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緩緩落下了,連最後的一縷光輝也隱退了,夜色開始登上舞臺了,黑絨般的天空為九龍山巔上這一排小木屋勾繪出高高低低的輪廓,新月如一隻銀色的小舟停泊在山間疏疏的枝椏間,山中的樹高矮不一,既沒有瓊琅山上拂樹的雄偉高大,也沒有拂花的千嬌百豔,那些錯落不一的枝椏在月光的籠罩下,投下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網住夜的靈魂,網住人的心靈,月光偶爾從枝椏的縫隙中遺漏下兩三點光暈,懷疑是白色的小花朵從仙女的手指間散落出來,天空中的星辰,就是寶石凝固地鑲嵌在天空裡,閃跳著,發射著晶瑩的光。

月光透過窗欞,射入屋中,在幽玥的身上綻放出無數朵小水花,落了一地,幽玥靜靜地坐在床沿上,一張喜帕將世界的裡外與她隔開,緊握在一起的雙手透出了她內心的不安,現在可不能臨陣脫逃,再說,對付一個醉醺醺的酒鬼,一掌劈下定可將其打得七暈八素的,到時這“擒賊先擒王”的戲碼不就可完美落幕了。她---幽玥不就實現笑傲江湖的俠女夢了,就算不是為民除害也是實現夢想,想到這,內心就有點小激動。

桌上的一對紅燭噼裡啪啦燃燒的,代表著時間的流逝。

屋外高唱聲、吆喝聲、碰撞聲、勸酒聲交織在一起,奏著今夜的主旋律。

“宋老爺,你聽我說”一個滿臉鬍子,渾身酒氣的大漢說道:“宋小姐長的那個叫什麼什麼魚來著,老子定好好疼惜,你老就放心吧!”一個濃濃的酒嗝吐在了宋老爺臉上。

“哈---哈---哈---寨主,錯啦!改稱丈人了,我們的壓寨夫人長得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呀!”不知誰哄抬了一聲,其餘眾者都起鬨起來。

“對!對!丈人,丈人,我娘子是沉魚大雁,圓月紅花,是吧!”那大漢為自己賣弄的兩個文雅之詞而感到沾沾自喜。

“是---是---”宋老爺是半個不字都不敢說,一臉阿諛奉承狀:“我們都得寨主庇護之福,是福氣呀!”

“哈---哈---哈---”大漢仰頭大笑,一掌拍在宋老爺肩上,宋老爺立馬矮了半截,兄弟們,還是宋老爺客氣,運來美酒送上美人,大夥今晚喝個痛快!“

“好!好!喝----“

“奶奶的!好酒呀!好酒!“

只有宋老爺自己清楚,聽了這所謂的“女婿“一番話,心裡那滋味正如打落牙齒往肚裡吞的那個苦啊!這刀都架在脖子上,肯與不肯還不是一回事呀!他敢說個不字嗎?他有的選擇嗎?小書生說的妙計,由”他“來假扮宋小姐,他主要負責把這些土匪喝醉,到時他們就一起動手,將這二十來個醉漢繩捆了送衙門,看那些青天大老爺們能說什麼,人是他們抓的,賊是他們剿的,難道這些肥頭大耳的”吃皇糧“的老爺們,在人證、物證齊全下,敢把人私自放了不成?只有之”女婿“順利鋃鐺入獄,這大夥以後的日子才能過呀!這九龍山一帶才能得到清靜呀!宋老爺在心裡無奈的哀嘆道。

一口酒下去,就似一團火焰在胸膛中奔騰著、叫囂著,卿天羽倚在樹幹上,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半眯起眼睛,打量著對面篝火旁那一群喝的東倒西歪的土匪們和那抹在不停倒酒,四處”奔波”的宋老爺,就似一個過客在細看一群猴孫們在耍鬧,猴子永遠抵不住桃子的誘惑,同樣,人也永遠抵不住權力的誘惑,哪怕是粉身碎骨,也會有“在所不惜“的”英雄“。

“郝峰,來,喝一口“卿天羽把酒壇子遞給身後的黑夜掩映下的人,”你說,我那好四哥對我這個做弟弟的是不是關懷備至?“

“王爺,事情迫在眉睫,望王爺早給屬下決斷“

“好吧,本王喜歡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卿天羽嬉笑道:”等本王攜‘嬌妻’出來時,我那好四哥就喜歡放冷箭,本王就將計就計,到時所有隱藏的暗衛會清剿而出,取本王性命,到時該怎麼做,就看你的了“

“屬下明白王爺的這招將計就計,可是……“

“不是,郝峰還是那死腦筋“卿天羽戲道:“這招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郝峰有那一剎那的恍惚,在討論這種生死攸關的問題時,不是以前嚴厲的口吻,而是這種嬉笑的語氣,他感到王爺變了,可話到嘴邊又淹沒了,有些事不說比說好,不知道比知道郝,自古以來,禍從口出的例子比比皆是,做人做事又何必多此一舉,畫蛇添足呢?

見慣了滿月光華,完美無缺,那一彎弦月卻以沉默、睿智的空缺讓孤獨者窺視人生的真諦。

識盡了喧囂紅塵,擁堵繁盛,那一片空山卻以沉穩而清新的寂寥,讓歸隱者頓悟萬物的奧妙。

而後,生命以退讓的空缺顯現,於擁堵中開闢沉寂,於完滿中留下空白。

浸潤和風細雨的輕柔,吸取月光星輝的清幽,氤氳著若有若無的山嵐野露,骨子裡卻都透著股恬淡。

此時此風此景此夜,在此駐足。

篝火旁的宋老頭想著洞房裡的幽玥,怕計策不得逞,今夜可是刀架在脖子上,命懸一線,這群土匪翻臉起來可是六親不認,殺人不眨眼的“哎----”。

洞房裡的幽玥想著樹幹旁的卿天羽,不知計策是否進行順利,他們是否都將所有土匪灌醉,順利的讓他們伏法認罪,在這亂世紅塵中爭取到一片寧靜。

樹幹旁的卿天羽想著洞房裡的幽玥,不知紅燭喜帕下的她是否別樣嬌美,當想到即將要來的狂風驟雨而她也立於其中,緊鎖的眉頭透露出心中的不安。

夜是相同的,只是夜幕下的故事是不同的。

“郝峰,你說人與人之間最大的不同是什麼?”

郝峰一下子楞了,就像一座城池,它的所有守護者都處於不知不覺中,卻被人攻城略地了,在莫名其妙下失去了原本屬於自己的一切,不是不反攻而是沒有反攻的機會,這種無措感,是令人所無法容忍的,而卿天羽這個不明不白的問題,讓原本不善言辭的郝峰更不知從何說起,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在這短短的幾個月中,王爺變了。

“呵呵----”卿天羽低笑了數聲,看著夜幕下的一切,他恍若回到了那個春日的午後,那仰頭的尖笑聲徘徊在他的腦海中,永不逝去!

一陣陣微風細雨過後,御花園裡的花朵是朵朵盛開,奼紫嫣紅,這嫵媚的春日裡頭,若論起有十分春色,這枝頭的桃花就獨佔了五分,“盈盈花瓣風前落,片片桃花雨後嬌”,那花瓣還未曾被拾去的雨珠不正是花的眼淚嗎?那顆顆晶瑩剔透的眼淚只有風能帶去,對雲去訴苦怨腸了。

“羽兒,羽兒,你在哪呀?“遠遠就傳來母妃著急的呼喚聲,小小的卿天羽躲在花枝椏下,小小的腦袋正好被舒展的綠葉遮得嚴嚴實實,他要躲在百花的懷抱裡,跟母妃玩捉迷藏的遊戲,一個人蹲在花椏下偷偷樂著。

一片五顏六色的色彩從卿天羽眼前飄過,那是衣群擺動的絢麗。

“呦!慧妹妹呀!你這是焦急的找誰呀?“

“芳芷姐姐“

“大膽!皇后乃人中之鳳,是眾宮之首,名諱豈是一個小小的宮妃亂叫的?“一聲嚴厲的女聲喝斥道。

“這……皇后娘娘吉祥“

“妹妹,這是萬萬使不得的,陛下冊封儀式還未舉行,你我之間還分什麼彼此呀?但這宮中的規矩是祖先定的,不可逾禮,不知妹妹……”是一種挑釁加鄙視的語氣。

一個瘦弱的身影跪在了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陽光照在匍匐在地的背上,投下了一大片陰影,“皇后娘娘萬安,祝皇后娘娘千歲!“

“呵---呵---呵---“一陣仰天的長笑聲,是那麼的尖銳是那麼的刺耳,聽得躲在花叢中的卿天羽渾身發抖,那種感覺寒徹骨,眼淚啪---的似掉了線的珠子直落,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母親跪在地上!跪在地上!

“妹妹呀,你說這人與人之間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呀?“

“妾身天資愚笨,不知皇后娘娘所欲何意“

“是嗎?呵呵!“芳芷捂嘴開懷樂道:“若妹妹是那天資愚笨之人,世上就沒有聰慧秀氣之說了,妹妹的一手好字和那些悲花憫的詩詞可迷倒了陛下呢,陛下可從來都是對妹妹青睞有加的”

“皇后謬讚了”

“既然妹妹如此謙虛禮讓,那就讓我這個做姐姐的告訴你,是命!”芳芷順手將身旁的紅芍掐在手中,“想你我姐妹一同伺候陛下,妹妹你才情出眾,又溫柔貼心,這長年的聖寵不衰是羨

熬這後宮的成千上萬雙眼,姐姐我呀,就口笨舌粗,言詞不精,就沒有妹妹這好命了,不過這到頭來,母儀天下的卻是姐姐我,你說不是命是什麼?”

看著眼前的一幕,卿天羽幼小的心靈像被人用錘子狠狠的錘了幾個洞,鮮血從裡面不停的湧著,他看不見母親的臉,無法體會母親此時受到的羞辱,在見多了後宮的獻媚爭寵,你爭我鬥之後,他明白了,這是後宮裡的家常便飯。

後宮的女人們是可憐的,她們原本朵朵都是這個世上最高貴、最絢麗的花朵,可惜卻被陰謀與權勢給摧毀了,過早的夭折,枯萎了。

花開花落卻成空,緣起緣滅皆是夢。

“這一個月後的封后大典,妹妹你一定要來,姐姐我能戴鳳冠,登鳳位,掌六宮,這第一功臣就是妹妹了,姐姐這幾天一直在想,到時回贈妹妹什麼才能令妹妹‘稱心如意’?剛好姐姐今日得了一佳句,就送給妹妹當回饋之禮,‘花紅易衰似郎意,流水無限似儂愁’,姐姐這信手拈來的兩句俗話,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姐姐所贈是佳句,臣妾一定會銘記於心的,妹妹斗膽問一句,不知姐姐是否讀過,‘海納百川有容乃大,山高萬仞無欲則剛’這句,“慧德妃不卑不亢的問道。

“這朵討厭的紅芍“一朵鮮紅欲滴的紅芍扔在了慧德妃眼前,”本宮也是愛花惜花之人,可今日這紅芍就是招人厭“,一腳踩上,那朵原本還在枝頭獨壓群芳的紅芍此時已奄奄一息了,將化作春泥來護花了,世間最讓人傷心的事有成千上萬件,這其中一定包括為她人做嫁衣,芳芷似乎真跟這朵可憐的紅芍較上了,狠狠的幾腳就將汁液浸染了一片鵝卵石。

“這後宮呀,最高貴的是命,最下賤的也是命,命如人,人如花“芳芷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慧德妃,含沙射影的說道。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

“妹妹一定把姐姐的良言牢記於心“

“這做人呀,貴在於有自知之明,妹妹如此通情達理,姐姐於情於理都無話可說“芳芷高傲的說道:”淑儀妃生了個小公主,本宮去瞧瞧,原本打算攜妹妹同行,可妹妹對這宮中的禮儀不懂甚多,這衝撞了本宮到沒什麼大事,這若哪天將陽國皇族臉丟盡,讓平民百姓貽笑大方,成了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可就不好了,妹妹今日就好好在御花園練練這最基本的問安禮吧!本宮會跟淑儀妃說,讓妹妹改日來看小公主的“芳芷抬起頭,陽光照在她頭上那只振翅欲飛的鳳凰上,越發顯得尊貴無比,雍容華貴!

天下女人所嚮往的,莫過於這頂鳳冠;天下女人所期盼的,莫過於六宮之主。

女人的戰場永遠不比男人的遜色,只不過男人的是陰謀權略,女人的是唇槍舌劍。

“妹妹呀,做姐姐的奉勸一句,這人是不能跟命相抗的,知道嗎?“一大群人搖搖擺擺的離去了,御花園裡又恢復了一片安靜狀,似乎什麼都未發生過。

“額母,額母“小小的卿天羽撲向慧德妃的懷中,哭著問道:”額母,地上涼,地上涼,你快起來!快起來!“邊說邊拉著慧德妃的手,拼命的拉,”額母,不要跪,不要跪“

“乖!“慧德妃慈愛的拉住卿天羽的手,語氣柔和的說:”羽兒先回去,額母馬上就回來給你講故事,快去---快去----“

“我不!“卿天羽倔強的拒絕道:”額母,天羽陪你!“

慧德妃看著活潑可愛又仁愛孝順的兒子,眼淚緩緩的流了下來,她不知這是幸還是不幸,她知道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後宮裡,她的噩夢開始了,帝王曾經紅極一時的恩寵,帶來榮澤無邊的同時也是妒意的開始,最是無情帝王家,一抔黃土掩風流,她的靈魂遊蕩在雕樑畫棟間,回憶著過往的片片刻刻,除了眼前的這點骨血,還有什麼呢?難道在這庭院深深深幾許的後宮裡,只有榮登後位才能安身立命嗎?她只不過祈求詩詞文雅之下的一方“世外桃源“罷了,但這對她來說是既不可遇更無法可求的,慧德妃原本以為這個噩夢會以她的離去而醒來的,她錯了,這個噩夢只要有帝王將相、後宮邀寵,那麼它就永不醒來,並讓無數王侯將相、紅粉佳人趨之若鶩。

“呵---呵—“卿天羽乾笑幾聲,隨手將酒壇子扔給了郝峰:“是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力會讓天地為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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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峰感到全身的每個神經都亢奮起來,有種莫名的興奮與壓抑感,面部抽搐的肌肉顯露了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不用緊張,隨口說說”卿天羽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得力干將,“本王相信你的忠心與忠誠,本王先去洞房見見小野貓去了,後面的知道怎麼做了吧!要一網打盡!永絕後患!”。

“可王爺您以身犯險,這……”郝峰還未能完全消耗卿天羽的計謀,可卿天羽早已經大搖大擺高歌著“抽刀斷水水更流,舉杯消愁愁更愁”遠去了,不知是美酒醉了他的人,還是月色迷了他的心。

幽玥獨自坐在床邊如坐針氈,聽著外面的吆酒聲,她既驚又喜,說不害怕是假的,畢竟這可是自己第一次實戰智取九龍山,這一計的成敗與否還在於土匪們酒量的大小,這若全醉了,大家都省心省力了,繩索捆捆就等著依法正辦,可這若千杯不醉,這一計不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的買賣了嗎?到時若真刀劍相逼,吃虧的肯定是他們,土匪們長期綠林經營,這刀劍上的功夫是不輸給戰場上的士兵的,他們相區別的,只是性質不同罷了。

“哎----”幽玥在心中長長默嘆了口氣,這後面是風雨還是彩虹真讓人憂心呀!

“砰”的一聲,把幽玥的整個神經都挑逗起來,是開門聲!不對!是窗戶!有人走近!有人走近!空氣中瀰漫了淡淡的酒香,“啊----太快了!是土匪頭子”幽玥整個人立馬像繃緊了弓弦上的箭,蓄意待發,“腳步似乎不紊亂,酒氣也並不濃烈,遭了,難道他沒喝醉?”幽玥一下子顯得緊張無比,緊緊死拽住身下的被角,“那現在怎麼辦?怎麼辦?”

一步又一步,兩步又兩步,一雙黑色的靴子落入了幽玥的眼簾中,紅色的蓋頭下是黑色的靴子,在一圈圈昏黃燭光的漣漪中,顯得神秘又鬼魅。

心如槌擊鼓,心似雨打蕉,幽玥用手按住狂跳不已的心,“萬事先思定,後圖計謀知,以不變應萬變”幽玥小心默唸著,給自己焉了的心拼命鼓舞打氣。

“好像書上說,不可亂陣腳”幽玥現正在搜腸刮肚的想應變之策,“好像先挑蓋頭,然後喝合巹酒,然後……那什麼時候下手打暈他?”

突然,一陣勁風將幽玥推跌在床褥間,一個身影迅速壓了下來,還未來得及驚叫聲吞沒在唇與唇的銜接中,似乎所有的一切都發生於電閃雷鳴的一剎那,太突然加太驚愕了,只有唇上傳來的陣陣酥麻感和身體上傳入的陣陣顫粟昭示著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的,幽玥伸手要掀開遮眼的蓋頭,眼前的大片紅更惹得她心煩意亂,半空中的手立馬被一股力強按了下去,身體似乎陷入囹圄之中,掙扎不起來,“這……怎麼會這樣?”幽玥感到大腦在缺氧,胸腔中的氣體全被身上之人吸走了,一條柔軟的舌追著,碰觸著,當一隻手遊到胸前的一瞬間,幽玥感到全身如遭雷擊,懵懂的大腦立馬清晰,自己這是跟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在尋歡作樂,更讓她羞辱的是自己的身體,似乎很享受這種從未有過的快感,幽玥開始拼命的掙扎,嘴裡喃呢念著:“七哥,快救我!七哥!”。

當那一聲勝似一聲求救般的“七哥傳入卿天羽耳中時,卿天羽全身如遭雷劈,理性終於戰勝了獸性,他這是在對自己的“表皇妹”用強,更讓他的自尊無法接受的是,他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用強,女人在他眼中,是穿之身、脫則扔的衣服罷了,喜歡也不過是過眼雲煙的事罷了,女人都是曲意逢迎、取悅於他,而剛才,在見到幽玥燭暈下略帶嬌羞的一低俯剎那,他的理智被燭火所晃暈,他的心完全被黑暗所矇蔽,他的衝動,這一切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

帶著那份沉重的羞恥心,卿天羽落荒而逃,用快風追閃的速度來掩映自己的落魄與狼狽!

幽玥一把扔了頭上的蓋頭,眼前屋內一切如舊,抬手摸唇,那上面的餘溫刺了手、燙了心,告訴自己剛才那一幕是真實存在的,會是誰?該是誰?

卿天羽負手站在柵欄邊,晚風吹散了他身上的酒氣,他冷眼看著眼前的殺戮爭伐,今夜身後還有一場驚濤駭浪的風雨在等著他,可剛才,他的心像被魔住了,似乎自己進入

了一個渴望已久的洞房花燭之夜,難以自拔,他在尋求一個所謂藉口的答案,需要一個自我安慰的緣由。

“王爺,一共斬殺土匪二十三人”郝峰微喘息著稟告道。

“好,等本王將這些影子引出來,今夜這場戲才算開始”卿天羽胸有成竹的算計道。

拿起桌上的茶杯,幽玥狠狠灌了一大口水後又吐了,漱了又吐,吐了又漱,卿天羽推門進來的第一眼,見到的就是這個讓他鬱結的畫面,“她在嫌棄”卿天羽有了上去甩幽玥一耳光的衝動,她知不知道,天底下有多少女人以能得到他雨露為榮,又有多少女人為他欣喜若狂,到他身邊來的女人,哪個不是讓他盡情盡興,承載了他的喜怒哀樂,揹負了他的悲歡離合。

“女人就是衣服”這是卿天羽一直深信不疑的,但見到眼前幽玥的舉止,怒火從內心深處的夾縫中憤然而出。

“不要漱了,快走!”

幽玥還未反應過來,就被卿天羽大踏步的往外拖,今晚這臺戲怎麼唱的斷斷續續的,生旦淨末醜怎麼全都不按順序出場?唱戲是為了博喝彩,那今晚的結果呢?幽玥一把反握住卿天羽的手,“七哥,那土匪們呢?喝醉了?”

覆上的手,在卿天羽眼中如此的扎眼,這讓他內心原本漸漸淡去的罪惡感如雨後春筍般在滋生著,心中有個如魔鬼般的聲音在叫囂著,“亂了”當這兩個字跳入卿天羽腦海中時,那種羞辱感讓他無法忍受,他一把打脫了幽玥的手。

幽玥被眼前的一切嚇傻了,四處橫屍陳雜,斷石枯木遍地有,悲風四起,那濃濃的血腥味充滿了鼻翼,引起胃部陣陣嘔吐感,迎面之風帶來的全是死亡之氣息,敲打著耳廓,振動了的心鉉,“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幽玥無法相信眼前的一切,觸手之下,鼻翼間全無氣息,這是人間地獄!“我殺了人,我殺了人”幽玥盯著自己的雙手,不敢置信,她不想殺人,她只想將這些土匪綁送衙門,為民除害,然後給他們點懲戒罷了,她只不過是對土匪強搶民女之舉感到氣憤罷了,想像江湖俠女一樣,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她從頭至尾,都未想過謀人性命,也沒想過這血流成河的局面,“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知道答案的宋老爺,三魂七魄俱滅,像乾屍一樣立在月夜下,一群黑衣人,手起刀落,刀刀見血。

月光冷的讓天地凝結,風掀不起帶不動,死亡扼住了生者的咽喉。

幽玥眼前浮起一把鑲金錯玉、砍石破鐵的劍,劍插在犀牛皮的劍鞘中,突然,有個黑衣人將它拔出,水熒熒的劍峰,清光四射,接著是一個一個相繼倒下的身影,那血留在劍刃邊,一滴滴隨意的飄落著,死亡正慢騰騰的從這把削鐵如泥的劍上爬起來,對所有將死或已死的人露出了猙獰的面孔來。

世人求有功亦求無苦,均不得,誠不知其無“空”也。所謂“空”者,心中之空,人中之空,世中之空。無張無斂是為空,無勝無負亦為空。留空於心,則明得失;留空於人,則無勝數;留空於世,則無苦有功皆可並存也。可對凡塵俗世來說,死即為空,人人懼死,人人怕空。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幽玥一把拽住卿天羽的衣袖,”你告訴我,怎麼會這樣?誰殺的?為什麼?“

四目相對,鋒利的眼神與悽苦的目光在風中交織著,卿天羽緩緩吐出:“是我,因為他們該死“。

幽玥踉蹌了好幾步,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你知不知道,他們都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雖有錯但不致死,佛者以慈悲之心渡萬難之人,你這樣做叫殘暴成性,“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幽玥希斯底裡朝卿天羽大叫著。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賤命多留一時也不過是殘喘片刻罷了”卿天羽無所謂的回道。

“好,好”幽玥不知道該說什麼,她嘴裡心中的“七哥”怎麼成了一個殺人魔?人命關天,可在他眼中卻是草芥,殺人如麻的惡魔,菩薩都不會為他渡生渡死的。

殺人,對卿天羽來說,不過是抬手舉刀的事,但對幽玥來說,卻是鮮血淋淋的悲事。

世間最可貴的一個字,便是命!

“佛祖寬宥懷玥,佛祖寬宥懷玥”幽玥一邊祈求著,眼淚一邊順著臉頰不停的滴落,落下的不是淚,是她堪苦不已的心。

片片點點燭火亦如鬼火閃過,一根狼牙箭破嘯而來,正中卿天羽胸口,卿天羽還未出聲,瞬間落地。

“啊---”幽玥還未從死亡的痛苦中走出,可“七哥”也……

“七哥,七哥,你怎麼了?”幽玥看著懷中的卿天羽,手足無措,怎麼會這樣?“七哥,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幽玥含哭祈求著,一手扯下頭上的發巾,頭髮如瀑布般披落下來,“七哥,我給你包紮,你馬上就好了”幽玥拿著發巾的手在發抖,她以前給田伯、圓豆綁過流血的指頭,可現在沒有血是箭,怎麼綁呀!

“哈---哈---哈---”四個黑衣人從柵欄後的灌木叢中走出來,為首之人看來相當健碩,“沒想到王爺生性風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啊!”

“你們---你們幹什麼?”幽玥又氣又惱,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們是誰?”

“王爺真是神機妙算呀!讓暗衛來殺一群土匪,可卻不知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通俗易懂的理,現在可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啊”

幽玥猛然從地上站起身,護住身後的卿天羽,怒喝道:“你們這些壞蛋,不許傷我七哥”

“若說殺人就是壞蛋,那天底下誰都比不上王爺,他借刀殺人的本事是令所有人刮目相看的”為首之人戲謔道。

“本王這借刀殺人的本事,還不是向四哥討教的”卿天羽從地上爬起來,隨手很瀟灑的彈了彈衣服上的灰塵,“這誰是螳螂,誰是黃雀,還不確定,你說是吧!四鬼!”。

“天羽蠶衣,你裝死,引誘我們現身”為首之人驚訝的怒喝,“哈----,不過雙拳難敵四手,兄弟們,為三鬼報仇!殺!”

刀光劍影中是生與死的較量,命與命的交叉口是眨眼的功夫。

幽玥目瞪口呆的盯著眼前的一切。

人的身影在夜色中穿梭著,劍的霸氣在月色中斬殺著。

濺出的鮮血是夜間開出的妖嬈花朵,拼命的汲取著夜的靈氣。

“不要打了,不要殺人”幽玥喃呢著,“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突然幽玥的眼前似乎出現了在夕城的那個山洞中,那累累無處安息的白骨,那飄蕩遊離的靈魂,曾經那裡有過怎樣悲慘的屠殺?那裡有過怎樣淒涼的哀鳴,跟今夜一樣嗎?

劍在手是自衛,劍出手是殺人,它是嗜血的魔獸,要用鮮血來餵飽殘狠的靈魂,紅塵中人誰願見到寶刀已老,蒙塵落埃,更何況是行走於命懸一線的暗衛呢。

“佛祖,懷玥眼見殺繆卻無力阻止,懷玥罪孽深重”懷玥在心中自責著,眼前似不經意中有道亮光如蛇一般,“嗖”的竄向身旁之人,吐出了它的紅信,露出了它的毒。

“七哥,劍!死!”當這些念頭一一閃過,幽玥撲向了蛇前,當那穿胸的涼意漸漸退卻時,幽玥有了一種快解脫的快感,原來被殺的一殺那是平和的,沒有痛意,沒有哭泣,沒有地獄,下墜的身體躺倒時,幽玥想到了許多,但都模糊不清了,天地間萬物都在旋轉不停,耳邊有人似乎在大聲呼喊著什麼,是什麼呢?

“幽兒---幽兒---”卿天羽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你不能死,你不準死”卿天羽用顫抖的手狠狠掐著幽玥的人中,急切地迫使幽玥轉醒,“你這個傻子,誰要你擋,誰要你擋”卿天羽那驚駭感如遭雷擊,他從沒有料想過,會有人為他擋刀遮劍,從額母死後,他人生的遮陽擋雨的樹從此倒了,額母你是荷葉,我是紅蓮,心中的雨點來了,除了你,還有誰能為我撐起一片天。可是,此時此刻,她雖未能撐起一片天,可卻擋住了一份危險。

“郝峰,快!全部都得死”卿天羽咬牙切齒的說。

卿天羽抱著幽玥,大步朝馬車走去,“我不許你死,你要給我好好活著”。

夜色留在身後,越來越濃,情字駐在心間,越來越深。

人的情猶如對春的憐,惜春長怕花開早,何況落紅無數。

世路總是崎嶇的,風狂雨驟、濃睡殘酒、漂泊浪打、升遷沉浮皆在意料之外,身外之事,十之八九不隨人願,“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只是祝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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