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以為會天長地久,其實不然,轉眼之後就各奔東西,一切都在昨日,並不然,步伐已追不上它逝去的蹤跡。

或許世間每個人都一樣,錯過的人會倍加思念,逝去的人會倍加思念,如果說這就是上蒼註定的命運,那又是誰在掌握這命運,是不由人不由己,似乎冥冥之中,一切都註定了,可是另一個聲音卻悄悄的告訴你,你的命運掌握在你的手中,事由自己也由人,活著的人就在這兩者之中徘徊著,猶豫著。

與百來士兵躲在山洞裡已三天三夜的幽玥並不覺得苦,反而是種坐於塵世間少有的安寧,偶爾傳來馬踏石的轟鳴聲,幽玥也分佈清是敵是友,但可以肯定的是一切都在按計行事,因為馬走動的聲音就是計劃實施的步伐,真假卿天湛在這崇山峻嶺之中死拖住耶律備,打贏就打,打不贏就跑,敵追我躲,敵停我打,在敵筋疲力盡之時再一網打盡,這是一招再簡單不過的計謀,任何一個行軍打仗之人都能見出其中的用意,拉圖國國民剽悍,易暴易怒,幽玥就是抓住這一點行此招,就算耶律備不上當,不信他手下的士卒個個都威懼如虎,言聽計從,只要有一個人敢不聽將令,拼命死追就可以了,幽玥照竹簡上短短幾字對耶律備的描述,幽玥堅信,他不可能置他的將士於死地而不顧,那這一環扣一環的情感債可讓成功觸手可及,那轟鳴的馬蹄聲不由的讓幽玥的心安了許多,相信在前線的天湛也心寬許多。

山洞外剛落了陣雨,一陣秋雨一陣寒,空氣中已經能嗅到嚴寒的味道了,雨水滴落在山石間隱沒了它曾來過的痕跡,幽玥抱膝靜坐,雖說耶律備若落荒而逃萬分之一的可能都不可能走這條羊腸小道,但幽玥心中還是有點壓抑,在人的世界中萬事都有可能,戰爭講究的是你死我亡,而不是情誼,幽玥主動請纓守關隘,並不是為了功勞,也不是樹威信,她只是用一顆女人的心在關心一個男人的成長與失敗,沒有完美,只有盡力。

一隻蜘蛛“啪”的一聲落到地上,從短暫的暈厥中醒過來後又趕快回到網上去,風雨之前它剛織了張網等著獵物,哪知一場風雨就將它的辛勞毀的粉碎,失落之後,它從暗處爬了回來,繼續吐絲織網,幽玥看著它靜靜的笑了,猶如一朵在暗處獨自綻開的睡蓮,一隻蜘蛛都懂得不放棄,不妥協,更何況是人呢?

不知夕城山洞裡的每個靈魂在每個風雨之夜可安息了,幽玥也不知為何,對那個山洞裡的每一分時間與每一寸空間都懷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牽掛,時時刻刻都不自覺的想起,他們都像生命裡的親人,雖已死,可這並不能淡化這份親情,幽玥知道卿天羽早為他們立碑寫轉,入土為安,可心中多少還是有點遺憾,遺憾自己未能為逝去的親人親手捧抔土,燒柱香,可當時幽玥對夕城的感情是又愛又恨,但願今生有機會一償宿願,能夠再回到夕城的懷抱中,在落英繽紛中傾訴這一路的風雨與風景。

夕城,你是母親,可您的兒女卻顛沛流離,何日再回,灑酒為您唱祝歌。

夕城,您是母親,可您的兒女卻孤苦無依,何日再見,歡樂為您喜開懷。

“鳴金了,鳴金了”將士們一個個歡呼起來,“鳴金了!”幽玥也驚喜起來,難道天湛勝了?他活捉了耶律備?鳴金就意味著勝利的意思,太好了!沒想到計謀實行的這麼順利,真是太好了,讓幽玥有點喜出望外,“將士們,大家辛苦了,現列隊回去”,幽玥未發覺,她因高興言語中都帶點顫抖的味道。

“這仗打的太憋屈了,讓老子上前線,肯定能殺它個拉圖狗們屁滾尿流”

“老三,這種大話就不要說了”

“老子上前線那可是英勇無比,你個龜孫子懂什麼”

“哈—哈---哈---老子不懂,老子是粗人”

幽玥對這一笑而過,能理解這些不滿的情緒,畢竟他們可是個個身懷絕技,卻被天湛調遣過來與自己一起守這個小山口的,如今這勝利的號角卻與他們無關,心中懷有憤懣也是人之常情,武者沒有文人的那種矯情,有話就說,直來直往,最看不慣的就是九曲十八彎的花花腸子,幽玥在軍營中生活過,能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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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娘,孩子還等著老子去養,這個月軍餉又沒希望了”

“你媳婦早跟野漢子跑了,還等你這個癟三回去,哈哈哈----”

“老子打死你這個小兔崽子,嘴巴不乾不淨的”

軍士們開著粗俗的玩笑,用這種方式來排洩心中的不愉快,幽玥在隊伍的後面,深一腳淺一腳低頭不語,對所有的言語都預設了,文人有文人的禮節,武者有武者的方式,無關對錯,回去的路上,大家都鬆懈了許多,原本緊綁的面頰全都鬆懈下去,原本流淌於人群中那種時刻緊惕的氣氛也隨之而散,個個閒散著拖槍扛刀,日落而息的感覺。

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讓自己活著,只是每個人活著的方式、意義不同罷了,重於泰山也可輕於鴻毛,但不論哪種,人只有活著,才能去改變想要改變的一切,人也只要活著,就有希望,若有一天連希望都沒有了,那意味著精神的支柱全然崩塌,活著也就如同行屍走肉,生命是那早已冰冷的篝火,全無復燃的可能。

“矣”幽玥一個不慎,讓石頭歪了下腳,不過還好,是個調皮的小石頭,腳踝在短暫的痛楚之後也就安然無恙了,輕跺了幾腳,有種酸酸麻麻感,還好不影響行走,幽玥估摸著,到夜間說不定會腫起,不過只要行走自如就行了,也就沒顧慮太多,不經意間抬頭,藍天中有鷹在翱翔,時高時低,時緩時急,它似乎不急著離去,不知是不是把我當成獵物了,幽玥在心裡小小得意的亂想一下,可是越看越覺得奇怪,鷹的身影與人的身影一樣,都有它獨特之處,不拘一格的一面,振翅的強度與伸平的舒緩更像一首琴絃上的古曲,幽玥覺得一種久違的熟悉感盤旋在腦中,可一時又想不起在何時何地何處見過。

前面的山體是個死直角,幽玥這一停頓就脫離了隊伍,連隊伍最後的身影也被山石所掩蓋了,環顧四周,除了自己只有冰冷的山石,一種要被擠壓的錯覺鑽入幽玥腦中,幽玥感到大腦在一種莫名其妙的狀態下寒顫了一下,短暫的不適之後,幽玥提步追了上去,或許女人就是天生第六感超靈的動物,而第六感卻是一種沒有依據說存在又非存在,說不存在又存在的一種精神狀態,可每個人心中都有,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被它征服。

原來是被山石所欺騙,他們均未離去,所有人圍成一個圈,不知在商量什麼,裡三層外三層圍的水洩不通,“怎麼了?”幽玥好奇,大家不是急著趕回去嗎?怎麼走走又停停了?

“啊---救----”一聲厲叫把幽玥的大腦都給嚇呆了一呆,這聲音……這聲音是刀走肉上留在人間的餘音,殺人?殺什麼人?為什麼被殺?不是鳴金收兵了嗎?難道有敵人潛入?可明顯不對,對方是求饒的架勢,空氣中流動的不是劍拔弩張的味道。

“啊---救命----”

“各位爺,求您了,不要殺我,我不是拉圖狗,小人是詔國禍聚人……”

“哈哈---詔國人更該殺,明裡一團和善,背後陽奉陰違”

“大爺,大爺,小人家裡上有高堂,下有孩童,求您大發慈悲,求您……”

“怎麼了?你們讓開”幽玥用力扒開人群,入眼的鮮血衝入眼中,橫七豎八的屍首向所有人訴說著這裡的鬼魂,從服飾上看,對方似乎是一股拉圖剩餘的流寇,血正悠閒的從他們身上流淌著,滋潤著山石下不可見的土壤,屍首正中跪著一人,他正一個勁的磕頭,幽玥瞧不清他的面目,可單憑身影,有點熟悉,但一時又想不起,戰場之上本就沒有憐憫可伶,更何況是兩個打的火熱朝天的兩國,短暫的憐憫之後,幽玥未言語,在死亡面前,任何華麗的言語都顯得那麼蒼白。

“懷玥,懷玥,是我,快救救我呀!我是王旭,王旭呀!”

“王旭?”幽玥打量著地上披頭散髮、狼狽不堪之人,王旭兩個字在腦海中翻滾著,伴隨著有關王旭所有記憶被一頁頁、一張紙開啟,木頭、父親、軍營、弓箭、夕陽、師父……“快,住手!”

“老子憑什麼聽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娘腔,沒膽識就不要上戰場,老子還要提人頭去邀功,你小子說殺就殺,說不殺就不殺,兄弟們還有沒有活路可走了?”提刀欲砍的壯漢明顯對幽玥不滿,自己縱橫沙場十幾年,今日被一個像極了女人的“男人”管死,這

臉往哪擱,“就憑你們有私交,那他?”壯漢提刀指著一具屍體說道:“知不知道,他還是老子的親孃舅呢,老子在大義面前,不還是滅親了”

“哈---哈哈哈-----”眾將士鬨笑起來。

“我不是徇私,這是條生命,他已無路可走,你又何必以死相逼,佛祖有好生之德”幽玥並不是因為眼前之人是王旭而要極力相救,而是那聲吶喊,喚起她心目中那份對生命的珍惜,不忍見世間多一份屠繆,不忍再多見一滴鮮血。

“老子今日非不網開一面,非殺不可”壯漢明顯動氣,粗著嗓子,硬著脖子抗議道。

局面一度處於僵持狀態,互不相讓,幽玥並不是那種與人死抗之人,可今日這關乎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幽玥知道若後退半步,眼前之人只有死路一條,今後會有更多的人死於屠刀之下,一個人出來解圍了,不知他在壯漢耳邊嘀咕了什麼,壯漢的臉紅一半白一半,提刀的手也松了下來,幽玥隱約聽到“天湛”的名字。

“你小子命大,有貴人相救,可要當心,下次就沒這好命了”

“謝大人不殺之恩,不殺之恩”王旭早嚇的六神無主,淚流滿面,驚慌如一隻無家可歸的小鳥,滿眼的驚慌與失措,幽玥在心裡也長長的松了口氣。

“老子是說不殺,但也不能這麼便宜你了,來,從老子胯下鑽過去,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鑽----鑽----”其餘人一下子全來了興致,高聲吆喝起來,那歡愉的淫笑聲被山石無限制的擴大、擴大、擴大……

幽玥一聽,臉氣白了,自古以來,士可殺不可辱,他們怎麼可以這樣,這明顯不是強人所難嗎?這樣如此踐踏他人的尊嚴與殺取生命有何區別,人格,是一個人活在世間最基本的做人品德,威武不能屈,幽玥的反抗之聲還未出胸腔,只見王旭已經用矯健的身姿早就爬過了一個又一個胯下,滿臉含笑,滿嘴問好,毫不在乎,幽玥感到自己的精神世界塌了半邊,生命與尊嚴,孰輕孰重?

是不是舔過墨汁,翻過書簡之人,心中便有了份孤傲,以這份孤傲做基礎,把自己駕馭芸芸眾生之上,其實不然,什麼都一樣,一次的青春,一次的生命,尊嚴是文人的一種追求,而活著才更現實,如果連命都沒有了,那還有尊嚴嗎?死後萬事成空,可是人若苟且偷安,那這樣憋屈的活著又有何意義呢?為了活著而活著,不是更悲哀嗎?

生命、尊嚴,兩個如死敵般在幽玥腦中搏鬥著,看著王旭的一舉一動幽玥自己也糊塗了,她二十年積累起來的尊嚴價值觀,在那一瞬間土崩瓦解了,分崩離析。

“哈哈---哈哈---哈哈----走---走---回去”

“懷玥,懷玥,沒想到在這見到你”王旭很無所謂的從地上爬起,湊近幽玥,舔著臉問道:“你現在是不是混的不錯呀?那些大人們都讓你三分,你混好了,不能忘了兄弟”

對著王旭這幅小人醜陋的嘴臉,幽玥覺得很噁心,以前自己只是覺得王旭膽小怕事,不知他原來會如此會阿諛奉承,“你不是說你上有高堂,下有妻兒,你走吧!”

“么----我的小祖宗,那是騙那些老爺們的,我天地間一個人,說說,你現在為誰賣命,混哪了?”王旭扯了扯幽玥的衣袖,滿臉掛著討好的笑容。

“我無官無權,你走吧!”幽玥突然感到很壓抑,她討厭王旭那副嘴臉,更討厭他的人格,不想言語也無需多言。

“啊---懷玥,懷玥----你聽我說”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救只是對生命的尊重,無關個人感情因素。

夕陽晚照裡的昔景山,沉靜的如一位步入老年的老嫗,在靜靜中品味時間走動的滋味,回憶過往的哀愁,而與她相較的瓊琅山,就是一個朝氣蓬勃、情竇初開的少女,舞動著她四季的花裙,銀鈴般的歌聲灑滿每一個角落,鮮明的對比。

雁過昔景秋空夜,隔山對壁月影重,故景難漏昨日情,不思,不量,故人迢遞在瓊琅。

縱有歸心似箭意,解胺卸劍泣殘顏,風餐露宿今何夕,永愁,永悵,候蟲聲接杵聲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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