡術,但因為她的血脈不純粹,所以傀儡術並不出彩,秦葬正巧是個意志力很強的人,所以按照周萱的水平,根本無法控制秦葬。

這時候周長老就出現了,給了周萱一根紅色魚線,只要纏繞在秦葬的手腕上,就可以控制這個意志力堅強的男人。

周萱肯定的說:“周長老說了,這是禁術,族長也無法破解!”

羅參微笑:“的確,我本來也無法破解這樣的傀儡線。”

周萱算準了,羅參無法破解傀儡線,所以才沒有任何懷疑,以為江月白就是秦葬。

万俟林木的語氣冷淡又無所謂:“我剪開的。”

“什……什麼!?”周萱呆滯的發問。

万俟林木的眼神輕飄飄,語氣也輕飄飄,重複說:“我剪開的,隨便找了把剪子。”

万俟林木甚至還比劃了一下剪的動作:“就這樣開了,周長老的魚線,也不是很結實。”

羅參雖然不知道,周長老為什麼要監視万俟林木,但是他知道,万俟林木的確是個“寶貝”,總是能帶給大家驚喜。

秦葬的傀儡線是無解的,万俟林木卻用一把普普通通的剪子,直接將傀儡線給剪斷了……

秦葬脫離了傀儡線,瞬間醒了過來,雖然非常虛弱,但是恢復了意識,自然不可能再去後山,踏入周萱的圈套。

秦葬醒過來,告訴他們,自己這幾個月活得總是渾渾噩噩,一時清醒,一時混沌。

清醒的時候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混沌的時候又能感覺到痛苦。

彷彿在做一個很長很長,沒有邊際的噩夢。

夢魘之中,每次看到江月白,就突然清醒一點,但很快又沉入無邊無際的噩夢。

秦葬根本不喜歡周萱,也沒有理由喜歡周萱。

就如同傳聞中一樣,他有一個暗戀了十年的白月光,一直深藏在心底裡。

在遇到周萱之前,秦葬沒談過一次戀愛,也沒傳過一次緋聞。

秦葬的名聲很大,有不少人都想要拉著秦葬炒作,但是全都被秦葬給拒絕了,主動貼上來的也吃不到什麼好果子。

大家都知道秦葬霹靂雷霆的手段,所以久而久之,也沒人敢倒貼上來。

那天秦葬出席了一個品鑑會交流會,很晚才回家。

黑夜沉沉的。

荒涼的公路上,橫著一輛車,似乎出了車禍。

大量的鮮血,猶如紅葡萄酒一樣,在粼粼的月光下,閃爍著粼粼的波光。

一個女人跪在鮮血之中嚎哭。

秦葬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周萱!

和江月白訂婚的那個女人!

周萱看到有車子路過,跑過來攔住車子,大聲哭喊:打電話!打電話叫救護車!江月白還在裡面!

江月白在裡面!

秦葬一瞬間都懵了,原來發生車禍的人是江月白。

那粼粼的,猶如葡萄酒一樣的鮮血,是江月白的……

秦葬趕緊衝下車來,手忙家裡亂的打電話叫救護車。

就在這時候……

手腕一緊!

啪嗒!

手機猛地摔在地上。

秦葬本握著手機的左手,纏繞著一根細細的紅色魚線。

周萱臉上哪裡還有什麼淚痕,揚起一股甜美惑人的微笑:“你好呀,我的新未婚夫。”

秦葬被控制住了,後面的幾個月,他渾渾噩噩,有的時候稍微清醒,但更多時刻全都陷入不可控制的黑暗之中。

羅參面帶微笑:“控制人的傀儡術,是無啟族的禁術,你不過是一個旁支。更何況想要控制的,還正好是秦葬這樣自制力和意志力都很堅強的人……”

秦葬不抽菸,不吃辛辣的食物,每天活在清心寡慾之中,如果沒有強大的自制力,怎麼可能十年如一日的這樣活著。

羅參繼續說:“所以你才製造了一個車禍,又是半夜,秦葬被吸引了注意力放鬆警惕之後,你才好動手。”

一切都非常完美。

卻在最後一刻功虧一簣。

周萱眼眸亂閃,突然拔身要跑。

羅參的嗓子裡發出“呵——”的笑聲,五指微張。

唰——

黑色的魚線,穿透黑色的昏暗。

嗬!!

周萱倒抽了一口冷氣,脖子猛地向後一歪,魚線瞬間繞在她的脖頸上,強硬的將人拉了回來。

羅參淡淡的說:“為什麼要用這些人養屍?為什麼……”

羅參的嗓音頓了頓,變得沙啞無比:“為什麼養屍的物件是万俟林木。”

“哈哈哈!”周萱突然笑起來。

好像是個精神病患者。

扯著自己脖子上的魚線:“我不怕告訴你!我不怕死!我不畏懼死亡!!”

周萱的表情猙獰,和小鳥依人的小白兔,嫵媚性感的夜店女王都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像一個神神叨叨的神棍。

“我不怕死亡!死亡對我來說,只是新生!”周萱的嗓音洗腦一樣:“族長,你也知道的吧,死亡對於咱們無啟人來說,只是一個新的開端,新的開端啊!”

“我已經把自己的一縷靈線,交給了周長老!”

“所以我根本不怕死亡!如果我死了,周長老就會把我的靈線,深埋於無啟的土壤之下,120年之後,我又會得到新生!”

120年?

万俟林木被逗笑了:“別人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你這變成了一百二十年,周小姐,你的耐心挺好的?”

羅參則是冷笑一聲:“周萱,你一個無啟族的分支,也妄圖永生?”

“難道你不知道……”羅參眯起眼睛,沉聲說:“只有血脈純正的無啟族人,才是永生不朽的麼?”

“不,我可以……我可以!”周萱憤怒大吼。

“我可以!我也可以!”

“周長老說了,他在做研究!我也可以永生不朽!我也可以!”

周萱被羅參的話刺激到了,突然癲狂起來,情緒非常失控:“都是你!都是你這樣的無啟人,仗著自己血統高貴,一個個不知道珍惜,別人都在追求永生不朽的能力,你,你!羅參,你卻一直在尋找死亡的方法!”

“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像我這樣的旁支有多痛苦!你練一個月就可以成就的傀儡術,我要練十年,不不!二十年,甚至三十年,五十年!就因為我的血統不夠純正!”

“對,還有……還有族外通婚!為了什麼所謂的愛情,就拋棄了無啟族的榮譽,跑到族外去通婚,跟那些賤民,賤民通婚!生下野種!”

万俟林木點點頭:“我明白了,原來你就是你口中的野種吧?”

“我不是——!”

周萱大吼否定,但是她吼得聲音越大,也越證明了万俟林木的猜想。

周萱是血統不純正的無啟族人,和羅參這個族長不一樣,她不能永生,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天賦。

偏偏周萱卻想追逐永生,又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所以才開始為周長老辦事。

羅參說:“周長老一定許諾了你永生,只要你肯為他辦事,就會幫你永生。”

羅參笑了笑,搖頭:“周萱,你被騙了。”

“不可能……周長老,”周萱搖頭:“他不會騙我,我是他的義女啊!他待我像親生女兒一樣!”

羅參淡淡的說:“他欺騙了你,就像我永遠也死不了,你永遠也不可能得到永生,我們誰也不會如願。”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周萱突然變成了復讀機,瞳孔收縮,眼神呆滯。

雖然嘴裡一直說著不可能,但她可能已經開始動搖了。

咔嚓咔嚓……

羅參突然拽起魚線,小娃娃在黑暗中翩然起舞。

踏著黑夜旋轉。

寬大的衣袖愛撫著黑色的冷風。

彷彿是蒼茫天地之間,一片黑色的枯葉。

無啟之木雕刻而成的傀儡,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優雅的來到周萱面前。

慢慢撩開自己的衣袖。

關節突出的手臂上,刻著“羅參”兩個蠅頭小字。

羅參沉聲說:“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相信我,還是相信周長老。”

“我數到三,你如果不說出周長老為什麼要供養万俟林木,我會把你的名字,刻在無啟之木上。”

羅參的嗓音依然溫柔,甚至唇角帶著溫暖的笑意,緩緩的吐出兩個字來:“周萱。”

周萱顫抖著。

她的脖子上還纏繞著魚線,根本跑不掉。

小娃娃已經抬起手來,左手握著匕首,高高舉起,慢慢落下……

“我說!我說!”周萱失聲大喊。

“我說!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為什麼周長老要供養万俟林木,我只知道……”

周萱說:“我聽周長老無意間說,万俟林木其實是個死人,不……應該說是個什麼元嬰,具體是什麼,我也不知道,只要能把他的屍體養起來,就會……就會得到一個最厲害的傀儡。”

好像無啟之木雕刻成的娃娃,每一個無啟族人,都在尋找和自己契合的傀儡,為己所用。

周萱無力的說:“周長老看上了……看上了万俟林木,總說万俟林木是最完美的傀儡……”

“不要殺我,我還知道……我還知道很多其他的事情。”

万俟林木皺眉:“你還知道什麼?”

周萱求饒:“我……我在江月白身邊的時候,調包了鏡棺碎片。”

“什麼?”江月白吃了一驚。

周萱勾引秦葬,勾引綠眼睛的小鮮肉,勾引大堂經理,其實是因為他們的體質特殊,每個人都擁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例如眼睛、鼻子、味覺等等。

但是江月白就是個普普通通的人。

周萱卻在他身上浪費了很多時間,還成為了江月白的未婚妻。

她這麼做,都是為了鏡棺碎片。

“周長老知道江家手上有鏡棺碎片,所以……所以讓我去勾引江月白,博取他的好感。”

江月白怔愣在原地,苦笑了一聲。

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只覺得自己太傻了,卻沒有更多的失落感,可能今天這一天,他的心臟已經沉入谷底,完全沒有辦法再往下失落。

万俟林木說:“你調包了第十二號拍品!?”

周萱點點頭。

第十二號拍品是真實存在的,江月白拍的照片也是真的,但是如今在江月白手中的鏡棺碎片,卻變成了假的。

周萱接近江月白,假裝親暱,曾經在江月白家裡過夜。

江月白想起來了,那是訂婚宴之後。

周萱一向很靦腆,那天卻主動說想要在自己家裡過夜,而且讓他把所有傭人全都遣走。

江月白以為周萱害羞,當時他一顆心都撲在周萱身上,想也沒想就同意了。

江月白親自下廚準備夜宵,等回到客廳的時候,發現周萱已經走了,自己的手機上留著一條簡訊。

周萱說她突然不舒服,先回去了。

江月白根本沒有懷疑什麼,但第二天,周萱就沒有出現。

一個星期後,周萱再次出現,是來和江月白分手的,說自己愛上了秦葬,不能回應江月白的感情,希望能取消訂婚……

原來這一切都是因為周萱已經得手!

羅參說:“周長老為什麼要找鏡棺碎片?”

周萱搖頭:“我不知道啊,具體的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聽說,如果不能用活人養屍,集齊鏡棺碎片,拼湊出鏡棺,也可以用來養屍,可能……可能周長老是想要把万俟林木養起來吧。”

咔嚓!

羅參猛地一握拳,平日裡的溫柔不復存在,臉色沉下來,黑的猶如密佈的烏雲。

周萱“咕咚”跪在地上:“求求你們,我知道的都已經說了,你們……你們放了我吧。”

“放了我吧……”

“我還沒……沒過殺人呢……”

周萱說著,突然大吼一聲,從地上彈起來,衝向万俟林木:“最厲害的傀儡,是我的!!”

“當心!”江月白大喊提醒。

羅參眼睛一眯,反應最快,一把收住手中的魚線。

魚線還拴在周萱的脖頸上,突然拉緊。

周萱撲到万俟林木跟前,伸手抓過去。

手指在碰到万俟林木手腕之時……

啪!!!

腕間白色硨磲石手鍊,突然爆發出白色的光芒,漂流瓶中白色的眼珠,突然一線驟亮。

巨大的衝擊力,彷彿爆炸一樣,向四周炸開。

呆滯立在原地的小鮮肉和大堂經理,被猛地一衝,直接向後倒去,歪七扭八的蠟燭紛飛的到處都是。

江月白一個沒穩住,也撞在地上,後腦嗡嗡直響。

距離万俟林木最近的周萱,一瞬間被白光照亮,光線將周萱淹沒,吞噬的無影無蹤。

“木木!”羅參只覺得魚線一輕,周萱已經化為灰燼。

羅參大喊一聲,沒有了往日裡紳士溫和的表象,快速衝過去扶住万俟林木:“受傷沒有?”

万俟林木其實都沒有反應過來,畢竟這一切都在剎那之間。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周萱已經不見了。

整個倉庫亂七八糟,十分凌亂。

綠眼睛的小鮮肉和大堂經理慢慢醒過來,兩個人揉著後腦:“嘶……怎麼?怎麼回事兒?”

“我怎麼在這裡?”

万俟林木揉了揉眼睛:“沒事,就是剛才太亮了。”

羅參仔細檢查万俟林木,見他沒什麼損傷,這才重重松了一口氣。

兩個人把跌在地上的江月白扶起來。

“是你!?你這個老不死的老男人!”

“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子勾引小萱!”

綠眼睛的小鮮肉和大堂經理醒過來,立刻扭打在一起,互相拽著頭髮,吼成一片。

万俟林木鄙夷的看了兩個人一眼,突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今天的事情,千萬不要告訴我叔叔。”

又是養屍。

又是傀儡。

上次去了一趟酒吧,羅參就被罰寫了三千字的檢討書,如果這事情告訴叔叔,万俟林木覺得,自己可能會和羅參一起,排排坐,寫檢討……

吱呀——

万俟林木一邊說,一邊開啟倉庫大門。

嗬……

無聲的倒抽一口冷氣。

雖然万俟林木先天性喪失恐懼感,但是……

此時此刻,可能也被“嚇”著了。

因為千萬不要告訴的那兩個人,就站在倉庫的大門外面。

大叔叔万俟景侯一身黑,黑衣黑褲,踏著黑色的靴子,抱臂靠著倉庫斑駁的鐵牆。

小叔叔溫白羽則是說:“不要告訴我們什麼?”

万俟林木:“……”

剛剛爆炸這麼大動靜,兩個叔叔早就聽見了。

而且說實在的,大叔叔也是因為聽說,最近似乎有人在做養屍的傳聞,所以有些在意,打聽了一下。

沒成想,這件事情竟然和自己的侄子有關係。

兩個叔叔也是剛剛趕來的,正巧聽見万俟林木說不要告訴他們。

眾人回了酒店。

秦葬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還在熟睡。

但是睡得不踏實,聽到腳步聲,立刻掙扎著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眾人走進來。

秦葬還十分虛弱:“怎麼樣了?”

江月白和秦葬以前是對家,還做過情敵,但是現在看來,一切都太虛幻飄渺了。

江月白說:“沒事了。”

周萱已經消失了。

原來他喜歡的周萱,只是一個假象。

周萱知道江月白喜歡溫和、溫柔,甚至平凡的普通女孩,所以故意扮作江月白的理想型,接近江月白。

現在夢醒了。

羅參說:“秦先生還有些虛弱,不過傀儡線已經剪斷,沒有大礙,之後休養就可以。”

秦葬點點頭:“多謝你們。”

羅參又說:“麻煩江先生照顧一下秦先生吧。”

他說著,看向万俟林木的兩個叔叔:“咱們進去談一談。”

万俟景侯沒有拒絕,率先站起來,上了別墅二樓,走進一間房間。

溫白羽也跟著上去。

万俟林木一看,他們要上樓,立刻也跟上去。

溫白羽本不打算讓他進來,不過羅參卻說:“景爺,溫先生,事到如今,万俟林木的身世已經瞞不住了,如果不讓他自己知道,恐怕以後會有更多的事情措手不及。”

溫白羽稍微遲疑了一下,還是放開手,讓万俟林木進門。

四個人進了房間。

咔嚓——

房門關閉。

万俟林木說:“叔叔,我到底是什麼情況?”

万俟林木第一次,這麼渴望知道一件事情的原委。

他不是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也不是個喜歡費力氣的人,貪小便宜或許就是他的本性,只要有錢,得過且過。

但是這次,万俟林木非常渴望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人。

為什麼周萱說:你已經死了。

為什麼周長老費盡心思的監視自己。

還鬧出養屍的事情。

還有……

鏡棺到底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為什麼在鏡棺碎片裡,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年輕人,會躺在一口棺材中。

溫白羽深吸了一口氣,淡淡的說:“其實……林木你不是我們的侄子。”

“也不是……”溫白羽又說:“也不是一個普通人。”

故事。

還要從翼望山講起。

万俟林木隱約記得,自己小時候曾經在小叔叔的酒樓裡,聽過說書。

“山海經有云……”

“西水行百里,有翼望之山。”

“山有獸焉,其名為讙。”

山海經記載了翼望之山,翼望山上沒有一棵樹木,多產金玉,還有一種野獸,名字叫做讙,鎮守在山上,鎮守著翼望山這座寶藏。

相傳……

野獸讙是個守財奴,坐擁無數金玉寶藏,貪婪無比,而且殘暴無度,會敲碎路人的頭骨,挖出他們的腦髓,吸食他們的血肉,聆聽他們的哀嚎,最後將他們的骨頭一節節擊碎,打磨成珠……

佩戴在腕間。

這條白骨手鍊,就是野獸讙的勳章。

万俟林木下意識的看向自己手腕上的硨磲石手鍊。

據說是大叔叔從廟裡請來的,可以辟邪去兇,讓万俟林木一直佩戴著。

但現在聽起來……

這不像是硨磲石,而像是白森森的人骨。

溫白羽說:“還有傳說,野獸讙為了囤積寶物,在翼望山上修建了一座陵墓,將寶物全都收藏在墓葬之中,很多苦力為了修建陵墓而殉葬,翼望山成為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巨大的陵墓……”

万俟林木突然想起來,在鏡棺碎片中的看到的畫面,池長勳推開了一走棺材,他說不用害怕,因為我不是怪物,你才是怪物。

你才是怪物。

万俟林木喃喃的說:“我就是……讙?”

溫白羽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平靜的看著万俟林木。

大叔叔万俟景侯終於開口:“這都是傳說。”

五十年前,万俟景侯還在道上走動的時候,無意間得到過一部古書,上面記錄了翼望山另一個傳說。

傳說翼望山本身就是一座墓葬。

墓主人非常神秘,他擁有旁人都不曾擁有的力量,生前被當成一個怪物,把自己活著下葬在了翼望山中。

而讙獸,只是他飼養的陪葬品而已。

墓主人集齊了九十九種上古野獸的特點,鳳凰的血、燭龍的鱗、訛獸的舌、麒麟的角、饕餮的牙、混沌的惡、檮杌的囂、窮奇的蠱惑、白澤的祥瑞、鯤鵬的翅膀、鮫人的心臟等等。

創造出了一個無所不能的野獸。

——讙。

墓主人為他起名——林木。

野獸只差一樣東西,就可以集齊一百種特點。

那就是無啟之人的眼目。

林木被墓主拼湊製造出來,靜靜的躺在棺材裡,等待著自己的新生。

墓主人需要用無數活人的血,來供養林木,直到有一天,林木才能從墓葬裡爬出。

万俟景侯冷淡的說:“你曾經問過白羽,池長勳是什麼人?”

當時溫白羽沒有回答,而是岔開了話題。

万俟景侯說:“他是你的糧食。”

糧食……

“你和池長勳很早就認識,他也是被抓來供奉的祭品之一,本來打算祭祀給你。”

鄰居。

池長勳說,我們很早之前就 認識,而且是鄰居。

原來是這個意思。

但是意外發生了。

万俟景侯說:“墓主人以為他能製造你,控制你,直到有一天,一個無啟人來到了墓葬。”

他說著,目光看向羅參。

羅參眯了眯眼睛,腦海中空蕩蕩的,什麼也記不起來,但是又有什麼東西,馬上就要破土而出。

万俟景侯繼續說:“只剩下無啟人的眼睛,你就可以從墓葬中獲得新生。”

但是真的不巧。

野獸,愛上了他的糧食。

具體的事情文獻也沒有任何記載。

有人傳說,讙獸無惡不作,最後挖掉了無啟的眼睛,獲得了新生。

也有人傳說,是無啟人為了除掉讙獸,欺騙了讙獸,最後兩個人同歸於盡。

万俟景侯說:“翼望之山突然轟塌,墓葬一夕之間消失。”

墓主人製造出來的林木,不受控制,毀滅了墓葬,自己爬了出去,從此消失了蹤影。

再也沒有人見過讙獸,也沒有人見過那個丟失眼睛的無啟人。

池長勳這個祭品,還沒有被活埋,因為墓葬坍塌,得以逃出生天,存活了下來。

因為讙獸不受控制,毀壞了墓葬,養屍用的鏡棺被震碎,四散崩離,成為了鏡棺碎片。

世人都知道翼望山有寶物,很多人前來尋寶,將鏡棺碎片撿走。

鏡棺碎片靈力充沛,能預見過往,預見未來,被當成了寶物,陪葬在各個朝代的墓葬之中……

溫白羽看著万俟林木,輕嘆了一聲:“這本來,只是一個無跡可尋的傳說,直到有一天……”

他們撿到了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奄奄一息,倒在荒郊野外。

那時候的万俟林木是一個受損的元嬰,還是個小孩子。

渾身充斥著陰邪的氣味兒。

卻睜著可愛純真的大眼睛,眼泡裡溼乎乎的,盯著溫白羽……

“我發現,你竟然擁有我和万俟景侯的血脈。”溫白羽淡淡的說。

雖然万俟林木不是他們的孩子,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万俟林木奇蹟的擁有溫白羽和万俟景侯的血脈,應該是墓主人製造讙獸的時候,收集到的“特徵”。

讙獸活下來,將來必然是個禍害。

林木就是一個“人造人”,一旦養屍成功,就是一個傀儡。

而且溫白羽發現:“你從小就不會害怕,什麼也不怕,而且對痛覺也很不靈敏。”

這都是墓主人刻意為之的,為了將万俟林木培養成最厲害的傀儡。

万俟林木並非先天性恐懼缺失症,而是因為,他真正的“父親”,從來就沒有給予万俟林木恐懼感……

溫白羽知道,不該讓万俟林木活下去,不管是鳳凰血,還是燭龍甲,或者是上古兇獸的角、牙、兇惡、狠毒,訛獸的靈巧善辯,只要得到一個,就是大不幸,而万俟林木得到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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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了結万俟林木,無論對万俟林木,還是對別人,都是一件好事兒。

溫白羽輕聲說:“但你就像我的孩子一樣,我實在下不去這個手。”

万俟林木活了下來,從此擁有了兩個叔叔。

大叔叔雖然冷酷,對他的管教非常嚴,不讓他幹這個,不讓他幹那個,但其實骨子裡很心疼他。

小叔叔溫柔隨和,從小就溺愛万俟林木,不希望他吃一丁點的苦。

“這一切都很平靜,我們覺得……”溫白羽繼續說:“如果按照我們的方式,把你帶大,或許你就不會變成讙獸。”

是墓主人,把万俟林木變成了野獸,如果沒有墓主人,万俟林木就不會誤入歧途。

只是像普通人一樣生活,生老病死,唯獨沒有恐懼心而已……

“但是錯了。”万俟景侯突然開口。

他的聲音已然平板冷漠:“即使沒有鏡棺和活人的滋養,你也在自我膨脹。”

万俟林木十八歲之前,突然遭遇車禍,患上了逆行性遺忘症,被送出國休養了一段時間。

其實他不是遭遇車禍,而是万俟林木的靈力膨脹的太厲害,他只是一個元嬰,肉身不知所蹤,根本承受不住這種急速膨脹的靈力。

開始發狂,崩潰,逐漸變成了一個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的野獸!

万俟景侯說:“我們沒有辦法,把你送出國去休養。”

這段時間,其實万俟景侯和溫白羽一直在道上打聽,把万俟林木送出去,也是為了支開他,想要找到鏡棺碎片,重新拼合鏡棺,或者乾脆找回万俟林木的屍體,也只有這樣,才能保住万俟林木。

“鏡棺是滋養林木的溫床,找到鏡棺,可以抑制林木失控。”万俟景侯說:“至於屍體,如果有人先一步找到林木的屍體,那麼說不定會繼續養屍,畢竟像林木這樣的體質,恐怕在這世上,沒有第二個。”

周長老!

周長老就在尋找万俟林木的屍體,他肯定知道万俟林木是讙獸的事情,所以想要找到万俟林木,把他做成自己的傀儡。

一旦万俟林木變成傀儡,勢必會超過無啟之木。

溫白羽說:“我們知道的就這麼多,至於其他的,也並不清楚,如果想知道一切,恐怕要把墓主人挖出來才行。”

“但是……翼望山已經消失了,在墓葬坍塌的那一刻,已經全部消失了,至今沒有人找到翼望山的蹤跡。”

“除非。”万俟景侯突然冷漠的開口,看向羅參:“當年的無啟覺醒。”

万俟景侯站起來,與羅參面對面站立,抱臂說:“我查過無啟族的文獻,無啟人是不老不死的,你是第四任無啟族族長,而且千百年來一直都沒有卸任過。”

羅參眯了眯眼睛:“景爺的意思是……”

羅參就是當年,讙獸喜歡上的“糧食”……

万俟景侯說:“除非你能覺醒,否則當年的事情,誰也不知道,翼望山在哪裡,誰也不知道。”

但是無啟族有一個特點。

長眠地下120年之後,無論以前痛恨的、深愛的,全都與他無關,會伴隨著蛻變一起,深埋地下,無影無蹤……

羅參思索了兩秒,沉聲開口:“周長老正在尋找万俟林木的屍體和鏡棺碎片,時間已經不多了。”

他說著,慢慢抬起頭來,挑唇輕笑一聲。

昏暗的燈光映照在他微笑的唇角上:“看來,羅三爺要出山了……”

万俟林木其實聽得似懂非懂,當他們講起翼望山的時候,又覺得無比的熟悉。

羅參抓住万俟林木的手:“你放心,我之前說過,無論如何,我都會和你一起去尋找。”

万俟林木挑了挑眉:“畢竟我一個月付你三千六百塊錢呢。”

羅參:“……”老闆講冷笑話的本事,還是一如既往的高超。

羅參輕笑:“老闆,什麼時候給我加薪?”

万俟林木冷漠的瞥了他一眼,果然一談錢,誰也不行,万俟林木的眼神瞬間變得非常挑剔:“你小時候,老師沒教過你一個成語麼?”

羅參:“……什麼?”

万俟林木一字一頓:“不忘初‘薪’。”

羅參:“……”成語是這麼用的麼?

万俟景侯語氣淡漠,果然万俟林木雖然不是他親生的孩子,但是真的遺傳了万俟景侯的血脈,那淡漠的眼神都一模一樣。

“聽道上的人說,羅三爺手上的鏡棺碎片,是從一個小鎮子裡帶出來的?”

万俟林木不等羅參回答,就說:“鵲橋鎮。”

當時他們也不知道鏡棺碎片到底做什麼用,所以沒太在意,而且要趕著回來給大叔叔過生日,就直接離開了。

万俟景侯點點頭,言簡意賅,也不廢話:“三天之後,出發去鵲橋鎮。”

他說完,開啟房間門,準備下樓。

羅參不確定的說:“景爺的意思是……?”

万俟景侯的步子頓了一下,停下腳步,轉過頭來,冷淡的說:“羅三爺可以出山,我不行麼?”

万俟林木左看一眼大叔叔,右看一眼羅參,眨了眨眼睛。

雖然万俟林木還是不太清楚叔叔們的過往,但是大約猜出來一些,叔叔和羅參以前可能是同行。

而且還是很不對盤的同行。

這一趟去鵲橋鎮,或許會很有意思。

万俟景侯說完,和溫白羽下樓去了。

羅參站在原地,苦笑了一聲:“老闆,你那幸災樂禍的表情,有點太明顯了吧?”

万俟林木低聲說:“你快告訴我,你到底怎麼得罪過我大叔叔?”

羅參並不回答,只是含糊的說:“當年……年少輕狂。”

最近熱搜上又爆出一個大新聞。

秦先生單方面解除了婚約,宣佈與周萱取消訂婚。

大家眾說紛紜,有人說周萱其實是個心機女,騙財騙色,得手之後逃之夭夭了。

還曬出了很多酒吧夜店的照片,是化名為安妮的周萱。

還有人說,周萱利用藥物,控制了秦先生和江先生,不然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女,怎麼可能連攀兩座高枝?如今事情敗露了,已經被抓。

更有人說……

其實秦先生根本不喜歡周萱,撬江月白的牆角,其實是因為秦先生心中暗戀十年的白月光,就是江月白,只是用周萱來刺激江月白。

各種各樣的傳聞,沸沸揚揚。

叮咚——

“歡迎光臨!”

“江先生,這邊請。”

江月白推開餐廳大門,有服務員殷勤的走過來,引著他往預定的包間而去。

推門進去,裡面竟然已經有人了。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坐在那裡,手裡擎著一個高腳杯,慢慢的晃著杯中的紅酒,放在唇邊輕輕一抿。

秦葬!

江月白走進去,服務員退出來,體貼的關上門。

包間裡只剩下秦葬和江月白兩個人。

一黑一白,對坐在餐桌兩邊。

江月白坐下來,笑著說:“你看到熱搜了麼?什麼樣的傳聞都有。”

因為江月白追查周萱的事情,也算是救了秦葬一命,所以秦葬欠他一個人情,兩家最近有個合作,秦葬讓利不少,當做還人情,所以兩個人來往也稍微密切了一些。

今日約著出來吃飯,把合同簽了。

江月白不在意的笑著說:“還有人說,你暗戀我,所以才會和周萱在一起。”

好像在談論別人的熱鬧。

秦葬的臉色稍微僵了一下,不過他端著酒杯,所以江月白沒有發現。

秦葬的臉上,出現了恰到好處的挑剔,和玩世不恭,兇狠薄情的臉上露出一個笑容:“我暗戀你?八卦記者還不如寫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江月白笑起來溫文爾雅,卻有些沒心沒肺:“在這件事情上,我們的觀點真是難得的一致。”

“對了,”江月白拿起選單:“想吃點什麼,合同你讓利這麼多,這頓我請,別客氣。”

“沒胃口了。”秦葬的笑容凝固在臉上,彷彿變臉一樣。

上一刻還掛著商人的虛偽,下一刻已經沒有半點笑容,彷彿是河道裡乾涸的最後一滴水。

江月白奇怪:“沒胃口?不是你叫我出來吃飯的麼?”

噠!

秦葬將高腳杯放在桌上,清脆的響聲不輕。

江月白差點以為那只精美的高腳杯要被摔碎。

秦葬的臉色很冷漠,聲音也比剛才冷淡了很多:“說正事兒吧,說完我還有事。”

江月白更是奇怪:“什麼正事?”

啪!

秦葬將一樣東西拍在桌上,慢慢推過去。

寬大的手掌蓋著那樣東西,只露出一個灰黑色的邊沿。

鏽跡斑斑……

江月白說:“這是……?”

秦葬的手掌慢慢移開,江月白的眼睛隨著慢慢睜大,不確定的說:“你是想……?”

秦葬沒有說話,卻點點頭。

時間彷彿凝固了,包間陷入沉默。

昏黃曖昧的燈光,輕輕灑在秦葬的手邊。

他的手掌旁邊,露出一個灰黑色的鐵片……

羅三爺出山了。

這訊息很快在道上不脛而走。

消失了五十年的羅三爺。

五十年前,羅三爺在道上並不高調,其實一直是半隱退的狀態。

因為羅三爺的正職可不是一個土夫子,而是手藝人。

——鐘錶手藝人。

羅三爺下鬥看心情,有的時候幾年也不出現一次,見過他的人不多,但是在這個道上混的,絕沒有沒聽過他名字的人。

就是這樣隱退了五十年的羅三爺,突然“浮出水面”。

將道上的水攪得一塌糊塗。

很多人都在想象,羅三爺如今復出,到底是因為什麼。

因為缺錢?

相隔五十年,已經半個世紀,最少七十歲的羅三爺,還能有什麼能耐?

他的時代,早就過去了。

羅參看了看小道消息,不由一笑。

五十年,對於普通人來說,已經是半個世紀,但是對於無啟人來說,不過是一個眨眼的時間,根本不值一提。

“出發了!”

万俟林木的聲音傳來,敲了敲門。

羅參從儲物室走出來,這已經是他在“叔叔”家的專用房間。

万俟林木說:“叔叔們已經先下樓去了,快跟上。”

他說著,挑了挑眉:“怎麼,舍不得你這個儲物間?沒事,叔叔說了……”

“你下次來的話,還可以住這間。”

羅參見万俟林木一臉狡黠,溫柔的說:“老闆,讓我住儲物間,你是不是特別享受每天晚上,叫我偷偷上樓的快感?”

万俟林木:“……”為什麼要一本正經,嗓音溫柔的說這麼羞恥的話?

因為兩個叔叔的緣故,有“長輩”在面前,羅參總不能和万俟林木表現的過於“親密”,很多事情做不了,剛剛確定關係,就過上了清心寡慾的生活。

於是每天晚上,等叔叔們睡著了,万俟林木就會發資訊,讓羅參上來,去他房間。

這個過程就相當“刺激”了。

因為万俟林木的房間就在小叔叔溫白羽的隔壁,稍有不慎,很可能被發現。

而且自從万俟林木從鏡棺碎片中看到了不得了的大秘密之後,他發現大叔叔幾乎是每晚都在小叔叔的房間過夜,其餘時間是小叔叔在大叔叔的房間過夜。

這樣一來,羅參每次上樓,都是冒著被抓包的危險。

又一次万俟林木分明以為大叔叔睡下了,等羅參上來之後,幾乎是下一秒,臥室門就被敲響。

羅參不得已,只好從窗戶翻出去,做了“蜘蛛俠”,又回了樓下。

幸虧“兒子”在儲物間,從裡面把窗戶開啟,否則羅參都不知道該怎麼翻進來。

總之每天晚上,都有各種各樣的事故發生,可謂是驚險刺激,“刻骨銘心”了!

万俟林木把門鎖上,兩個人進了電梯。

万俟林木按下1樓按鈕,說:“你以前經常下鬥麼?”

羅參淡淡的說:“也不是經常,看心情。”

看心情……

羅參補充說:“其實相對於下鬥,我更喜歡做手藝。”

万俟林木想了想,突然說:“你會繡花麼?”

羅參:“……”

叮——

【1樓到了】

伴隨著電梯達到1樓的聲音,羅參淡淡的說:“會。”

万俟林木笑起來:“那你給我的揹包上,繡一隻老虎吧。

羅參挑挑眉:“老虎?據我所知,讙獸不是小貓麼?”

万俟林木“嘖”了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麼:“哦對了,你吃暈車藥沒有?”

羅參說:“沒事,我一般不暈車。”

万俟林木一臉惋惜的看著羅參,別有深意的說:“你不暈車,是因為你從沒坐過我小叔叔開的車。”

羅參眼皮一跳,但是心中隱隱約約有些不相信。

万俟景侯和溫白羽已經在等了,果然是小叔叔溫白羽坐在駕駛位,大叔叔万俟景侯坐在副駕駛。

咔嚓——

兩個人坐進去,就見一向冷漠的大叔叔,把安全帶扣好,反覆檢查了兩次之後,還伸手抓住了頭頂的門扶手。

羅參:“……”

羅參心中的狐疑更大了。

万俟林木則是默默的繫好後排安全帶。

溫白羽笑著說:“出發了。”

嗡——

車子猛地一竄。

“嗬——”

小叔叔溫白羽倒抽一口冷氣,差點自己撞在方向盤上,車子卻沒有動。

万俟景侯立刻一伸手,將人攔住,以免衝力太大溫白羽撞在方向盤上。

羅參沒有防備,他坐後排一般都不繫安全帶,直接撞在了前排的椅子背上,一絲不苟的髮型撞得有些狼狽。

溫白羽的聲音帶著疑惑:“這破車,怎麼不往前走?”

万俟林木一臉冷漠,淡定的說:“小叔叔,手剎。”

“哦對,”溫白羽恍然大悟:“手剎手剎,好了,出發。”

放下手剎,車子發出“嗡嗡嗡——”拉力賽車的引擎聲音,好像蝙蝠,猛地竄了出去。

不知道的還以為在cos蝙蝠俠。

“不……不好意思……”溫白羽說:“掛錯檔了!”

羅參:“……”何止是暈車的問題,上車之前,應該先買保險。

車子終於啟動了起來,有驚無險。

羅參坐在後排,小聲說:“你叔叔……開車開成這樣,為什麼不讓別人開?”

羅參開車不太好,所以万俟林木一般不讓他開車,羅參也沒有太執著。

但是溫白羽不同,溫白羽特別執著開車,換別人都不行。

万俟林木施捨給羅參一個憐憫的眼神:“習慣就好了,其實是我小叔叔暈車,如果不開車,車程超過半個小時就不舒服。”

車子歪歪扭扭的一路飛馳,很快開出城區,往鵲橋鎮而去。

他們這趟是有備而來,所以並不直接進入鵲橋鎮,還要準備一些裝備。

畢竟是準備去找鏡棺碎片的,肯定要在野外露營。聽鵲橋鎮上的人說,後山的確有些了不得的東西,但是只有商先生的父母進去過,其他的人進去,就沒有再出來過。

還有很多“背包客”也曾經進去探險過,同樣沒有出現。

所以為了以防萬一,很多東西都需要準備。

這麼多東西帶著不方便,眾人乾脆過去,在鵲橋鎮外的酒店落腳,万俟景侯和羅參負責去準備裝備,休息一晚上,第二天再進鵲橋鎮。

車子開進酒店的停車場,溫白羽堪堪把車子停下來。

咔嚓——

副駕駛的車門瞬間開啟。

一向不苟言笑的大叔叔万俟景侯,一個箭步,大長腿跨下車子,飛快的衝進酒店大堂,直接跑進洗手間。

羅參眼皮一跳:“景爺沒什麼事兒吧?”

万俟林木淡淡的說:“沒事,去吐了。”

五分鐘之後,恢復一臉冷漠的万俟景侯終於從洗手間走出來,溫白羽正好把車子挺好,四個人在酒店大堂碰頭。

万俟景侯面無表情的走到前臺:“預定過,一個家庭套房,一個單人間。”

万俟林木:“……”

羅參:“……”

万俟林木本來打算,在酒店訂兩個標間的,這樣一來自己就能和羅參住在一起了。

畢竟才剛剛交往。

沒想到大叔叔直接定了家庭套房和單人間,這意思太明顯不過了,肯定是想把万俟林木和羅參分開,不讓他們住在一間。

万俟林木默默的拖著自己的行李箱,跟著兩個叔叔進入了家庭套房。

羅參滿面微笑地扮演好姑爺的角色,幫忙拖著兩個叔叔的行李箱,送到套房門口。

嘭——

關門。

羅參無奈的笑笑,看來想要贏得兩位叔叔的肯定,不是什麼太容易的事情。

嘟嘟——

手機響了起來,是一條微信,万俟林木發來的。

——晚上叔叔睡了,我出門去找你。

羅參看著資訊,挑起唇角一笑,喃喃自語:“看來老闆果然很喜歡偷情呢……”

因為明天一早就要進入鵲橋鎮,所以兩個叔叔睡得都很早。

家庭套房一共兩個房間,中間一個客廳,將兩個房間左右隔開。

万俟林木進了房間,關上門,“咔嚓”上鎖。

檢查了一下窗戶,外面沒有護欄,是可以鑽出去的。

問題是,這裡的樓層稍微有點高。

万俟林木探頭從樓上往下看,一眼就看到了樓下站著一個穿黑色風衣的男人。

那男人身量很高,穿著優雅的黑色羊毛風衣,衣領立起來,雙手插在口袋中,抬起頭來,正在朝万俟林木招手。

是羅參。

羅參掛著溫柔的笑容。

站在黑夜的路燈下,彷彿是舞臺的光環。

四周黑壓壓,只剩下他。

如此明亮……

讓人過目不忘。

万俟林木低頭望著。

——野獸,愛上了他的食物。

這句話突然盤旋在他的腦海中,雖然還是記不起來什麼,但那種蠢蠢欲動的悸動,是錯不了的。

嘟嘟——

万俟林木的手機響了,羅參的資訊衝了進來。

——老闆,你是不是看著我在想什麼猥瑣的事情?

万俟林木拍了拍臉頰,什麼猥瑣的事情也沒想。

嘟嘟——

——老闆,下來。

嘟嘟——

——木木,我想你了。

万俟林木磨牙:“暖男婊……”淨會說好聽的。

甜言蜜語真是一套又一套。

万俟林木雖然不屑於羅參的甜言蜜語,不過還是吃他這一套,套上外套,把手機塞在口袋裡。

伸手一撐,跳上窗戶,鑽出去。

羅參就在下面,万俟林木爬到一半的時候,羅參張了張手。

慢慢把手臂展開。

他身材高大,手臂展開之後,莫名有一種“作弊式”的安全感。

万俟林木朝下看了一眼,乾脆直接往下一跳。

嘭!

羅參穩穩接住万俟林木。

將万俟林木公主抱著,低頭在他唇上一吻。

万俟林木跳下來,面無表情的說:“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什麼?”羅參問。

万俟林木:“我能跳下來,但該怎麼回去?”

總不能跳回去。

如果是羅參的話,爬上去應該不是問題,但是万俟林木……

反正已經出來了,到明天早上還有好多個小時。

羅參笑著說:“前面有個便利店,我來的時候看到有烤年糕。”

万俟林木輕飄飄的眼神,登時亮了起來。

羅參說:“走吧。”

他說著,拉住万俟林木的手。

万俟林木的手心涼絲絲的,肯定是因為這裡比較涼,又是晚上。

羅參乾脆把自己的圍巾解下來,圍在万俟林木的脖頸上,給溫柔仔細的繫好。

圍巾上都是羅參的味道。

倒不是羅參的古龍水味,而是羅參情感的氣味兒。

甜蜜的好像一顆超大的草莓,還是奶油草莓。

齁甜齁甜!

万俟林木略微有些嫌棄,他可不是甜品控。

羅參給他繫好圍巾,又握住万俟林木的手,插進了自己的風衣口袋裡。

嗓音溫柔的說:“老闆的衣服沒有口袋,把手放在我的口袋裡,暖和。”

万俟林木:“……”這動作,太羞恥了。

好像小言劇裡的男女主,而且一般還是霸道總裁和小秘書,或者校草學霸與笨笨學渣……

“老闆,”羅參低下頭來,輕聲說:“害羞了?”

万俟林木面無表情的轉過頭去,嘴裡說著:“便利店。”

羅參微微一笑,從後面大步跟上去。

夜晚的便利店,還是小地方,沒什麼人進入,有點冷清。

兩個男人背對著便利店大門,坐在最裡面的椅子上喝酒,万俟林木走進去,因為沒看到他們正臉,所以並沒有在意。

万俟林木一眼就看到了烤年糕,又跑到冰櫃前,撿了好幾瓶酒。

他拿一瓶酒扔進購物筐裡,羅參就從購物筐裡撿出一瓶放回去。

万俟林木:“……”

羅參不理會万俟林木涼颼颼的目光,溫柔的說:“老闆,明天還要早起,今天不能喝酒。”

万俟林木:“那能喝什麼?”

羅參大手一伸,從旁邊的加熱櫃最上排,拿下一瓶熱乎乎的牛奶,貼在万俟林木的臉上:“喝這個,有助於睡眠。”

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眼皮一跳,“嘖”了一聲,十分不滿的說:“你不會把我當兒子養呢吧?”

羅參微笑,挑了挑眉,並不回答万俟林木的挑釁。

走到其中一排貨架前,拿了三包盒子,又走回來,扔進万俟林木的購物車裡。

啪嗒!

万俟林木低頭一看,這……

安全套。

——全新升級,真空上陣!

羅參的笑容紳士又溫和:“我覺得自己有必要證明一下,我沒有把老闆當兒子養。”

不等万俟林木放回去,羅參已經提著購物籃去結賬。

那收銀員是個小姑娘,應該是大學生,值夜班很無聊,難得看到羅參這樣英俊溫柔的“好男人”,忍不住多注意了幾眼。

一低頭,看到框子裡放著三盒安全套,忍不住紅了臉。

又瞥見一邊的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並不怕別人打量。

哪知道那小姑娘,眼神突然變得極其興奮,閃著狼光,給他們結賬之後,立刻暗處手機,嘀嘀嘀打字,發了資訊出去。

万俟林木沒想偷看,但還是看到了一排字。

——天呢!你猜我看到了什麼?溫柔深情攻,外表冷漠其實內心飢渴受啊!

万俟林木:“……”什麼眼神?

羅參把烤年糕遞給万俟林木,外面風很大:“吃完再出去,那邊還有座位。”

万俟林木點點頭,咬著炒年糕往裡走。

座位很空,裡面只有兩個男人,一直在喝酒。

万俟林木走過去,只覺得那兩個人的背影越看越熟悉。

歪頭一看,還真是認識的人。

——江月白和他的死對頭秦葬!

沒想到這兩個人也離開了市裡,來到這種小地方。

江月白和秦葬兩個人並排坐著,桌上堆了好幾個空的啤酒易拉罐。

秦葬的目光非常平靜,修長的手指輕輕的轉著只剩下一底兒的啤酒罐子,突然沙啞的說:“江月白,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

江月白捏癟一個易拉罐:“什麼秘密?”

“呵——”秦葬突然笑了一聲,側目看向江月白。

目光有些幽幽然,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掠奪氣息,讓人有一種後背發麻的感覺。

秦葬說:“不如……你跟我睡一晚,我再告訴你,否則我豈不是吃虧了?”

江月白:“……”

江月白把手裡捏癟的易拉罐扔出去,直接扔在秦葬臉上:“你喝多了吧!”

秦葬反應非常快,一把接住易拉罐。

江月白又說:“之前也是,你是為了求救,所以才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吧?可你就算是怕周萱發現,也找點簡單的暗示,開這樣的玩笑,誰能聽得懂?”

秦葬轉著易拉罐的手頓了一下。

“是關於鵲橋鎮的秘密,鵲橋鎮的後山裡,埋葬的那個古墓。”

秦葬說:“既然你不肯陪我,親我一下也行。”

江月白提起拳頭,作勢要打他。

就在這時候,一個冷漠的聲音,在江月白耳邊響起:“什麼秘密?我也想聽。”

嗬——

江月白嚇了一跳,大黑天的,突然有人在自己耳邊說話,還帶著一股涼絲絲的氣息。

回頭一看……

“万俟先生?!”

万俟林木似乎抓錯了重點:“你們來這裡,也是衝著鵲橋鎮?”

江月白吃驚:“万俟先生,你也是?”

万俟林木乾脆和他們坐在一起,四個人拼桌。

江月白說:“我的祖父其實來過鵲橋鎮,發現了後山裡的一個墓葬。”

他說著,將一個灰黑色的鐵片掏出來,放在便利店簡陋的餐桌上。

秦葬同樣也掏出一個鐵片,放在餐桌上,合併在一起。

兩張鐵片幾乎是一個完整的圖案,但是唯獨缺了一角。

這鐵片有些年代,看起來斑斑駁駁,儲存的也不是太好。

秦葬淡淡的說:“在羅三爺面前,我們就不說瞎話了,也不繞彎子了。”

幾十年前,羅參見過秦葬與江月白的祖父們,當時秦家和江家還是道上活躍的土夫子。

不只是秦家和江家,另外還有三家,一共五家人,一直在一起做這個行當。

後來大家相約下了一個鬥,就是鵲橋鎮後山的鬥。

“那裡面邪性的很,”江月白說:“祖父也沒有詳細記載什麼,但是帶出了鐵片,鐵片上刻的是墓裡的地圖。”

“當時地圖分成了兩半,被我們家江家和秦家保管,一人一半,不過後來因為這個墓,大家互相猜忌,很快五家散夥,各奔西東。”

江月白笑著說:“羅三爺也知道,這個行當並不是好做的,而且太損陰德,後來祖父金盆洗手,我們誰也沒有再碰過。”

不過後來,秦葬找到了江月白,拿出了這枚鐵片,想要再去這個地方看一看。

叮鐺——

【歡迎光臨!】

江月白的話到此處,便利店的大門就被推開了,一夥人從外面走進來。

吵吵鬧鬧。

“虎頭,今天你說要跟我拼酒的,咱們喝個夠!”

“明天就要進山,喝什麼酒?”

“不喝酒吃什麼飯?!”

“老劉也得喝!”

“咱們下過的鬥,大大小小有多少?平趟!放心吧,雅姐也喝!”

虎頭、老劉、雅姐……

這些名字都何其耳熟。

万俟林木回頭一看,真是太巧了。

竟然是之前那夥兒土夫子,又在這裡碰面了。

雅姐看到羅參和万俟林木,似乎非常吃驚,瞪著一雙美目,她的眼睛本來就大,這麼瞪著,還是在黑夜中,都能拍恐怖電影。

“羅三爺?!”

雅姐吃驚,不過也是見過大世面的,隨即快速鎮定下來,說:“羅三爺,您怎麼又回來了?您這趟來是旅遊?可別又是跟鏡棺有什麼關係。”

羅參輕笑一聲,看著雅姐,十分坦言,只說了兩個字:“有關。”

“什麼!?”雅姐、虎頭、刀疤臉老劉,幾乎是異口同聲的喊了出來。

刀疤臉冷聲說:“羅三爺,您上次就搶走了一塊鏡棺碎片,竟然還不知足麼?”

羅參依舊笑得溫柔,卻帶著一股睥睨的傲氣:“羅某知不知足,和你們有什麼關係?”

万俟林木坐在一邊,一臉面無表情的啃著烤年糕串。

紅色的辣醬蹭在下巴上,輕飄飄的眼神轉了轉,眼看著羅參在和那些土夫子說話,沒時間“搭理”自己。

於是朝著江月白招了招手,指了指他手邊的啤酒罐子。

江月白手邊還放著兩個沒開封的啤酒,遞過去一瓶。

万俟林木接了, 剛要開啟。

哪知道羅參長了後眼,大掌準確無誤的壓在万俟林木準備開啟啤酒易拉罐的手上。

把啤酒罐子搶了下來,又遞還給江月白。

隨即把熱牛奶擰開,放在万俟林木面前,還給他擦了擦蹭在下巴上的辣椒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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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林木:“……”

羅參雖然在和土夫子們說話,但是目光一直注視著万俟林木,那模樣看起來十分目中無人。

雅姐壓抑著怒火,冷笑起來,話裡話外帶著威脅:“羅三爺,我們敬您是前輩,但是貪心不足可是道上的大忌,您心裡應該清楚的吧?”

“再說了……”

雅姐又說:“羅三爺可能不知道,我們已經請了景爺出山,羅三爺的確厲害,但是如果對上景爺,還有我們做襯,三爺還帶著這麼多拖油瓶,難道有十足的把握麼?我勸羅三爺還是……”

拖油瓶?

指的自然是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正好吃掉最後一根年糕,忍不住笑起來,笑聲很輕,挑剔和嘲諷的意味再明顯不過:“景爺?真巧,我們也請了。”

万俟林木又壓低了聲音,說:“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吧,其實景爺是我大叔叔。”

万俟林木的模樣清秀,但是平日看起來太過於冷漠,無論是說話,眼神,甚至笑起來都輕飄飄的,給人一種傲慢孤高的錯覺。

所以万俟林木的這個秘密,讓土夫子們一聽,只覺得是在消遣他們。

雅姐顯然不信,冷哼一聲:“秘密?好哇,景爺如果是你叔叔,那我還是你嬸嬸呢!不如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我跟景爺是相好兒,睡過不知道多少次呢!”

雅姐口不擇言,冷嘲熱諷。

就在這時候,叮鐺——

便利店的大門再一次被推開,伴隨著【歡迎光臨!】的迎賓器機械聲,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夾雜著深夜的寒風,吹進了便利店中。

“我沒跟你睡過。”

一個黑衣黑褲,踏著黑色馬靴的男人,從外面走了進來,冷著一張臉,語氣森然。

“景……景……景景景……”

“景爺!?”雅姐失聲大叫起來。

万俟林木眼皮一跳,喝了半口牛奶,差點直接嗆死。

心想完了,偷跑出來被發現了。

羅參可能是最鎮定的一個,面帶溫和微笑,得體又禮貌,在眾目睽睽之下叫人:“叔叔。”

一瞬間,土夫子們的臉色一塊塊皸裂,幾乎都能掉渣,彷彿明晃晃的寫著——到底是誰叔叔?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探險下鬥環節已經正式開始,請問你最希望作者筆下出現的情節是什麼?

羅小三:可能是……木木被嚇得花容失色,鑽進我懷裡顫抖的情節吧。

万俟·患有先天性恐懼缺乏症·林木:呵,老男人!▼_▼

万俟景侯:墓下play

溫白羽:……

羅小三:姜還是老的辣,附議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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