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

姜婪幾人被年輕警察帶到了接待室內稍坐等待。

之後年輕警察將江遲單獨帶去隔壁, 將他的傷勢拍照留存證據。江遲脖子上的掐傷淤青已經擴散開, 一大片看著實在有些駭人。後背、手肘和指甲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他用相機把江遲身上的傷痕一一拍了下來。

拍完之後, 他拍拍江遲的頭, 在他耳邊小聲叮囑道:“等下回去後告訴你哥哥,先去我們指定的機構做完傷情鑑定後再去醫院處理這些外傷。你身上這些傷,鑑定輕傷應該沒什麼問題。”

按照法律規定, 故意傷害致人輕傷的,要追究刑事責任,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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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姚順是精神病患者,開個精神病鑑定證明就可以免除刑事責任, 但這中間也還有個時間週期, 也足夠讓那家人焦頭爛額一陣了。

而且精神病人傷人, 監護人是要給受害人民事賠償的,到時候江遲他們索要賠償時也能以此為依據多要一些。

年輕警察在醫院時就看不慣那一家人的無理和跋扈,只是礙於身份不能跟她們硬剛,這才只能忍耐了下來。

見江遲定定看著自己, 也不說話。年輕警察越發覺得心疼。他也沒指望江遲會開口回應, 這小孩聰明,知道他能記住他的話就行了。

“走吧, 回去去找你哥哥。”

江遲沉默地跟著他回了接待室。

年輕警察還有別的事要忙,將他送到門口就準備先走,剛轉過身,就聽江遲忽然低低開口, 說:“謝謝。”

他的動作頓時一頓,詫異地轉過身。江遲微垂著頭,彷彿剛才說話的人不是他。

“別聽那些人的話,你是個好孩子。”年輕警察真心實意地笑起來,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才跟他揮揮手,轉身離開。

江遲推門走進接待室,在姜婪身邊坐下。

姚氏夫妻坐在他們對面,姚母見江遲回來,聲音並不小地嘀咕了一句:“一點皮肉傷還做鑑定,能鑑定個什麼出來?”

姜婪扭頭看向她,忽然對她笑了一下:“方警官剛才說,姚順要開精神病鑑定證明才能免除刑事責任?”

“如果開不到證明,他就得坐牢吧?”

姚母一愣,隨即不屑道:“你說開不到就開不到?你算老幾啊?”

“我不算老幾,就只是個普通老百姓罷了,但我說開不到,那就是開不到,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姜婪不緊不慢地說完,慢條斯理地端起面前的水抿了一口。

姚母看著他篤定的神情,心裡莫名浮起一絲恐慌,心一虛她就想說點什麼給自己撐場子,旁邊的姚父見狀拉了她一把,她才不甘不願地閉上了嘴。

只是她雖然心裡憤憤,卻也不敢再出言招惹姜婪。

四人在接待室等了近一個小時後,負責的警察才整理好案情,由之前帶隊調查的老警察方文負責跟他們溝通。

江遲的傷情鑑定需要時間,姚順的精神病也需要到指定醫院出具鑑定書。所以方文只能先把目前可能的情況告訴他們。

“江遲尚未成年,姚順在病房的行為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按照相關法規,傷害未成年人酌情從重處理。輕傷判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重傷則判處三到十年有期徒刑……”

“等下,我兒子有精神病,不是不用負法律責任的?!”姚母憤懣地站起來打斷他:“你少在這裡危言聳聽嚇唬我們啊!”

“姚女士,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如果有疑問,請聽我說完了再提。”

方文皺眉看她,手裡的簽字筆重重敲了敲桌子,繼續對姜婪道:“傷情鑑定需要到指定機構去做鑑定,開具證明後交到派出所來,我們再根據鑑定情況處理。”

姜婪點頭:“我明白。”

方文頷首,轉而對姚母二人道:“姚順的行為已經構成了故意傷害,如果要證明他是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需要到指定機構開具精神病鑑定證明。”

他將兩份不同的檔案分別遞給二人:“這是開具證明需要的檔案。”

姚母隨意翻了翻,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如果開了證明,那這事就跟我們無關了吧?”

她臉上寫滿了推脫責任的迫切,對於受害人卻沒有一點愧疚和歉意。即使方文這些年見多了這類奇葩極品,還是感到嚴重不適。

“只是不追究姚順的刑事責任,”方文臉色有些沉,再次強調道:“但這件事姚順是過錯方,應當給予被害人賠償。假設你們能開具證明,那就是監護人監管不力,進行民事賠償;假設無法開具證明,那姚順需要負刑事責任,同時也要承擔賠償。”

“我這麼說能聽明白嗎?”

姚母面色訕訕地點頭,卻還是不甘心地狡辯道:“他的傷勢看著也不嚴重,買點碘酒擦擦就好了,賠個藥費就夠了吧?”

方面面無表情:“這就需要你們之後自行協商了,如果協商不成,可以走法律途徑起訴。”

一聽到要上法庭姚母臉色就有點不好,嘀嘀咕咕道:“能賠幾個錢,還要上法院?”

方文沒有理會她,又跟負責人提一下醫院的情況,兩個病人在醫院出事,還有一個病人病情惡化忽然死亡,這都是醫院推脫不了的責任。只是這些他們派出所管不著,就看醫院和雙方如何協商了。

方文將案件情況告知他們,三方無異議之後都籤了字,便從派出所回了醫院。

負責人將他們帶去了會議室,準備協商賠償問題。

會議室的門一關上,姚母臉色就變了,氣勢洶洶地一拍桌子道:“我兒子在你們醫院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不會善了的。”

會議桌被她拍得砰砰作響,負責人倒也是個硬茬子,此時並不示弱,冷聲道:“姚女士,我們來是好好協商處理辦法的,不是來逞兇鬥狠的。”

“你兒子是突發精神病摔斷了腿,院方出於人道主義精神才同意你們的請求,將病人收治到普通病房接受治療。但我們收治病人時是有條件的,要求束縛帶不能鬆開,以及專人二十四小時陪護,當時收人進來時你們也籤了保證書。但是實際上你們並沒有做到承諾,不遵醫囑私自鬆開束縛帶,才導致病人掙脫束縛帶,傷害了他人。”

“而病人墜樓的情況警方也已經做了說明,墜樓主要責任在於你。而院方在發現病人逃離後,第一時間就聯絡了消防隊進行救援。”

說來說去,要不是姚母一開始自作主張的把束縛帶解開,可能就不會有後面這一連串的麻煩。

負責人捏捏鼻樑,道:“醫院該擔的責任我們不會推脫,也願意積極適當地給與補償,但如果想借機會獅子大開口訛錢,那我們只好走法律程式了。”

他的態度很強硬,並不是虛張聲勢的嚇唬人。

姚母本來想進門就給個下馬威,順帶表明態度,讓醫院自覺多給點賠償。卻沒想到這醫院負責人卻反而先將了她一軍,態度還相當強硬。

她的神情頓時僵硬起來,一時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旁邊的姚父見狀,出聲打圓場道:“她就是脾氣急,我們過來肯定是想好好協商的。我們倒是不怕打官司,就是擔心對醫院影響不好。”

他和姚母一唱一和,一個唱黑臉一個□□臉。嘴上說得都是為你好,手裡拿著的卻是刮肉刀。

然後負責人卻並不買帳:“醫院也不怕打官司,我們又不是過錯方,怕什麼影響不好?”

姚父被他噎了一下,神情有些訕訕:“那是我們多慮了。”

打一個巴掌再給一顆甜棗,負責人臉上又帶了兩分笑模樣,把賠償方案推給他們:“這是草擬的賠償,你們先看看,有異議我們再協商。”

接著才扭頭客氣地對姜婪道:“久等了,關於病人李喜芳去世的事情,我們借一步談?”

相比姚氏夫妻,他對姜婪的態度客氣許多,不管是理虧還是真心想補償,至少誠意看起來是夠的。

伸手不打笑臉人,姜婪便隨負責人去了隔壁的辦公室,準備聽聽醫院怎麼說。

落座後有護士專程送了小孩兒愛吃的水果零食和牛奶進來,一看就是特意給江遲準備的。

只是江遲並不多看一眼,緊緊坐在姜婪身邊。

“不用迴避一下?”負責人用目光示意江遲。

“不用,過世的是撫養他長大的奶奶,他應當知道實情。”姜婪說。

見他堅持,負責人也就沒有顧慮了,斟酌著將院方的調查結果告訴了姜婪。

“我們查了三號病床的心電監測儀資料,發現病人是在十二點三十五左右失去生命體徵。但在這之前,檢測儀顯示的生理引數一切正常,病人生命體徵平穩,沒有任何臨危預警。”

按照常理來說,李喜芳當時的狀態應該是很穩定安全的,就是主治醫生在場,也未必能發現問題。但人偏偏就這麼突然的死了。

“那臺心電檢測儀我們已經讓人檢查過,並沒有出現故障。”負責人竭力表現的誠懇:“我們甚至查過走廊監控,可以確定當時病房除了二號床的病人和李喜芳外,沒有任何人進出過病房,所以也可以排除人為因素。”

“雖然聽起來像是在推脫,但這都是實話,李喜芳心臟驟停,應該是自然死亡。可能是心臟功能衰竭,也能可能其他一些沒發現的因素導致……”

負責人倒是很有擔當:“但不管怎麼說,我們沒有及時發現都有一定責任。包括江遲小朋友遇險時呼救,護士站卻沒有及時回應處理,導致後面發了生一系列的衝突意外,這個責任醫院願意承擔,也會給出相應補償。”

他同先前的一樣,將一份補償協議推給姜婪。

姜婪粗略掃完,有一瞬間的詫異:“這個賠償金額……?”

“這是醫院緊急開會商議後,給出的最高賠償。”負責人道:“是醫院的責任,我們會積極彌補絕不推脫。但不屬於醫院的過錯,我們也不會當冤大頭。你們拿這些賠償是應當的。”

對方態度坦誠,姜婪因此對醫院又重新加回了一些好感。

他詢問了江遲的意見之後,最終接受了賠償。

負責人見狀也松了一口氣,再三向他們賺歉以及道謝。

告辭離開之前,姜婪想起那個暗中挑事的餘醫生,又順便詢問了餘醫生的資訊。

“負責姚順的精神科醫生?我記得是餘齊山吧?”負責人在電腦上翻找了一會兒,調出資訊來給姜婪確認:“就是這個、”

姜婪看著資訊表上的照片,皺眉道:“我們見到的不是這個人,長相不一樣。”

負責人篤定搖頭:“不可能,負責姚順的就是他沒錯,沒有別人了。”

姜婪眼中露出深思:“我能看看今天走廊和大廳的監控嗎?”

那個餘醫生並不是普通人,姜婪一開始以為對方只是碰巧在醫院上班,但現在看來,對方連醫生這個身份都是冒名頂替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對方混進醫院裡是為了什麼?針對江遲是碰巧,還是有備而來?

還有江遲之前明顯不正常的狀態,以及那股熟悉的氣息,都讓姜婪感到疑惑萬分。

監控沒什麼不能看的,負責人爽快地答應帶他去監控室看監控,只不過剛出來就撞見了找過來的姚氏夫妻。

姚母拿著賠償協議神情憤怒道:“你這是把我們當傻子糊弄呢?我兒子在醫院出了事,你們就免除治療費用,賠償一萬塊?”

負責人臉色冷淡下來:“姚順的治療費用加起來也不少了。”

“再多能多到哪兒去?我看你們根本就不想賠償吧?”姚母嚷嚷道。

“這是醫院開會商議後給出的合理賠償。如果你覺得不合適,可以說說多少才是合適的,我們可以再溝通。”

姚母瞪著眼睛:“最少五十、不六十萬,少了我們就法庭上見吧,到時候別怪我們找記者曝光你們。”

徹底撕破了臉皮,她也不裝模作樣了,開始明目張膽地威脅。

她得意洋洋地想,沒有哪個醫院不怕曝光的。

誰知道負責人卻並不示弱,表情倒還是客氣客氣,說出來的話卻不太客氣:“醫院不接受威脅勒索,如果你們想走法律程式,我們奉陪。但我要先提醒一句,無理索賠,是可以按照敲詐勒索問罪進行追究的。六十萬已經屬於數額巨大,一旦罪名成立,會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說著轉頭對將姜婪道:“姜先生剛才也聽見姚女士的話了,就是明晃晃的敲詐勒索。日後如果真要打官司,還得麻煩你出庭作證。”

姜婪樂得看姚母吃癟,笑眯眯地答應下來:“沒問題。”

姚母又氣又羞,同時心裡還有點心慌。對方底氣這麼足,擺明了是不準備給錢。

她當然不怕打官司,但她告醫院和醫院告她可不是一回事。萬一這人說的是真的,那豈不是拿不到錢,還要坐幾年牢?

“你別以為這麼說我們就怕了不追究了。”姚母色厲內荏道:“今天我們還有事,過兩天再來找你們談。不然就等著記者曝光你們吧!”

說完便行色匆匆拉著丈夫離開了。

負責人嗤了一聲:“欺軟怕硬。”

不讓他們踢一回鐵板,這些人還真以為每家醫院都這麼好欺負,鬧一鬧就能發大財。

打發走姚氏夫妻後,負責人才帶姜婪去監控室看監控。

保安將監控影片快進到中午時間段,姜婪指著監控上出現的白衣男人道:“就是他。”

畫面上的醫生穿著白大褂,相貌白淨斯文,臉上時刻掛著溫和的笑容,胸前彆著的工作牌上,名字一欄赫然寫著“餘齊山”。

但他並不是餘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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