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裡風哭雨哭,嚎啕一片。

夢中那疏柳和風漸漸變得蕭瑟,那潤花夏蘭漸漸變得瀟瀟,再加那枯樹枝頭露出的那灰藍的天空與不甚明亮的太陽,均是一片萬物蕭條之景,這景猶如虹橋花路、風和日麗的人生遭遇挫折,步入灰暗的港灣。

任之清風明月,鬆弛一下困擾的神經,讓淡雲清流,洗滌一下汙染的心靈,去登東皋舒嘯,臨清流賦詩,窺谷忘返,望峰息心。

人生本應絢爛多彩,似朦朧而實清明,充滿大徹大悟的味道,可很多事的發生是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夢裡的故事總是千姿百態,紛擾不息,但都是現實的折射。

有光打在臉上,帶著幾分煩悶的燥熱,有手撫在臉上,帶著幾分眷戀的憐惜。

慢慢睜開眼,“恬姐姐”聲音蒼啞的似那冬日下的老樹枝外皮,淚水潸然落下,幽玥感到心酸、心痛,想對卿天恬訴說千言萬語,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好了,幽妹,不管發生什麼事,還有恬姐姐在,你受到了過度的驚嚇,原本身子就弱,萬事都沒有自己身子重要,恬姐說的對不對?”天恬安撫道。

“嗯”幽玥含淚點頭道,想開口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卿天羽去哪裡了?問了心痛,不問心不安。

“卿天宇走了,一時半月是不會回來的,你就在恬姐這安心養傷,把這當家”卿天恬善解人意的說道。

“他走了!他走了!”聽到這個訊息,幽玥心中不知是喜是悲,是摻雜在一起的油鹽醬醋,百般滋味盡在其中。

窗外似乎有個披著夕陽餘暉的身影一閃而過,那是?卿天恬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是她朝思暮想、夜不成寐的身影,他怎麼敢來?他來做什麼?現兩國關係如此緊張,他怎敢單槍匹馬的跑來?

“幽妹,你先好好休息,我讓環兒給你埠吃的來”卿天恬慌亂地立起身,飛速的朝門外走去,她的心跳得飛快,快的讓她有窒息感,剛才那個身影!剛才那個身影她一定不會看錯,化成灰她都認得,直覺告訴她,他是故意在她面前顯露,面前有個引誘她的陷阱,感覺卻在督促她,追上去!追上去!那是你心愛之人,錯過這次,或許無緣再見!

幽玥躺著目光無神的盯著層層疊疊的帳頂,卿天羽的各種身姿在腦海中一一閃現,她不知道該用怎樣一個詞來形容卿天羽三個月來的所作所為,說他桀驁不馴,可他有時又沉默如山,說他陰狠毒辣,可他對自己也算關懷備至,顛過來覆過去,只好用一句話概括:總體來說,他對自己還算得上好。

在夕城中,他有圓豆、胖虎他們玩得不亦樂乎。

在賭場中,他與軒轅三光也是鬥智鬥勇。

在含蘊城中,他的一雙手給自己撐了一片天。

過往的總總,零零碎碎的擺了滿地,需要用心去拾起,去穿起,他似乎還有個不堪回首的童年。

罷了!罷了!走了也好!這樣彼此都算得上是解脫,幽玥伸手朝衣裡摸去,信不見了!

天恬追著那個夜色下的身影,走過亭閣,穿過小院,踏過石徑,路過花池,一路隨後花園追去,她現在一心只想追上那個身影,瞧一眼也好。

伸手扶去身邊的千結子,攀住面前的善枝花,剛踏入後花園的花叢中,怎麼身影就沒了?難道真的是自己看錯了,不是他?那會是誰?誰有膽量敢夜闖安南王府?

一步一個腳印,卿天恬整個神經都繃了起來,來人是敵是友不清楚,但憑藉她多年的軍中生涯,她可斷定對方不會治她於死地。

身後有人!還未等天恬轉身,身後就伸出了一雙如鐵箍般的手臂,將她緊緊摟入懷中,溫熱的氣息拂上了她的耳廓,“天恬,是我”是男子濃濃的鼻音。

短短的四個字聽得卿天恬心驚肉跳,百喜交加,她既為這個聲音欣喜若狂,又為這個聲音憂愁萬分。

“怎麼,心跳的這麼厲害?”初升的月亮,昏暗的月光投射在他身上,俊朗開闊的背影暈染出一圈柔光,整個人散發出無可比擬的獨特魅力。

“耶律備,我們不是說好了,從此除了戰場上永不相見嗎?今夜你不怕被當做刺客來抓?”天恬一把按住耶律備在她身上放肆的手。

順手將天恬反過來,耶律備溫柔的凝視著卿天恬,低聲說:“你弟弟去舞刀弄槍,開懷暢飲去了,卿天羽被他的那只鷹叫走了,你的軍中將領在前廳,就有個黃毛丫頭在房中,要不就請將軍你親手抓刺客吧!”耶律備抓起天恬的手往自己胸部按去。

當碰到肌膚上那絲暖意時,卿天恬臉紅成了個水煮蝦,“你,大膽!”三字說的明顯底氣不足。

耶律備嗤嗤笑了幾聲:“將軍當日在昔景山的救命之恩,草民沒齒難忘,無以為報,願以身相許,可好?”那戲謔加嬌媚的聲音,像風一樣直往卿天恬心裡竄,“既然將軍捨不得抓草民,那草民投案自首吧!”

一伸手將天恬拽入懷中更緊,天恬一顫,唇上咬的發白,頰上卻是紅透,他撫上她的臉,細細審視著不施粉黛的絕代容顏,她的臉上有悲歡、有希冀、有驕傲、有痛苦,所有的情通通在他唇下瓦解。

他的唇薄而軟,帶了涼涼的夜的味道,清苦甘甜難辨,他

流連在她顫顫緊閉的唇上,並不急於侵略,只是久久流連,彷彿小小孩童貪婪著心愛的飴糖,天恬顫抖得越發厲害,卻不在掙扎抵抗,一眨不眨的看他,那幽靜雙眸裡漸漸凝起水霧,彌散了深濃的淒涼,彷彿雨天下的幹堤,亦是悲苦的笑容。

當衣服被撕扯的聲音貫入耳中,當涼風穿過滾熱的肌膚,天恬原本驟升的大腦冷靜下來,當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時,羞恥、憤怒一起襲來,“啪---”抬手給耶律備一耳光,後退幾步,立馬掩衣,“耶律備,你敢如此無禮,本將軍立馬可取你項上人頭”

耶律備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打的臉頰,似乎上面還殘存著卿天恬的氣息,鬼魅一笑,“敢對本王無禮之人,也是死罪,不過看在恬兒今夜如此迷人的女裝上,本王不追究”

“你無恥”卿天恬看似咬牙切齒,實則詞不達意。

“是,我無恥,我小人,那都是因為你,是你讓我天天在煎熬,是你讓我茶不思飯不香,是你讓我相思成病,本王今夜‘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恬兒,我破膛挖心給你看,我愛你,乖”耶律備伸出手,朝卿天恬走去。

“那天,我已經把話說的很清楚了,彼此互不相欠”

“那是你的意思,我從頭到尾都沒同意,誰說互不相欠,你偷了我的心,讓我一個人在相思中煎熬,你說,你為什麼要救我?當時為什麼不給我一刀?”

“我是為了自救,跟你無關”卿天恬語無倫次找藉口道。

“恬兒,讓我們把那些身份、地位,這些沽名釣譽的東西全拋棄,今夜就我們倆,你說,你愛我嗎?”耶律備滿臉的誠懇。

“我……我……”卿天恬的內心有兩個聲音在叫囂著,一個是“愛”,一個是“你是誰”,緊皺的眉頭露出了她內心的不安與掙扎。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耶律備唯恐嚇了卿天恬,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不要過來,不論我愛不愛你,這都無關緊要,我是陽國大將,你是拉圖佑王,我們各為其主,身肩使命,永遠也不會有結果的,趁還無人,你走吧!”

“我不”耶律備開始執拗起來,趁卿天恬低眉斂目、一副深思模樣不留意間,出手如疾風,點了天恬的穴位,耶律備修長手指驀地扼住她頸項,蒼白手背綻出青筋,眼底戾氣大盛,齒間冷冷吐出“本王對草原上的神發誓,一定娶卿天恬為妻,生生世世不離不棄”

天恬掙扎喘息,半掩的衣衫褪下,雪白肩頭連同酥胸盡露,耶律備眼底怒氣漸轉為悲哀,悲哀中透出一股不服輸的絕望,天恬早已涔涔淚水,涓涓不斷,他的心在痛苦不安,她的內心又何嘗不是,他身上時有時無的豪邁氣息,彷彿與她的哀傷融為一體,一樣的癲狂,她淒涼淚眼令他絕望若狂,他們之間橫了一條無法跨越的鴻溝,天上牛郎織女還有喜鵲為他們搭橋引線,那他們呢?裂帛聲裡,斷了衣帶,散了瓔珞,亂了髮髻……他抱著她滾入了重重花海中,拂袖打落了一地的千結子與善枝。

“恬兒,恬兒,說愛我,說愛我”

男子肌膚的灼熱,身軀的沉重,將她圈禁在愛欲掙扎的囫圇中不得動彈,不得呼喊,天恬感到自己在沉淪,自己的身體比心誠實多了,這碧幽之火在交纏的軀體間肆虐蔓延,彷彿天地間,只剩彼此,萬事萬物皆空。

唇與舌抵死纏綿,孽與慾望在爭奪,時斷時續的淺聲低吟,被封死在她唇間,他以舌尖度入清苦,卻吸入了她的魅毒。

暗夜遮蔽了羞恥,快樂忘記了憂愁,空氣中瀰漫著如此炙熱的靡靡氣息,彌散著濃濃的渴求,天恬看著身上的耶律備,身軀碩欣,胸膛起伏,傷疤暗紅而猙獰,全身染上了慾望的赤紅,活似被撕裂的心房。

是愛到了極致,還是會毀滅了彼此?

欲情焚燒,寸寸吞噬彼此,這馳騁在她身上的男子,妖異癲狂,逐漸加重的喘息聲在無邊的黑夜中聽起來十分詭異,不知是誰的汗水濡溼了誰的鬢髮,沿著誰的臉頰滴落在身旁的泥土中,地為床,天為被,在譜寫愛的讚歌,那狂躁掙扎的獸,在她的身體樊籠裡衝突掙扎,掠起陣陣觳觫,那將溢未溢的呻吟,被情慾所燃燒著,在抑止中拼命衝突著,驀然攀緊他肩頭,月光迷亂,如痴如狂,那個徘徊在心底許久的字終於脫口而出:“備!”

“說愛我”

“好,嗯”

他緊緊抱住她,疲乏的伏在她胸前,微微顫抖,似一個任性的孩子般,吃不到糖果決不罷休,一聲又一聲低低的喚著恬兒---,似乎這兩個字甜的永遠喊不夠。

夜在花的身旁靜悄悄的守候著,“啪---”的一聲,“備,你瞧,千結子開花了”夜色下,千結子張開那碩大的花蕾,恰似一張娃娃的笑臉,“備,明天的花園裡又多了一枝花”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耶律備悄悄地、緊緊的抱著卿天恬,不想這一刻的美好被打碎,希望時間能在此時停下它匆匆的步伐,讓心去銘記這一刻,讓愛永駐在心間,彼此都隻字不提,不是無語,而是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

“你走吧!就當今夜什麼都沒發生過”天恬催促身後的耶律備離去。

“我不僅會記得今夜,還生生世世記得”耶律

備狠狠在天恬脖頸上咬了一口,立馬血腥味充斥著鼻翼,邪魅一笑,“看,我留了個暗號”頗有幾分得意“記得,想我,過幾日來看你”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獨自走在回屋的路上,卿天恬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心中的壓力似千斤沉石重,她知道,就算是五馬分屍,凌遲處死也抵不了她今夜犯下的錯,可若真的五馬分屍,凌遲處死能換回今夜,她也甘之如飴吧!

人是感性與理性結合的產物,所以為人處事時,總在感性與理性之間苦苦掙扎著。

天若有情天亦老,月若有情月長吟,那今夜的自己呢?

苦思難禁,勾引東風,朱顏年好,贏取如今。

“恬姐姐,你去哪兒了?”

“幽妹,你怎麼在這?”

幽玥看著卿天恬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都碎了,一把抓住天恬的手說:“恬姐,你怎麼了?手怎麼會這麼涼?是不是生病了?”

“沒事”天恬不著痕跡的把手從幽玥手中抽出,有些事她不能說,說了也無益,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道:“幽玥,你一直在門口等我,有什麼事嗎?”

“是的,恬姐,你知道我裡衣裡的一封信嗎?”

卿天羽抱著昏迷著的幽玥踏入安南王府,天恬就迎了上來:‘幽妹這是怎麼了?“還未等到回答,高空中傳來鷹的長嘯聲,那聲音底氣十足,衝擊長空,天恬抬眼也只能看見一個在頭頂高空中盤旋的影子。

“知道她是誰嗎?”卿天羽厲聲反問,這一問把天恬給問愣住了,這句什麼意思?

“她是十八皇叔的女兒---幽玥”卿天羽又自問自答道。

“我雖不知當年發生了什麼,可聽父王說,十八皇叔養的是兒子,而且出生就夭折了”天恬有點不可思議的問道。

“這你就無需知道了,我的行蹤全暴露了,要立馬回去,幽兒寄在你這養傷,等傷養好了叫她回去,外面的這個世界不適合她,她心思太過無邪、純真,我護一時,護不了一世,信我帶走了,絕了她去襄凡的念頭,若有一天她被冊封為郡主,你就是民間第一郡主的大恩人,這筆買賣你不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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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他帶走了,他叫你先好好養傷,等傷養好了就回去”天恬努力回憶著卿天羽當時所說的每句話與每個字。

聽到這個回答幽玥的心似被挖走了一塊,空落落的,天恬的心亦然。

卿天羽無論如何算計一切,都萬萬沒料到,原本他以為是白紙一張的信上,卻寫了字,他一直以為,送信只不過是明了騙幽玥下山的一個藉口,把幽玥送到自己面前,是明了表明支援他的決心,可現在他不忍心看幽玥受苦,如此一塊潔白無瑕的美玉怎可眼睜睜看它落入泥沼中,而毀其本身潔質呢?其實,被他撕碎,扔掉的信紙裡寫了五個大字:慕容戰之女。

當卿天羽知道的時候,後悔不已!早知如此,他怎麼會在這份情上走得如此坎坷,如此艱辛,是明了捉弄了他?還是蒼天捉弄了他?

“幽妹,看你像丟了魂似的,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天恬關心的問道。

“沒有,沒有”幽玥連忙否認,“夜深了,恬姐,你快休息吧!幽玥回去了”

“別走”天恬一把拉住幽玥欲離去的手腕,和聲說:“幽妹,瞧今晚的夜色多美呀,陪恬姐看會兒月亮好不好?”

一輪圓月半空嵌,皎明賽過桌上盤。

天恬拉著幽玥,坐在門前的涼臺階上,誠懇道:“幽妹,雖說你我認識的時日不多,但姐姐對妹妹你是一見如故,姐姐把妹妹從心裡當親人看的,你也知道,姐姐父母雙亡,現只有弟弟一個親人”

“恬姐,我知道你對我好,你就是我的姐姐”

“幽妹”天恬緊緊握住幽玥的手,懇求道:“幽妹,如果有一天,恬姐遇到什麼不測,你答應恬姐,把天湛照顧好,好不好?”那聲音裡夾雜著淒涼的哭泣聲。

“恬姐,你是不是想多了?你怎麼會遇到不測?”

“幽妹,你答應恬姐好不好?恬姐死不足夕,可天湛他還小,又非常的頑皮,總是喜歡舞刀弄槍,不愛讀書,父親、大哥都戰死沙場,恬姐我女承父業,就是不想天湛他在刀光劍影中惶惶不安終日,我只想天湛他快快樂樂活著,開開心心就好,娶妻生子,兒女繞膝,不要像我終會落個屍骨無存的下場”天恬啜泣起來。

幽玥心中也悲:“恬姐,你不要這樣,幽玥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傾盡所能,護天湛一個周全”

“謝謝你,謝謝你,有幽妹的誓言,恬姐我含笑九泉,死也瞑目……”

幽玥一把捂住卿天恬還未來得及閉合的嘴,“恬姐,我不許你這樣說自己“你不僅要活,還要長命百歲,福壽安康,不許你開口閉口就提一個死字”

“呵呵呵”卿天恬釋懷的笑了起來,“是恬姐錯了,是恬姐錯了”

今夜,兩個彼此都心事重重的人,相依相靠在一起,似兩條缺水的魚,彼此吐泡沫給對方一線生機,只是命哉福哉,半點由不得人。

月宮中的嫦娥看似悽苦,可人間卻有一個念她思她的人,不也算是一種幸福嗎?

舊恨春江流不盡,新恨雲山千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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