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顓頊帝絕地天通後, 天地交流被阻隔, 下界大地靈氣逐漸逸散,妖族也日漸沒落。而昔日渺小的人族逐漸壯大, 甚至有了與妖族的一戰之力。巫神的榮光不再, 被視為螻蟻的人族卻開始中興,此種境況,並不是所有大妖都能坦然接受的——即使顓頊帝甚至白澤都早就言明, 妖族沒落是天道命數,無可更改。

但不信命數的妖族太多。

他們在天地間橫行無忌,根本接受不了力量被削弱、甚至隨時隨地可能消散於天地的結局。

早在上古時期,就曾有妄圖逆天的大妖聯合在一起尋找新的通天路, 他們試圖打破天地阻隔, 但這麼做的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在他們即將成功那一刻, 天道降下雷暴,所有妄圖逆天改命的大妖,不論實力如何,在鋪天蓋地的恐怖雷暴之中, 一瞬間灰飛煙滅。

正是有如此慘烈的先例, 所以眾多心有不甘的大妖們才不得不接受了現實。

夾著尾巴作妖,總比被雷劫劈得灰飛煙滅強。

而時至今日, 大部分妖族早就已經適應了和人族混居的生活。那段存在於久遠記憶中的上古榮光時期,他們稱之為巫神紀年,巫神紀年之後,則是一直延續至今的人神紀年。

不管接受不接受, 巫神紀年都早已經成為過去式。對於如今的大多數妖族來說,所謂巫神紀年,上古榮光,都只是記憶中的一個符號而已。

相比追尋虛無縹緲的上古榮光,大部分妖族可能更願意努力工作多賺點加班費。

畢竟現在這個大浪淘沙的時代,競爭太激烈。不只是人族生活艱辛,不少妖族也過得並不輕鬆。

有這個閒工夫,打遊戲看電影吃吃吃買買買不香嗎?

加入邪教組織開社會倒車基本就是腦子不好使。

狴犴原本以為這種傻子應該已經沒了,沒想到是他高估了妖族的整體素質。

傻子不僅有,甚至看起來還不少。

姜婪也一臉匪夷所思,完全無法理解上古時期有什麼值得念念不忘的?

有遊戲嗎?有美食嗎?有各種各樣的娛樂設施嗎?

真是要啥啥沒有,連吃頓飯還得先打一架,誰輸了誰就是食物。

能有外賣方便?

他拿著根鐵棍去戳龍亦:“你和乾派合作,不會也是想著恢復上古榮光吧?米國和華國情況不一樣吧?”

龍亦趴在水牢裡一動不動,宛如死了。

姜婪又戳了他兩下,見他還是無動於衷,便故意扭頭對狴犴說;“既然問不出東西來,留著他也沒用,不如廢物利用,讓我把他吃了算了。”

他用打量食材的眼神看著龍亦,手裡的鐵棍一下下往龍亦受傷的後腿戳:“後腿肉看起來很結實,肯定有勁道,不如一條滷香,一條燉湯,味道肯定很好。”

姜婪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龍亦,但說著說著,他就真的咽起口水來。

他非常熱情地向四哥安利:“應嶠認識個廚藝很好的黑熊精,昨天晚上那條尾巴就是他料理的,色香味俱全,可以說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尾巴。”他語氣還有點遺憾:“可惜你沒吃到。”

裝死的龍亦聽到尾巴兩個字,終於穩不住了。尾巴被掰斷已經是奇恥大辱了,竟然還被當成食材料理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猛地彈起身撲向監禁的圍欄,尖利的爪子穿過金屬圍欄的縫隙,試圖攻擊姜婪。

堅固的金屬欄杆被撞出沉悶聲響,姜婪卻連身形晃都沒晃一下,一隻手就接住了他的爪子,他沉下臉來:“沒死啊?我還以為你死透了呢。”

他輕輕鬆鬆將龍亦推回去水牢,重重撞在牆上,皮笑肉不笑地看著他:“我勸你別指望龍邴或者米國來人能把你撈出去。儘早老實把知道的都交代了,不然等我們自己查清楚了,我就把你做成龍肉宴,請龍邴他們一起吃。”

旁邊的負責人:……

不愧是饕餮。

饕餮牛逼。

一番威逼恐嚇之後,姜婪才和狴犴離開刑訊室。

狴犴看看弟弟,忍不住想,對敵人這麼秋風掃落葉,怎麼就不知道對應狗兇一點?!

但凡拿出十分之一的兇悍來,應狗也不敢打他的注意。

姜婪不知道他四哥正在糾結什麼,他的注意力被另一座水牢裡關押的酸與吸引過去了。

——酸與被抓住之後,也被關押在了刑訊室裡。

他的四隻翅膀和三條腿都被姜婪吃了,眼下又被關在水牢裡,傷口癒合的不好,傷處覆蓋著厚厚一層醜陋的血痂。更別說眼睛還瞎了兩隻,羽毛因為泡在水裡脫落了大半,整隻鳥就麻麻賴賴凹凸不平,醜得一批。

多看一眼都覺得辣眼睛。

如果當初姜婪遇見不是慣會裝逼的“餘醫生”,而是現在這個辣眼睛的酸與,可能姜婪就生不出食慾了。

姜婪問負責人:“他也還沒有交代?”

負責人搖頭:“酸與擅長精神控制,他不肯配合,我們暫時也沒有辦法逼迫他開口。局長懷疑他也和乾派有關,所以只能繼續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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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哪天酸與的意志被消磨地差不多了,他不肯開口,他們也能有辦法讓他開口。

姜婪“唔”了一聲,道:“我跟他談談。”

說完示意負責人開啟水牢門,居高臨下地看著狼狽不堪的酸與。

酸與眼睛轉了轉,怨毒地看向他。

姜婪笑眯眯地看著他,語氣篤定道:“你也是乾派的人吧,讓我猜猜你是什麼等級?你的實力比朱獳他們高多了,起碼得是個甲級吧?”

當初在天臺上,酸與就表現出對人族強烈的恨意,還說過恢復上古榮光之類的話。當時姜婪只以為他是中二病發作,但在知道乾派的理念之後,酸與說出這番話的緣由就很清楚明了了。

——他也是乾派的人。而且能知道這麼多內情,顯然地位不低。

酸與不說話,就死死盯著他。

“竟然連甲級都不是?”姜婪繼續猜:“那是乙級?丙級?丁級?”

他故作驚訝:“你不會連丁級都排不上吧?”上上下下掃視了酸與一遍,姜婪唏噓道:“乾派裡跟你一樣沒腦子的大妖不可能有這麼多吧?你從前好歹也是個提之色變的大妖,混成現在這樣,也太沒排面了。”

“你想詐我?”酸與嘶啞一笑:“激將法對我沒用,我可不會上你的當。”

“對啊,我就是詐你,你這不就開口了嗎?”姜婪笑嘻嘻,下一刻說出來的話卻差點讓酸與變了臉色——

他說:“不是甲級,也不可能是乾君,那你就是那四個地師之一?”

酸與心頭巨震,面上卻故作淡定:“隨你怎麼說。”

姜婪無視了酸與的辯駁,扭頭負責人道:“給他換個級別更高的水牢,把人看好了。”

“他很可能就是地師,我們抓到大魚了。”

負責人:???

這是怎麼確定的?

他茫然地看向狴犴。結果就見狴犴也贊同地點頭:“酸與是地師的可能性很大,就按姜婪說的做。你最好再跟泰逢那邊知會一聲。最近加強刑訊室防衛,防止乾派派人來營救他。”

負責人連忙喏喏應下。

姜婪欣賞了一會兒酸與僵硬的臉色,又不緊不慢地繼續道:“也不知道你們總惦記著上古是圖什麼?世上好吃的東西千千萬萬,何必非跟人類過不去?你知道相柳吧?他也喜歡以人類恐懼為食,但人家腦子就比你好使多了,知道去遊樂園上班。不僅每天能光明正大地以恐懼為食,還出了周邊收穫了一批小粉絲。現在賺的缽滿盆滿,想吃什麼買不到?”

“你再看看你自己……”姜婪嘖嘖兩聲,真心實意地對酸與道:“跟對老闆很重要,跟著邪教頭頭是沒有前途的。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就連隔壁還在服刑的檮杌都比你過得滋潤。”

不僅吃喝不愁,甚至還有男妖為他爭風吃醋。

明明大家從前都不是什麼好妖,名聲也都好不到哪裡去。

姜婪一針見血,非常扎心:“大家起點都一樣,怎麼就你混得最落魄呢?你好好想想原因吧,想明白了早點坦白還能爭取寬大處理。就算出不去,在隔壁服刑也比在水牢裡舒服。”

“……”

酸與僵硬的表情逐漸扭曲。

姜婪視若無睹地關上牢門,這才愉快地拍拍手和四哥一起離開。

……

兩人從監管所出來,便開車轉道去外賓下榻的酒店。

狴犴開著車,想起剛才姜婪一番表現,笑道:“要是大哥看見你這樣,肯定很欣慰。”

以前懵懵懂懂的老五都能獨當一面了。

“那大哥來了你幫我和應嶠說說好話唄。”姜婪超會順杆爬:“我都這麼大了,談戀愛不是很正常?而且我挑的男朋友也不差!”

只是外界對應龍有些許誤解而已。

就像那些人誤解他一樣。

本來想跟弟弟談談心的狴犴頓時噎住。見弟弟期待地看著自己,到底還是輕哼了一聲:“看看應龍這幾天的表現吧。”

姜婪對男朋友超有信心:“只要大哥不信那些謠言,肯定也會喜歡應嶠的。”

說著還很心機地補了一句:“而且應嶠成了龍宮的人,你和嫂子不也更親近了嗎?!”

親上加親,多好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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