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昨天有隊員出了事, 今天撈屍隊都沒有來參加訓練, 只有關水一個人在青陽湖公園。

他給鄭宇打了個電話,電話是通的, 但就是沒人接。

重複了幾次之後, 他臉色難看地摁掉了電話:“聯絡不到人,鄭宇家不在江城,我暫時也找不到他。”

姜婪理解地點頭, 見他眼下烏青,嘴唇乾裂,便將帶的礦泉水遞給他:“先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吧,那些鱉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跟著你們。”

關水接過水, 道了一聲謝, 擰開瓶蓋咕嘟喝兩口之後, 才嘗試著組織語言:“其實我也說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大概是在半個月前一次下水回來之後,就開始發現有鱉跟著我們了。”

“那鱉很大,我們都沒見過這麼大的野生鱉, 我們那時候還開玩笑要抓上來吃了。”他無意識地轉了轉礦泉水瓶, 回憶著道:“師父還訓斥我們不知忌諱。這麼大的野鱉,那是成了精的, 咱們這種在水上討生活、跟死人打交道的,最怕惹上水裡的東西,不吉利。”

“師父怕是我們不小心得罪了老鱉,還讓我們殺了一隻雞扔進水裡做賠禮。後來這鱉倒是有兩天沒出現。我們本來以為沒事了, 結果第三天,鱉又來了。它們倒是也沒有做什麼。就是在我們下水的時候一直跟在周圍。”他頓了頓,苦笑道:“但就是這樣,也怪嚇人的了。這麼大的鱉,別說是水裡,就是在岸上給你一下你也吃不消,何況是在水裡。有一次我下水去撈屍,帶著屍體浮上來時,一轉身就看見一隻磨盤那麼大的鱉靜悄悄地看著我,離我就半米不到的距離。”

他比劃了一下,表情還殘留著當時的驚懼:“隔得那麼近,我感覺它的眼睛裡是有情緒的,跟人一樣,瘮人得慌。”

“它們就只是跟著?沒有襲擊人?”姜婪插了一句話。

關水搖搖頭:“一開始是這樣的,它們只是跟著船。我們見它們沒有攻擊性,加上現在是夏季,活兒多,就還是照常下水。它們第一次攻擊人,應該是一個星期前,我和張子一起去江裡撈一浮屍。那具浮屍是從上游衝下來的,屍體卡在了礁石縫裡,張子下水去挪,我在上面接應。結果張子下去好半天沒有動靜,我不放心也下了水,才發現他被兩隻鱉咬住了往江底拖。我情急之下去拉他,結果那兩隻鱉竟然松了口,我才把張子拉上來。”

“大概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我們發現鱉會攻擊人。張子,鄭宇,還有另外兩三個隊員,都被鱉攻擊過。張子和鄭宇的傷勢最重。師父擔心我們出事,最近就不許我們再下水,最多就是在船上用工具撈屍。”

關水嘆了一聲,面露苦色:“但是不能總這麼下去啊,現在隊裡人心惶惶,沒人敢下水,接的活兒也沒辦法完成,隊裡沒有收入,這一天一天的就是在倒貼錢。”

姜婪想了想道:“張子還在醫院嗎?”

關水:“在的,他腿上的咬傷挺重,我們擔心感染,就讓他暫時住院了。”

“那先去看看他吧。”姜婪說:“這些鱉從跟著你們,再到攻擊人,是有一個過程的,也不是無差別的攻擊。它們更像是在針對某幾個人。”

關水品了一會兒,聯想到傷勢最重的張子和關水:“你是說鱉可能只是在針對他們兩個?”

“暫時還只是猜測,”姜婪道:“你好好想想,受傷的幾個隊員不在場時,這些鱉還跟著你們嗎?或者還會傷人嗎?”

關水認真回憶了一下,搖頭道:“我們的打撈都是組隊的,要麼兩人要麼三人,他們沒有不在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不過真要說起來,另外三個受傷的隊員,都是跟張子和鄭宇組隊時受的傷。”

姜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道:“那鱉很有可能是針對他們兩個,其他人都是被牽連的。”

關水咬了咬牙,腮幫肌肉鼓起:“要真是他們給撈屍隊招來的禍患,我第一個不放過他們!”

他們這些人都沒什麼學歷,最大的優點就是有點力氣,吃得起苦。要不是師父成立了打撈公司,把他們招進去,又毫不藏私地教導,他們的日子絕沒有現在好過。雖然工作確實苦了一點,但他們拿的工資可不少。要不是有撈屍隊,他們這些人哪能蓋房結婚。

關水是關隊長的弟子,又因為同姓增加了親近感。他家已經沒人了,就把師父當唯一的親人,撈屍隊就是他的家。從出事開始他就著急上火,沒怎麼好好休息過。

如果是意外惹上了禍患還說得過去,但如果是有人惹了老鱉,卻把禍患帶到整個隊裡,他絕對不會放過他們。

……

關水開了輛麵包車,姜婪就坐著麵包車直奔醫院。

張子還在病房住著,他的小腿上包著厚實的紗布,關隊長和一個隊員在旁邊陪床。

關水帶著姜婪上前打招呼。

姜婪還是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聞裡的關隊長,對方頭髮花白,皮膚黝黑,臉上手上都堆積著重重的皺紋。年紀還不到五十歲,但光看長相,說他五十多歲也不會有人質疑,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小老頭,唯一有優勢些的大約就是他健壯的體格。

關水對他很尊敬也很親近,他先是將關隊長拉倒門外嘀咕了一會兒,之後找了個理由,把另一個隊友支了回去,最後就剩下關水,關隊長,姜婪,還有病床上的張子四個人。

張子原名叫張澤,身材瘦小長相精明,據關水說,他的水性特別好。

大概是姜婪一直盯著他看,關水和關隊長又都面色沉凝不說話,張子有點不自在地笑了笑:“師兄,這是做什麼?”

關水這個大師兄雖然長相兇了點,但其實很護短,為人也豪放不拘小節,平時對底下這些師弟很是照顧。張子下意識朝他求救。

但這次關水卻沒有護著他,而是沉著臉問道:“那些鱉,是衝著你和鄭宇來的吧?”

他問的突然,張子神色閃過慌亂,勉強鎮定地乾笑道:“什麼意思?那鱉怎麼會跟著我和鄭宇?我們也沒幹啥啊。”

關隊長見識過的人多了,哪能看不出來他的心虛。他氣得咳了兩聲,不贊成道:“咱們靠水吃飯,你得罪了水裡的東西,是要惹大禍的!”

張子眼神閃躲,卻還在狡辯:“我、我真的不知道……那鱉也不是咬了我一個,怎麼就是衝著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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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沒出聲的姜婪道:“老鱉記仇,你要是想活命,除非這輩子都不靠近活水。不然總有一天它們會找上你。”

張子神情滯了滯,辯駁道:“我又沒幹傷天害理的事……而且不就是幾隻鱉嗎,有什麼好怕的……”

“鄭宇沒告訴你嗎?”姜婪神情帶上諷意:“那不是幾隻鱉,而是十幾只,甚至更多,只只都有磨盤那麼大,一口能扯下來一塊皮肉……”

姜婪故意嚇唬他:“昨天晚上,鄭宇就差點被拖進長江裡,還是我把他拉上來的。不過下一次,他就未必有這麼好的運氣了。”

張子的表情逐漸變得驚恐,他的手無意識地攥緊了被子,眼神閃爍不定,彷彿正在糾結猶豫。

其他人也不催促,就靜靜等著、

良久,張子才說:“我們其實也沒做什麼……就是有天在河邊看到只大鱉,我和鄭宇就起了意,把那只鱉捉住,賣給了養鱉的人,賣了幾萬塊錢分了。”

他崩潰道:“我們也不知道這鱉成精了啊,平時吃鱉的人也不少吧,怎麼我們就路上捉了只鱉,就要被報復?!”

關隊長抹了把臉,氣道:“我平時怎麼跟你們說的?你們就是不信,也要有敬畏之心,尤其是對水裡的東西!”

張子抹了把眼淚,面孔因為恐懼有些扭曲:“那麼大一隻鱉,能賣好幾萬塊錢呢,誰能不動心?”

“賣掉的那只鱉呢?”關隊長道:“你賣給哪家了?我掏錢去給你們買回來!”

嚎啕的張子安靜下來,神情有些不安:“我們去問過了,老闆早就賣了……這麼大只的野生鱉,好這一口的都搶著要,買回去就被燉成了鱉湯。”

關隊長神情愕然。最後嘆息著道了一聲“造孽啊”。

關水求助地看向姜婪:“這……張子他們也不是成心的,還有辦法救救他們嗎?我們可以儘量補償那些鱉精。”

誰知道姜婪卻搖了搖頭,冷淡地凝著張子道:“你不肯說實話,我也救不了你。只能奉勸你一句,別在靠近水。”

說完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關隊長和關水一陣愕然,兩人不可置信地看著張子。剛才張子哭得情真意切,他們是當真信了的。

關水追上姜婪,著急道:“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姜婪對這師徒倆的印象都還不錯,到底還是停下了腳步,解釋道:“這些老鱉未必成精了,但它們都聰明的很,也通人性。撈屍隊常年在江裡湖裡打撈屍體,你們以前見過這些鱉嗎?”

“沒有。”關隊長肯定地搖頭。他幹了幾十年的打撈,就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鱉。

姜婪反問:“關隊長幾十年都沒見過一隻,說明它們知道避著人,不在有人的地方活動。所以張子和鄭宇又是在哪兒碰到的鱉?鱉通人性,力氣又大,他們兩個人又是怎麼捉住那只鱉的?”

關水張大了嘴,姜婪這麼一問,他才終於意識到了問題。

他還想說什麼,手機卻忽然響起來。他對姜婪做了個抱歉的手指,接起了電話。

對面說了兩句,他的臉色就變了,等掛了電話,方才語氣凝重道:“鄭宇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影帝婪:論演技,沒人能比得過我。

龍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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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婪崽的秀場!

二更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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