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迷霧之主與初始之龍之間似乎並不只是簡單的仇恨和立場。
現在看來他們和自己一樣，來自同一個地方。那麼也許在很多年以前，兩人之間曾經有過一段特殊的經歷。
夥伴或者愛人？
“他為什麼要殺你？我想他也應該看透了你的身份。”奧菲利亞再次問道。
羅傑聳了聳肩，這時候徹底放鬆下來，以他的實力面對兩人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反抗餘地。
“也許是因為我打牌贏了他吧。”羅傑笑著說道。
“就因為這個？”奧菲利亞流暢的動作突然中斷，古怪的看著羅傑。
“所以我們之間只是普通的牌局？”羅傑打了個手勢，“輸掉之後你不會也和他一樣想要殺人吧？”
奧菲利亞顯然還沒辦法將昆特牌的輸贏與生死聯絡在一起，拿著手中的牌，一時僵在了原地。
“一個小玩笑。”羅傑解釋道，“不過當時我的生死的確和昆特牌的輸贏聯絡在一起。”
接著羅傑就將事情的經過簡單的複述了一遍。
“我們雖然來自同一個地方，但關於回去的問題卻產生了分歧。”羅傑盯著奧菲利亞的雙眼，似乎想要從她琥珀色的瞳孔中捕捉到一絲情緒。
但他失望了。
“你不想回家？”奧菲利亞反問道。
“這裡才是我的家。”
“對於那個世界，我沒有太多記憶，甚至不清楚這些記憶是否真實發生。”
“那麼你呢，你的立場又是什麼？”羅傑緊接著反問道。
“我和那賽羅一樣，我們來到這裡的唯一目的就是拯救瀕臨破裂的世界，而事實上我們也一度接近成功。”
“掌握了整個位面的本源，如果可以將它帶回去，那麼也許可以讓那個世界勉強運轉下去。”
“後來發生了什麼？”羅傑問道。
“我和那賽羅不一樣，龍族的生命漫長，生性孤僻，對於整個種族的繁衍事實上並不是特別關心。”
“我雖然身份尊貴，一開始也想拯救我的族群和那個世界，但你知道嗎，年輕的狩魔獵人。”
“時間才是我們最大的敵人，是最可怕的武器。”
奧菲利亞嘆了口氣。
“漫長的追逐戰鬥中我變得越來越疲憊，更讓我恐懼的是，記憶中的那些面孔開始變得模糊。慢慢的，我對回家的念頭越來越淡。”
“類似的事也發生在那賽羅身上，只不過他個人的情緒更濃郁，揹負的使命也比我要艱鉅的多，自然他回家的念頭也更迫切。”
“世界與他無關，但他希望拯救自己的親人同族和王國。”
“就在那個時候，我們走到了一起。”
奧菲利亞笑了笑，笑容裡卻沒有緬懷，“事實證明那時候的我們之間已經沒有所謂的感情了，就連記憶裡存在的那些臉，那些故事和畫面，事實上也只不過是一種執念。”
“兩個同樣孤獨的靈魂靠在一起，想要彼此尋找支撐的力量，但可惜的是那時候的我最先放棄。”
“我做出了最重要的決定，我要留在這兒，保留我所掌握的力量，維繫這個位面的正常運轉。”
“同時我也希望那賽羅可以和我一樣，畢竟沒有他那麼整個位面將會變的不那麼完整，這時種下的缺憾一定會在未來的某一天發酵。”
“我背叛了我的世界。”
“既然那裡已經不適合生存，而我又有機會離開，那麼我為什麼不自私的做出一次選擇呢？”
羅傑從奧菲利亞的雙眼中看到了情緒的變化，這句話並不是說給羅傑。
而是她自己。
“於是你們之間產生了分歧，然後有了後來之間的戰爭？”羅傑還是感到有些奇怪。
他可以想象迷霧之主那時候的心情，但這似乎並不足以成為雙方開戰的理由，退一萬步說，擺在他面前最緊要的事情應該是回到原本的世界將獲得的力量彌補那裡的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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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迷霧之主卻選擇留在了這兒，這種做法顯然是極其反常的。
“事情沒那麼簡單。”
奧菲利亞放下手中的牌，顯然這種情形已經沒有人會把注意力放在桌上的昆特牌上了。
“他告訴我，他需要時間考慮。”
奧菲利亞接著說道。
“事實上那時候我也處於掙扎搖擺之中，於是我就答應下來，因為時間拖得越久，那賽羅改變決定的機會就越大。”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他再次找上我，他告訴我他還是沒辦法放棄心中的執念，但他同樣為自己隱隱興起的逃避而感到內疚。”
“我理解他的感受，因為那等同於背叛了自己的過去，放棄了他摯愛的人和一切。”
“於是他告訴我，希望可以讓我幫他擺脫這種情緒，忘記過去的一切，在這裡重新開始。”
奧菲利亞眼中閃過一絲後悔。
“而這個決定才是一切的開始。”
“發生了什麼？”羅傑好奇的問道。
“你去過他的個人世界，也看到過那座死寂的城，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到，在城堡的後花園，有那麼一處不起眼的墓園……”
“我知道。”羅傑深吸一口氣。
“墓園裡凌亂的擺放著一些墓碑，可那上面刻著的都是一個名字。”
“是那賽羅的名字！”
奧菲利亞道出了這個秘密。
“他殺死了他自己……”
“不，應該說是我，是我殺了他。”
似乎陷入了回憶之中，片刻之後奧菲利亞才回過神。
“說到哪兒了？哦，對了，那個儀式，那賽羅讓我幫他準備的那個儀式。”
“我想你應該有所感觸。”她看了看羅傑，“那種無法填補的孤獨，就像在靈魂深處開了個洞，永遠永遠都沒辦法填滿。”
“所以我希望他能留下來，畢竟只剩我一個實在太寂寞了。”
“我們準備了很長時間，然後開啟了儀式，一切都很順利，儀式結束之後，那賽羅再也沒有提到迴歸的事情。”
“我們甚至平靜的生活了一段時間，說實話，那算得上一段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能看得出來他很放鬆，彷彿真的忘記了過去的一切，相反我卻變成了那個備受煎熬的人。於是我便向他提出，讓他幫我舉行同樣的儀式。”
“可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我們遭受了襲擊，來自整個位面規則的反噬，你應該聽過那個名字——”
“世界之蛇。”
“我們的強大已經超出了這個位面承載的上限，於是戰鬥爆發了。”
“我們的力量更強，相互配合，終於艱難的殺死了世界之蛇，但這種生物並不是正常發育生長形成的。那是整個位面規則的具化，我們就算殺死它可用不了多久它就會重新出現。”
“那這並非是無法解決的事情，只要四處尋找，在它真正凝結之前提前摧毀，就可以避免一場戰鬥。”
“但可惜的是……”奧菲利亞輕嘆一聲。
“那賽羅趁我重傷的時候偷襲，奪走了我全部的力量，然後將我徹底殺死！”
“什麼？”羅傑感到疑惑。
“可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樣做？”
奧菲利亞一臉悲哀，“那賽羅在動手前告訴我，這是他的使命，他必須殺死我，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回家！”
“回家……多麼可笑，是那個儀式，那賽羅清楚這時候的自己沒辦法作出選擇。”
“他知道什麼該做，卻擺脫不了內心的情緒。”
“既然這樣，那就重新做一次選擇。”
“他抹除了在這個世界之中的留戀，讓自己更接近剛來到這個位面時的狀態。”
“那時候的他心中滿是掠奪的慾望，無時無刻都想回到原來的故鄉。這樣事情就變得簡單多了，排除障礙，甚至吞噬我的力量。”
“對他來說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因為這個世界裡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
“他很殘忍，為了完成最初的目標，閹割了自己的靈魂，並且不是一次。”
“每隔一段時間，他就要經歷一次輪迴，因為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在漫長的歲月裡抵抗時間的侵襲，始終保持高昂的鬥志。”
“只要做了最初的選擇，剩下的都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羅傑回想起墓園中看到的那些墓碑，看樣子這個所謂的儀式並非沒有代價。
迷霧之主經歷的痛苦可想而知。
“他其實可以立刻離開的，沒必要襲擊你。”
羅傑問道。
“呵呵，這就是最諷刺的地方，那賽羅做出了選擇，可那時候的他意志本身就不太堅定，自然會有紕漏的地方。”
“而他最大的失誤就是，抹除了一切之後，他沒辦法找到回家的路……多麼可笑，一個不惜反覆殘害自己的靈魂用於保持初心的傢伙，最終卻想不起回家的方法。”
“他只能徘徊著苦思冥想，但一切都沒有意義，明明那扇門就在眼前，可他看到的偏偏是一堵牆。”
羅傑感到不寒而慄。
他能理解迷霧之主作出的選擇，他清楚自己應該留在這，因為那樣才是擺脫那個破碎世界的最佳選擇。
可心中的情緒卻讓他沒辦法做出選擇，這裡面有利益得失，但更多的是對這個位面的留戀。
但如果抹除這一切，剩下的就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掠奪者。
他做出了莫大的犧牲，終於可以確保自己無時無刻都保持著堅定的意志。
但悲哀的是，原本清晰的路卻被迷霧籠罩。
這也應該是他後來撬動陰影力量以及現如今掌控迷霧的原因之一。
他要去探索整個位面的各個角落，然後找到路回家。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有心算無心，又在重傷的狀態下，奧菲利亞根本不可能逃脫。
“確切的說，真正的奧菲利亞已經死了，現在你看到的，只是一個擁有他的記憶，以及世界之蛇軀體的怪異組合。”
“那賽羅想要從我這裡得到答案，可我最終拒絕了他，而就在我被他徹底殺死之後。世界之蛇崩解的規則與軀體模擬了我的記憶，讓我重獲新生。”
“從那時開始我就不再是奧菲利亞，而是這裡初始之龍，是整個位面的守護者！”
“我存在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守護這個位面，讓他避免崩裂重蹈那裡的覆轍。”
“所以……”她攤開雙手。
“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的立場了吧？”
“你為了珍惜的夥伴愛人，我們的目標高度一致。”
“原來是這樣。”羅傑點點頭。
“所以，我們必須要殺死他。”
可很快他就皺皺眉，“如果他已經完成了魂化，並且只有靈魂力量才能傷害和殺死他，那我們……”
“你在靈魂力量方面比他弱上很多嗎？”羅傑突然問道。
“這個問題……”
奧菲利亞沉默了片刻，然後開口道：“我沒有靈魂。”
“什麼？！”羅傑一臉驚詫。
“任何生物都有靈魂，大到一頭龍小到一隻螞蟻或者更小的……這是規則，你說的情況根本不可能發生。”
“那是你以為的規則。”奧菲利亞嘆了口氣。
“我復活之後，我們之間曾經爆發過一場戰爭，最後的結果恐怕你已經知道了。”
“兩敗俱傷。”
“到那時候我就知道，如果想要殺死那賽羅，我必須做出選擇，讓自己的力量更純粹更極端。”
“於是我走上了一條與他完全相反的道路。”
“然後就處心積慮的擺脫自己的痕跡，用漫長的時間計劃了之前的一切，我知道，只要他的身體與靈魂還有一絲聯絡，我的計劃就一定會成功。”
“摧毀他身體的同時，他的靈魂也會死去。”
“可這真是命運的玩笑，他也想到了和我同樣的方法，只不過我們走上了不同的路。”
“雖然靈魂與肉體之間可以相互影響，不同的力量規則也會發生轉變，但是到了我們現在的層次，沒有極致的純粹是不可能殺死對方的。”
“他知道嗎？”羅傑問道。
“早晚的事。”奧菲利亞嘆了口氣。
“我殺不死他，他也奈何不了我，但他畢竟是破壞者，沒有了我的制約，迷霧一定會將整個位面吞噬！”
“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有其他方法嗎？他可以透過迷霧影響到籠罩的世界，那麼你呢？也一定可以透過血脈的力量……”
“那些都是沒有意義的小手段，只能拖延一點時間，卻沒辦法決定最終結果。”
“最後要麼我選擇屈服告訴他回家的路，要麼他拉上整個位面和這裡的全部生命，然後一起為他陪葬！”
“所以我們只能等死，或者打打牌？”羅傑捏了捏桌角的昆特牌。
“不。”奧菲利亞的雙眼中爆出一團精光。
“我們還有你。”
“唯一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