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非命。

兩個元非命。

一個站在祭臺上, 一個跪在祭臺上。

穿著一模一樣,長相一模一樣, 只不過跪著的元非命垂著頭, 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已經……

沒有了呼吸。

更讓人驚訝的是,跪在地上的元非命呈自殺的姿勢, 他雙手握著一把匕首, 匕首深深的插在自己的心口裡,只露出一個手柄。

跪在地上的元非命面容保持的非常完整,皮膚白皙完整,就好像睡著了一樣,靜靜的跪在地上。

在他裸/露出來的皮膚上,綻放著五種顏色交織而成的花朵,就好像潑墨一般。

元非命呆呆的站在祭臺上, 呆呆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元非命”, 說:“你們……也看到了麼?”

眾人沒有立刻說話, 但全都看到了,是兩個一模一樣的元非命, 絕對不會看錯。

元非命聲音沙啞,帶著微不可見的顫抖:“他……是元非命, 那我……是誰?”

昏暗的墓葬, 高大的祭臺,白骨堆積,冷色的手電光斑映照著潑墨一樣的花朵, 瞬間讓這個墓葬變得詭異起來。

万俟林木奇怪的說:“花?他身上畫的是什麼花?”

万俟林木彷彿觀察錯了重點,其他人的重點都在兩個元非命身上,而万俟林木的重點則是在元非命皮膚上的五色花上。

羅參皺了皺眉,突然蹲下來一些,仔細去看那交織在一起的五色花瓣,沉聲說:“是五感之種。”

万俟林木問:“那是什麼?”

“五感之種?”白先生卻突然拔高了聲音,他失血過多,還沒有恢復過來,再加上身材纖細,體能一直都是他們之中最差的一個,因為失血一直蔫蔫兒的。

聽到“五感之種”這四個字的時候,突然睜大了眼睛,掙扎著仔細去觀察。

無啟趕緊扶著他,說:“我之前在無啟族的典籍裡見過這種東西,但是沒有實際看過。”

白先生驚訝的說:“這……這是白民的禁術,只有歷代族長才知道的禁術,已經……已經失傳很久了!”

万俟林木說:“到底是什麼禁術?”

羅參搖搖頭,說:“無啟族的典籍雖然記錄廣泛,但這種上古就失傳的禁術,只是寥寥記錄了幾筆,沒有詳細資料。”

白先生控制不住自己的驚訝,仔細去觀察那五色的花瓣,說:“白民裡有一種……可以放大人體潛能的蠱術,就是五感之種,但他不是蟲蠱蛇蠱毒蠱,而是……花蠱。”

“花蠱?”万俟林木蹙眉,他真的第一次聽說花蠱。

元非命的身上開著五色的花瓣,襯托著他白皙的皮膚,顯得妖冶異常,說不出來的魅惑引人。

白先生解釋說:“五感之種的雛形就是一顆種子,需要讓人吞服,種子在人的身體裡寄生,很快就會發芽,甚至開花,等花開的時候,便會激發人體潛能,無限放大五感,讓人變成一個無所不能的怪物……”

大金不禁看了看兩個元非命,目光在兩個元非命身上轉了兩圈,然後低聲說:“那元非命他……”

五感被無限放大,有的時候會癲狂不受控制,看起來好像走火入魔精神錯亂,難道就是因為五感之種在他的身體裡?

白先生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說:“五感之種一旦進入人體,那就是無解的,不像其他蠱蟲,都有害怕的天敵,五感之種根本沒有任何天敵。但五感之種也有弊端,就是令人發瘋,五感放大並不能朝著預期一個方向放大,而是全面不受控制的放大,這和人體的不同有很大關係……”

舉個例子來說,就好像有人脾性天生不太好,但是他觀察力敏銳,非常聰明,如果這個人種下五感之種,他並不一定會放大他的觀察力,或許放大的就是他暴躁的脾性,這是無法控制的。

“就因為這樣……”白先生說:“白民曾經出現過一次浩劫,族中因為五感之種動盪了很長一段時間,死傷無數,那之後五感之種就變成了禁術,再也沒有出現過。”

万俟林木說:“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這裡是白民的部族,說不定……

白先生搖頭,說:“最重要的不是這個……”

他說著,抬頭看向站著的元非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最終一咬牙說:“五感之種一旦進入人體,那就是絕症,不可能有救,但是……有一個破解的辦法。”

元非命呆呆的看著白先生,說:“是……什麼辦法?”

白先生說:“就是在五感之種進入人體之後,發芽開花之時,人體會進入一個虛弱期,在這期間……一旦人體意外死亡,五感之種也會隨之消亡,簡單來說,人體就會成為五感之種的棺槨,禁錮住五感之種,讓它無法作祟,而且……只有這一種辦法,能徹底消滅五感之種。”

眾人一聽,全都皺起眉來,看向元非命,元非命的表情仍然呆呆的,小鹿斑比一樣的大眼睛,溼漉漉的眼神充滿了震驚,慢慢從白先生身上划過去,落在跪在地上,手握匕首的元非命身上,過了幾秒鐘,才沙啞至極的開口。

元非命喃喃的說:“也就是說……元非命,是自殺的。”

沒錯,元非命很有可能是自殺的,無論是從他的動作來看,還是從白先生的分析來看。

“嗬——!!”

元非命突然大喊一聲,倒抽一口冷氣,“嘭!!!”重重摔倒在祭臺之上,抱住自己的腦袋,似乎非常痛苦,臉色猙獰扭曲起來。

“元非命!”

“元非命你怎麼了!?”

眾人趕緊過去扶起元非命。

只是……

唰——

万俟林木伸手一碰,竟然撈了空!

“這……這是怎麼回事?”万俟林木下意識的伸手又去觸碰元非命,結果一模一樣,還是撈了一個空,什麼也沒有碰到。

元非命就好像是一個投影,只是一個虛影。

無法觸碰的海市蜃樓……

元非命摔在地上,反而慢慢鎮定起來,他從地上爬起來,經過混亂之後,眼神前所未有的鎮定,說:“我……好像全都想起來了。”

——他是元非命。

——那我是誰?

這個問題困擾著元非命,為什麼會出現兩個元非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而這一瞬間,元非命似乎全都想起來了……

事情要從元非命第一次下天火墓開始說起。

元非命曾經是墨派掌門人,乃是現任掌門人明鬼的太師父,算起來輩分非常非常的大。

而元非命的真身,其實並非普通人,而是……

乘黃。

万俟林木說:“你是乘黃?怪不得這麼年輕。”

乘黃的年限很長,並不像普通人這麼脆弱短命。

乘黃是狐狸,背上長著角,也有人覺得乘黃其實是一種鹿,眾說紛紜,原因無他,因為人類的捕殺,乘黃在燭龍絕跡之後,也成為了上古人民捕獵的熱門物件,很快也就絕種了。

元非命是最後一隻乘黃,為了逃脫人類的捕捉,他混入了人群,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

後來元非命儼然是一個普通人,生活在人群之中,因為心靈手巧,還加入了墨派,成為了墨派弟子。

元非命的資質很高,一路在墨派高升,最後成為了墨派的掌門人。

在成為墨派掌門人之後,元非命終於有了自己的名字,他隨師父姓元,用《墨子》中的非命作為名字。

元非命……這才終於“誕生”了。

元非命成為掌門人之後,接觸到了很多只有掌門人才能檢視的典籍,後來他發現了一個秘密。

關於白民人的秘密。

那就是——五感之種。

花蠱在墨派的典籍中也有記載,但是並不全面,元非命本是乘黃,曾被白民捕捉過一段時間,在那段時間中,他也聽說過五感之種這種花蠱,自己的閱歷和墨派的典籍結合之後,五感之種的全貌終於浮出了水面。

元非命來天火墓,並不是為了找帝俊火種,而是衝著五感之種來的。

他檢視了相關典籍,一直不斷的尋找,終於讓他找到了荒漠天火墓,傳說這是一個白民族長的墓葬,裡面藏了一顆五感之種。

元非命淡淡的說:“白民的族長,想要利用天火和血祭復活自己,然後吃掉五感之種,無限放大自己的潛力。我得到訊息之後,已經算過了,這個墓葬的復活是有週期的,最早的一個週期,已經迫在眉睫……”

所以元非命卸任了墨派掌門人的職位,離開墨派,開始雲遊四方,尋找天火墓。

很可惜,在荒漠中尋找一場大雨,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沒有誰能有万俟林木這樣的運氣,第一次進沙漠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暴雨。

元非命這一趟雲遊,不知道耽誤了多少年,一直、一直在尋找天火墓的墓址。

“終於……讓我找到了。”元非命似乎陷入了自己的回憶,他說話的時候,投影一樣的身體竟然在慢慢的變淡,就好像石子投入了水中,蕩起一陣陣漣漪,漣漪讓投影支離破碎,逐漸……消亡。

元非命卻不緊不慢的說:“後來我終於找到來天火墓,走進了天火墓,遇到了很多機關……”

元非命進入天火墓之後,遇到了很多機關,那時候葬坑裡雖然有桑樹,但是血蠶和血蛾還沒有養成,血眼粽子並沒有甦醒,全都“沉睡”著。

元非命說:“因為當時距離墓主人復甦的週期,還有一段,所以葬坑裡的怪物沒有成型,我很容易就透過了葬坑。”

万俟林木他們剛才透過葬坑,看來週期將近,怪物已經全部成形,組成了墓葬主人的“守衛軍”,攻擊外來的“入侵者”。

元非命說:“我過了葬坑,遇到了同心門,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不過還好,幸虧我是個手藝人……”

果然,那墓室裡的機關痕跡,是元非命第一次透過的時候留下來的,但整個墓室只有一次透過機關留下來的痕跡,卻沒有第二次。

元非命笑了一聲,有些釋然,說:“我剛才都不記得我是怎麼透過墓室同心門的,現在想一想,啊……原來我根本不需要透過,因為……我壓根就是一個魄了。”

魄是陰氣,沒有軀殼,所以元非命根本不需要開啟同心門,直接就穿透了同心門,越過了墓室。

万俟林木若有所思的說:“魄……”

元非命點點頭,指著地上跪著的元非命,繼續說:“那時候我穿過同心門,第一次來到了祭臺,我看到了很多白骨,都是一些殉葬的可憐人,祭臺之上有什麼東西在閃閃發光……”

元非命的嗓音微不可見的顫抖著:“是五感之種。”

我終於找到了,終於找到了五感之種!

元非命笑著說:“我當時欣喜若狂,一輩子的夙願終於要完成了,這是我一輩子的夙願啊!但……但那時候……”

元非命嗓音顫抖著,彷彿砂礫:“我也害怕。”

雖然用一輩子無畏去探索,就好像是一種天職,但真正看到五感之種的時候,元非命卻害怕了。

為什麼會害怕?

“因為……”元非命看向白先生:“正如同白先生所說,唯一可以消滅五感之種的辦法,不是火燒,不是水淹,也不是土掩,而是……在五感之種進入人體生長的時候,選擇殺死寄主,這樣才能徹底消滅這種花蠱。”

万俟林木盯著元非命,他的心裡升起一股酥麻麻的感覺,似乎有一些震撼,淡淡的開口說:“雖然你說害怕,但是你最後還是做了決定,對麼?”

元非命看了看自己投影一樣虛無縹緲的雙手,微笑著點點頭:“對,我最後還是做了決定,我心裡雖然害怕,但是比自己預期的要大膽的多,無畏的多……”

元非命……吞下了五感之種,自己主動吞下了五感之種。

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膨脹,那是氣壓堆積在身體裡的感覺,身上出現了紅色的花瓣,然後是黃色的花瓣,然後黑色的花瓣,然後……

就在第五片花瓣出現之後,元非命整個人都虛弱到了極點,他雙膝無力,至極一軟,跪倒在了祭臺上,掙扎著拿出一把匕首,用盡全力,刺入了自己的心臟……

元非命低頭看著自己,低頭看著那具自殺的屍體,說:“原來我早就死了,他是元非命,我也是元非命……而我,是元非命的一魄。”

非命。

不從命。

元非命取用這個名字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什麼意思,他向來不信命。

因此吞下了五感之種,然後選擇自殺。

元非命說:“我的身體一直停留在墓葬之中,從來沒有離開這裡,但是我的魄,或許是因為執念太深,竟然離開了墓葬,在四方遊蕩。”

元非命的魄離開了身體,或許是因為本能,想要“歸位”,所以才不斷的去尋找自己的屍體,想要回到天火墓中。

元非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顏色更加淺淡了,不止如此,他的身體也是,投影慢慢虛無,這是消失的徵兆,等到最後一絲魄消散,元非命也就真正的死亡了。

元非命笑了笑,說:“五感之種已經被我殺死,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們了,墓主人一旦復甦,這裡的血眼粽子和血蠶血蛾就會離開墓葬,請你們幫忙,還要帶走天火,墓主人就無法復活。”

万俟林木點頭說:“你放心好了,我們就是衝著帝俊火種來的。”

元非命嘆了口氣,說:“突然感覺很輕鬆,謝謝。”

元非命的身體已經幾乎透明,好像一個幻影,還在不斷的消散,現在任何一縷微風,都能將他無情的吹散。

万俟林木突然說:“元非命的魄就在這裡,屍體也在這裡,我們無法讓他魄歸位麼?”

羅參淡淡的說:“如果是一般情況,基本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有鳳凰血,還有燭龍元陽,的確可以做到,但是……”

万俟林木是鳳凰血。

燭龍元陽就更不用說了,金縷和九幽都是燭龍,元陽非常充足。

羅參說:“但是問題,五感的花種在元非命的身體裡。”

他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說下去,但是無需羅參繼續說下去,大家已經知道了答案。

一旦元非命歸位,說不定五感之種也會隨之復活,到時候就是一番新的劫難。

眾人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冷色的手電光斑照在祭臺上,散發著幽幽的冷光。

元非命突然笑了一聲,說:“我不怕死,我是乘黃啊,我已經活了很久很久,已經很久了……我不會歸位的,一切都是正確的選擇,這是我身為墨派人該做的事情。”

元非命說到這裡,就沒有了聲音,雙手微微攥拳,目光順著眾人慢慢的劃過,似乎在做最後的訣別。

他的目光在九幽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似乎有些不捨,但很快也劃了過去……

轟!!!

就在這一霎那,一聲巨響突然席捲而來。

一個巨大的腦袋從祭臺下面直接探上來,天搖地動,祭臺好像隨時都會被撞塌。

蛇頭!

是那條母蛇!

母蛇突然偷襲而來,原來那條母蛇把万俟林木卷走之後,扔進墓葬,它自己竟然沒有離開,仍然逗留在墓葬之中,只不過藏了起來。

母蛇出現,卻沒有襲擊眾人,而是突然一口咬住元非命的屍體,拖著屍體鑽入了墓道之中,往主墓室去了。

“糟了!”

主墓室是墓主復活的地方,按照帛書來看,母蛇是墓主豢養的,那母蛇卷著元非命,不知道要幹什麼,總歸不是好事。

“快追!”万俟林木大步衝下祭臺,衝著墓道而去。

穿過祭臺前面的墓道,就是主墓室,母蛇卷著元非命的屍體,一路瘋狂的蜿蜒前行,鑽入主墓室。

巨大的主墓室燈火通明,一展火光豔麗的天火燈,靜靜的擺放在棺槨之上。

而這個墓室的棺槨並不是擺放在正中間,而是擺放在角落的位置,墓室的正中間,堆積著一個——白骨塔。

白骨塔,顧名思義就是用白骨堆積而成。

一截一截的白骨,將骨頭挖空,累積成塔的模樣,白骨塔的頂端,插著無數的屍體,屍體的血液順著白骨的中空,好像一個引流的裝置,不停的滴滴答答流下來。

最後匯入白骨塔底端,又開始分流,白骨塔的最下面,是一排九隻燈託,竟然是掏空了人頭骨做成的,順著白骨塔匯流分流的血液,最後流入這些掏空的人頭骨中,形成了……

燈油。

白骨塔頂端的屍體已經腐爛的不成樣子,有的變成了白骨,一看年代就非常久遠了,白骨也變成了黑色的骨頭,血祭斑斑駁駁早就凝固。

那些人血燈油也已經乾涸,燈火自然也已經熄滅,只剩下帝俊火種的天火還在燃燒不惜。

母蛇卷著元非命的屍體衝進來,顯然是想要將元非命的屍體扎在白骨塔上,繼續血祭。

元非命的屍體雖然早就已經沒氣兒,但是儲存的非常完好,皮膚充盈,看起來也有血液,一旦扎在白骨塔上,必然會開啟血祭。

眾人跟著衝進墓室,羅參一眯眼睛,說:“這條蛇想要開啟血祭。”

母蛇之所以將万俟林木拖入墓葬,卻沒有咬死他,其實目的就是為了開啟血祭。

羅參說:“我和前輩去把元非命救下來,其他人負責取天火,分頭行動。”

“好!”万俟林木答應一聲,衝向棺槨,想要去搶天火。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

大家剛要分頭行動,就聽到奇怪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湧來,原來是血眼粽子!

主墓室裡藏著這麼多血眼粽子,應該都是陪葬的白民族人,被種下了血眼蠱。

羅參和無啟想要救下元非命的屍體,血眼粽子從四面八方圍攻而來,大金帶著金縷快速折返,衝過來說:“師父,我們幫你!”

万俟林木去取天火,大金和金縷幫忙對付血眼粽子,白先生身體虛弱,基本沒辦法參與什麼,九幽雖然武力值高,但是閱歷太少,暴躁易怒,而且特別好勇,一激就怒,所以留下來保護白先生。

眾人立刻分頭行動,万俟林木“踏踏踏”快速衝向棺槨。

大量的血眼粽子朝著白骨塔圍攏過去,万俟林木這邊的難度相對較低,根本沒有多少阻礙,繞過兩個粽子,直接跑到棺槨跟前。

後背那兩個粽子想要撲過去,還有白先生幫他護航。

白先生身體雖然虛弱,但是他的冰凌投射的很準,瞬間將兩個粽子釘在墓牆上,一動不能動。

万俟林木跑到棺材跟前,手還沒有碰到棺材上的天燈,突然睜大了眼睛。

因為……

“棺材裂開了。”万俟林木說。

棺材蓋子竟然是裂開的,中間靠上的位置裂開了一個縫隙,大約七八釐米長,五釐米寬,就好像一隻眼睛似的裂縫。

那條參差不齊的縫隙裡,一雙睜開的眼睛,正與万俟林木對視。

一瞬間,万俟林木就對上了那雙眼睛。

金面具後面的眼睛。

從縫隙裡清晰的窺視棺材裡的情況,一張金色的面具趴在縫隙後面,和剛才看到的壁畫一模一樣!

金面具上雕刻這繁複的花紋,一點兒也沒有生鏽,光彩逼人,那雙勾尾的丹鳳眼藏在面具後面,透過面具和棺材上縫隙,幽幽的盯著万俟林木。

雖然看不到眉毛,雖然看不到嘴唇,但是万俟林木能清晰的感覺到,這雙眼睛在笑!

嘭!!!

一瞬間,金面具撞向棺材蓋子,發出劇烈震顫。

墓主起屍了,而且在用金面具撞棺材蓋子,似乎想要撕裂蓋子上的縫隙,從裡面鑽出來。

棺材蓋子一撞,竟然發出“咔嚓——”的聲音,竟然被撞開了一個角,翹起角來,特別的不結實。

“墓主要起屍了!”万俟林木來不及去抓天火,“嘭”一聲狠狠按住棺材蓋子,將那翹起來的一角,“咔嚓!”一聲又按了回去。

嘭!

砰砰砰!

嘭——!

金面具粽子似乎不甘示弱,在裡面狠狠地撞擊著棺材蓋子,不斷的衝擊,還透過棺材的裂縫,朝著万俟林木無聲的獰笑。

万俟林木靈力被制,力氣就像普通人一樣,趕緊用雙手壓住棺材蓋子,感受著棺材蓋子不斷的跳動,壓住左邊的一角,右邊一角“咔嚓!”又被撞得翹了起來。

万俟林木乾脆合身直接撲上去,用身體壓住棺材蓋子,大喊著:“他媽的!棺材板都蓋不住了!快來人幫忙啊!”

白先生和九幽本來想要幫忙,但是血眼粽子越來越多,那邊的人根本對付不過來,還要防止這些粽子前仆後繼的衝向白骨塔祭祀,因此大家雖然想去幫助万俟林木,但是始終騰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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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林木用盡全力,恨不能跳起來去壓住棺材蓋子,一頭熱汗涔涔流下來,這個時候腹部還隱隱有些不對勁,怎麼又開始微微作疼。

“嘶——”

万俟林木抽了一口冷氣,沒時間去捂住自己的肚子,忍著腹中的絞痛,使勁壓住不斷亂跳的棺材蓋子。

砰砰砰!

嘭!

金色的面具撞擊著蓋子,金面具粽子從無聲的撞擊,變成了“咯咯咯”的青蛙叫聲,過不多久,竟然找到了自己的聲音。

万俟林木心裡咯噔一聲,心想不好,這墓主果然是在復活,而且情況越來越不利了。

“哈——”

金面具笑了起來,藏在棺材蓋子後面,聲音透過縫隙,穿雜在粽子的大叫聲,各種人的纏鬥聲中,雜亂無比。

“哈——”

“哈哈——”

“万俟……林木……”

金面具不但一直發笑,竟然還認識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一愣,有些奇怪的盯著粽子,這粽子明明在棺材裡躺著,卻認識自己?

啪嚓!!

金面具不只是撞擊著棺材蓋子,突然還伸出手來,一隻白骨手掌,突然從棺材蓋子的縫隙裡鑽了出來。

“嗬——”

万俟林木側頭躲過去,那只手掌因為只剩下白骨,非常非常細,不斷的在縫隙外面亂抓,企圖抓住万俟林木。

一邊亂抓,“咔嚓咔嚓”張合著骨頭五指,一邊歪頭從縫隙裡獰笑著凝望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又要壓住棺材板子,又要躲避粽子亂抓。

金面具的手伸出棺材之後,沒有半分鐘,竟然發生了變化。

從一隻白骨森森的手,慢慢生出了皮肉,竟然變成了一隻完好的手,皮膚白皙猶如新生的嬰兒,五指修長指節分明,就好像在蛻變一樣!

“万俟林木……万俟林木——”

金面具嗓音粗糲,喋喋的大吼著:“你……不認識我了嗎……不認識我了——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眼眸微微一動,這聲音很陌生,但是說話的語氣,怎麼有點耳熟?

万俟林木心中一跳,說:“無二?”

那些打手的老闆,盜取白先生圖紙的人,周長老身後的主使,研究跟蹤元非命的罪魁禍首——無二!

白民的族長,天火墓的墓主,竟然就是無二?!

或許井彥和那些打手下天火墓,他們的目的壓根兒就不是天火,而是……

而是把無二的真身放出去!

万俟林木看到棺材上有一條口子,或許無二的情況和元非命差不多,都是因為執念,他們的真身還在墓葬中,但是魄離開了墓葬。

無二的魄離開墓葬,自然要把自己的真身放出去,否則只有陰氣沒有陽氣,是無法生存在陽間的。

“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万俟林木,放我出去!我才是你的主人!銷白他放棄了你,是我……是我鑄造了你,如果不是我,你根本不可能活在這個世上!!!”

“放我出去,只要我出去,我們可以聯手——”

“你的靈力被制,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快,放我出去!!”

万俟林木奮力壓著棺材板子,冷笑說:“騙鬼呢?我的靈力被制不是你的對手,你呢?要是能出來,早就出來,還跟這裡浪費唾沫?就是因為你出不來,哦我知道了,是因為白骨塔的血祭還沒有完成吧?”

万俟林木立刻回頭大喊著:“快把白骨塔拆了!!”

問題就在白骨塔,無二的蛻變還沒成功。

無二一聽,沙啞的大吼:“万俟林木!!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要讓你永無寧日!!”

“放我出去!我要出去!”

血眼粽子很多,眾人想要毀掉白骨塔並不是簡單的事情,又要防止母蛇,又要防止粽子自殺式衝向白骨塔,還不能和血眼粽子硬碰硬。

而且……

元非命的時間不多了。

元非命的屍體被母蛇卷著,元非命的魄已經越來越淺淡,馬上就要消失,淺淡的無法用肉眼辨別出來。

元非命自己也感覺到了,他的手好像已經消失不見,然後是腿,然後是軀幹,然後……

只剩下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似乎在凝望著什麼,透過重重的粽子,凝望著角落裡的九幽。

慢慢的……

慢慢的消滅了蹤影。

唰——

最終消失不見……

“九幽!!九幽——”

白先生突然大喊起來,因為九幽突然發瘋了,不顧一切的衝向粽子群。

九幽的臉色看起來陰沉的好像雷雨天氣,瀰漫著一片陰霾的雲層,他飛快的衝出去,衝著白骨塔跑去。

白先生抓不住他,力氣也沒有九幽大,只能眼睜睜看著九幽衝向白骨塔。

轟——!!!

一聲巨大的響聲,整個主墓室天搖地動。

九幽竟然一瞬間變化了外形,眾人吃了一驚,如果九幽變成燭龍,那麼整個墓葬都會坍塌,別說是墓主和粽子了,大家說不定也都會被壓死,而且這個墓葬有沒有流沙層也不知道,如果有流沙層,流沙傾瀉,那就更沒有活頭兒了。

然而就在這一刻,九幽雖然變化了外形,卻沒有完全變成燭龍。

九幽的下/半/身變成燭龍,火紅色的燭龍尾,尾巴尖帶著一個巨大的紅色倒鉤,金色的眼睛散發著野獸一般嗜血的光芒。

啪!!!

倒鉤的燭龍尾直接卷向白骨塔。

粽子前仆後繼的衝上來阻止,卻被有力的燭龍尾一下掃了出去。

轟——

轟隆!!!

啪嚓——啪嚓……

白骨塔被一下打飛了出去,燭龍尾掃開那些粽子,毫不停留,直接擊打在白骨塔的正中間。

白骨塔是用人骨搭建而成的,骨頭怎麼可能抗得過燭龍的擊打,骨頭渣子紛飛碎裂,飛濺的到處都是。

“不!!”

“不能——放我出去!!”

無二在棺材裡大吼著,不停的向四周抓撓,聲音激動嘶啞,不停大吼著。

白骨塔轟然倒塌,母蛇被九幽嚇到了,立刻鬆開元非命的屍體,拋了出去。

九幽燭龍尾快速遊動,飛快竄過去,張手一接,輕輕鬆鬆的抱住了元非命的屍體。

屍體冰冰涼的,而且越來越涼,隨著一魄的消失,元非命的屍體,也就真正稱為了屍體。

九幽抱著冰涼的屍體,感受著和自己的高溫形成對比的冰冷溫度,那種暴虐的情緒沒來由的席捲而來,衝著這他的腦海。

“嗬!”

在大金倒抽一口冷氣的驚訝聲中,九幽竟然突然低下頭去,發狠的吻在元非命的嘴唇上。

元非命靜靜的躺在他的懷裡,一動不動,渾身冰冷,無聲無覺的承受著九幽的一吻。

羅參微不可見的皺了一下眉頭,說:“元非命的魄要歸位了。”

九幽因為是燭龍,元陽非常充沛,他的親吻帶著大量的元陽,元非命的一魄雖然已經消亡,但只是肉眼無法看到而已,還不是真正的消亡,在這個時候九幽親吻元非命,就好像渡了一口陽氣過去一樣。

“嗬……”

果然,安安靜靜的元非命突然深吸了一口氣,猛地睜開了眼睛,好像缺氧一樣,剛剛醒來的腦海中一片混沌,他只知道深呼吸,卻感覺有人桎梏著自己的呼吸。

元非命本能的吸氣,卻正好回應了九幽的親吻。

九幽還呈現著燭龍尾,將元非命抱在懷裡,因為感受到了元非命的“回應”,更加瘋狂掠奪起來。

万俟林木拼命壓住不斷亂跳的棺材板子,剛想說太好了,幹的好小九,不虧是金燦燦的小九,結果一轉頭,就看到金燦燦的小九和“小鹿斑比”親的難捨難分,恨不能直接把小鹿一口吞進肚子裡。

万俟林木爆了一句粗口:“別特麼親了,我壓不住棺材板子了!”

“不!!我的白骨塔!!”

“還我白骨塔!!”

“万俟林木!你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無二的手從棺材蓋子的縫隙裡鑽出來,更加瘋狂的揮舞,去抓撓万俟林木。

万俟林木心說,冤有頭債有主,又不是我打爛了你的白骨塔,你去找小九啊,喊我幹什麼。

“嘶!”

就在這個時候,“咔嚓!”一聲,棺材蓋子的裂縫被無二撞得又裂開了一點,万俟林木一個沒留意,“唰!”被無二的指甲狠狠的撓了一把。

眼睛下方的臉頰上被撓破了一個血道子,鮮血順著万俟林木的面頰,好像一滴眼淚。

滴答——

直接從棺材蓋子上的縫隙,落了下去……

滴答!

正巧掉在了無二的金面具上。

“啊啊啊啊——!!!”

刺啦——

無二突然慘叫起來,沒人動他,明明是他撓了万俟林木,自己卻像是被人撓了一樣,突然慘叫起來。

金面具下面冒出白色的煙霧,瞬間被灼燒了一般,騰騰的煙霧就跟電影特效似的,源源不斷的從蓋子的縫隙和棺材的四角冒出來。

“咳咳咳——”

万俟林木被嗆得不行,歪著頭屏住呼吸,卻不敢放鬆警惕,仍然使勁壓住蓋子。

但是蓋子下面,衝撞的力度突然消失了,一切歸為平靜。

喀拉——

一聲輕響。

等煙霧散去,万俟林木順著蓋子裂口往裡一看……

“嗯?”万俟林木發出了一個疑問的鼻音,自言自語的說:“怎麼回事?”

白骨塔損毀,血眼粽子突然伏屍,母蛇嚇得逃竄出主墓室,一切瞬間歸為平靜。

羅參立刻衝到万俟林木身邊,說:“木木,沒事吧?”

万俟林木還大馬金刀的騎在棺材上,搖頭說:“我沒事,不過……”

他說著,指了指棺材。

透過棺材蓋子的裂口,藉著帝俊火種的光芒,棺材裡……

空空如也。

只剩下一張金色的面具。

作者有話 要說:  【小劇場】

無·無敵鐵憨憨·啟:很多小天使都說,我是因為嫉妒後輩,所以才故意不說万俟林木懷了崽崽。這個想法簡直大錯特錯,如果羅參能讓林木懷崽崽,我就表演生吞大黃魚!吞多少條你們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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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小三:100條。

白先生:100噸。

万俟林木:大黃魚那麼可愛,為什麼要吃大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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