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南走,空氣中越感到瀰漫著煩躁的氣息,夏未至,春未歸,可越走幽玥覺得渾身發熱,雖沒有豆大的汗珠,雖說也未揮汗如雨,可就是有種沉重的氣壓壓在自己的胸口,喘不過氣來。

陽國燕未醒,楊花柳樹臥枝眠。

詔國燕已來,楊花柳絮隨風舞。

腳下是座小木橋,靜靜地矗立在小河上,像極了一位老邁的老婦的腰,因經不住歲月的洗淘,而不得不佝僂其背,人生中有許多事,不可用願與不願去評說,而是不得不去描述,人人嚮往的都一樣,可現實的結果卻是各不相同,乍看之下的小木橋,給人一種錯覺,似乎它保持著這個姿勢千百年來都未曾動過,橋兩邊豎著簡單而又陳舊的欄杆,看似下一剎那它就會墜入河水中,踩在上面,是吱吱的呻吟聲。

正午的陽光,灑在水中,被波盪的河水輾成了無數段,落在身上,給細膩的皮膚蒙上了一層細汗。

“我不走了”幽玥停腳倚在橋欄上,嘟鼓鼓著腮幫子, 含怨氣的對前面的卿天羽喊道。

回頭瞟了一眼一臉憤怒不滿的幽玥,卿天羽在心中偷偷笑了,他就知道這只小野貓累的不行了,近半個月馬不停蹄的趕路,像他這個領兵打仗的戰場中人也早感到了疲憊,更何況是只養在深山中,整日賴在一群他人庇護下的小野貓,估計是到了極限,到了小鎮上才罷工,實屬不易。

卿天羽看似很無奈的走回幽玥身旁,伸手拉住幽玥說:“過了橋就進鎮子了,找家茶館,我們休息一下”。

“真的?”幽玥一聽,恨不得一蹦三丈高,這塊冰怎麼一下子融化了?難道真的是太陽太烈了?幽玥抬頭眯眼瞧瞧太陽,好像不對呀!陽光似乎是有點強,但也未強到化冰山吧!近半個月的趕路生涯中,大多數時間是幽玥在喋喋不休,某人一直在前一聲不吭的領路,若不是自己今天真不幹了,估計這會兒還是會被拖死。

“我就知道七哥你最好了”幽玥開始鼓吹起來了,“雖說送信重要,可這樣的趕路身體會吃不消的,你不知道,我可憐的小腳早就傷痕累累了……”幽玥在後面又開始像個剛出家的”小和尚“般,長經短經開始念了。

在卿天羽二十四年的生命年輪中,只有一位女人曾這樣對他苦口婆心、喋喋不休,可那些記憶都不完整,零零碎碎,像是一件早已破爛不堪的衣服,任你是何等的女工高手,也無法將其織補成孔雀霓裳,可那位女人,只可說是自古紅顏多薄命,一切都沉浸在那個風中獨漂的白綢上了。

卿天羽很享受這種毫無意義的嘰嘰喳喳,在他的耳中,不是天籟卻勝似天籟。

“小二,小二,快---快---再上一壺茶”

幽玥咕嚕一口氣喝完一壺茶後,依舊飢渴難耐,卿天羽看著對面張牙舞爪的幽玥,很是無奈,她不像那些故作文雅的大家閨秀,也不像那些搔首弄姿的青樓歌妓,她淳樸得像塊未曾雕刻的璞玉,天然純真,卿天羽搖搖頭,這飲茶的幽玥,真真是牛嚼牡丹花呀!當然,這可不能讓小野貓知道,不然他的耳根子就不得清淨了。

“笑什麼笑”幽玥白了卿天羽一眼,伸手奪過對方的小盞,一口喝盡,還不忘挑眉砸吧了一下嘴,“不喝多可惜

呀,不可浪費,在下替你解決了,謝意就不必了”幽玥恰似大將軍般很豪邁的揮了揮手。

卿天羽此時所有注意力被鄰桌的話語給“吸引”了,他的臉色越來越差,似那狂風驟雨之前的烏雲,蜷縮的雙手強撐著微顫的身體,雙目被仇恨怒氣之火燃燒正旺,那種恨意從心底升起,即使千刀萬剮,油煎火燒亦不足解恨。

對桌有一濃須大漢正在滔滔不絕的訴說著,口若懸河,吐沫橫飛,他一手叉腰,一手指天,那神情似他對天下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正在聲情並茂的評價陽國七子----雍傾王的一生。

“話說這雍傾王,他是現陽國君主第七子,若論出身嗎,也就是個庶子,他母妃是慧德妃,是一個宮女出身,並不受寵,可惜呀這人心,畫皮畫骨畫虎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這慧德妃看似文靜內斂,吃齋念佛,可這心卻是蛇蠍呀!她因嫉妒淑德妃的皇女,而將皇女掐死在襁褓中,怎知上天有眼,被去戲耍孩子的國君與淑德妃撞見,這謀殺皇女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呀!還好,國君還算是個戀舊的人,未牽連無辜,僅將這慧德妃與其子貶入冷宮,後這慧德妃因日日被死去皇女魂魄纏繞而被迫上吊,你們說,這算不算是因果報應呀!”壯漢一抹額頭,低頭喝了一盞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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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呀!”贊同聲此起彼伏。

“那後來啊?雍傾王怎麼樣了?”幽玥聽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覺中出聲問道。

“這慧德妃一死,這雍傾王可就可憐了,你們說這六歲的孩童還能如何,後陽詔兩國簽訂合約,這雍傾王就被當做人質送來詔國了”。

“不會吧!這麼可憐喲”幽玥聽後紅了眼,同情擔憂這六歲孩童的命運。

“這一晃就是十年,哪知這雍傾王整日唯唯諾諾,一事無成,呆頭呆腦,卻生了副神仙般的容貌呀!那聲音如黃鸝出谷,那身段如九天仙女,把咱們國君給迷得分不清東南西北,充入後宮做了男寵,他與他姐兩人獨寵後宮多年,獨享聖寵”。

“哈-----哈----”像水滴炸進沸騰的油鍋中,笑聲爆開了。

幽玥不滿的皺了皺眉頭,這個雍傾王的童年似乎全是苦難與屈辱啊。

“可這沒過多久,陽國國君覺失體面,拿出十斛黃金把這個身敗名裂的兒子換回去了,哪知這個小兔崽子不思圖報,還帶兵攻打我國,也不知誰教了他一身文韜武略的軍事才能,年年攻伐,還好,那乳臭未乾的小子怎可與我們的慕容老將軍鬥?久的我們不說,就拿近的來說事,前不久的落沙灘一戰,那戰狀怎個慘字了得,慕容戰老將軍出其不意,一擊全潰那小子的肆碩騎,那小子是有去無回,屍骨無存吶”。

“真的!太好了!”有人高聲歡呼起來,“那小子吃了我們十年的皇糧,還年年與我們兵戎相見,不感激皇恩浩蕩,還恩將仇報,這回死的連骨頭都不剩是天意呀,兄弟們,來!喝酒!”杯杯相撞之聲,也一聲聲撞在幽玥心坎上。

“喂---喂---”幽玥氣憤的衝到壯漢面前,指著壯漢說:“你們都住口,有沒有良心,你們都不想想,這雍傾王其實很可憐,少年喪母,送入他國,對敵國來說,質子就是刀鋒上的頭發絲,朝不保夕,兩國交戰,他

的頭顱便是祭旗的祭品,雖說這雍傾王貌若嬌花,令眾妃失色,那也是國君之過……”

“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敢說國君的不是,我看你是活膩了吧!”一聲嗤笑傳來。

“我只是實話實說,我有說錯什麼嗎?”幽玥抬頭挺胸不滿反駁道。

“你小子有種,我胡二佩服敢作敢當的綠林英雄”那壯漢雙手拍拍幽玥瘦弱的肩頭,“不過,小子,我想跟你說,這雍傾王可不可憐我等不知,他常年與我國刀刃之戰,厲兵秣馬這是事實,我胡二若不是上有老下有小,一定上戰場砍他媽的三兩刀,以解心頭之恨,兩國相交,以和為貴,那臭小子卻屢屢挑事端,這種人屍骨未存,也是上蒼的憐憫”

“這---”一席話把幽玥的千言萬語堵死,讓幽玥成了沒嘴巴的葫蘆,這雍傾王是可憐,可這挑起狼煙之舉也可惡,這孰是孰非還真難一字斷定,原本亂世中,對與錯僅是一字之差,沒有衡量的標準,只是每人心中均有一把不同的秤,看各自的立場罷了。

“上蒼有好生之德,人死如燈滅,佛曰:成仁成善者,心存仁善之念,這位雍傾王已逝,我們活者又何必唇槍舌劍去抵辱他呢?‘幽玥軟下語氣,好言勸道。

一茶館人全鬨堂大笑起來,有聲傳來“沒想到,這個衣衫不整的破小子,還來這裡說什麼仁善之德,我看他純屬於裝腔作勢。“

一番話,或清或楚,或明或白的,把幽玥這只野貓氣成了一隻煮透了的蝦子。

“啪---啪---啪---“,幾聲清脆的掌聲,卿天羽含笑走到壯漢面前,把圓目怒瞪的幽玥拉到身後,對壯漢說:”這位兄臺的見解獨到,對這雍傾王的一生功過是非評釋的至情至理,就不知他日,不知兄臺可會後悔?“卿天羽嘴角含笑,面若桃花,看似很像春風般的柔和,可那眼神,是冰!把對方碎屍萬段的利劍。

“我胡二也算是個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站不換名坐不改姓,那雍傾王屍骨都化成了灰,陽國都給他簡簡單單的入土為葬,難不成他還能從墳堆裡爬出來,要了老子的命不成,兄弟們,你們說是吧?“胡二高昂起頭,活脫脫一隻炫耀的孔雀。

“你----你----“幽玥氣結,卿天羽一把抓住在一旁氣得快跳腳的幽玥,含笑對胡二說:”兄臺所說甚是,小弟不懂事,所犯之處請多包涵,就此別過“拉住幽玥走出茶館,隨手扔向櫃檯一定銀子,掌櫃的立馬眉開眼笑,點頭哈腰,滿嘴走好!

“怎麼就這樣走了,太可氣了“幽玥不滿道。

“幽兒覺得他很可憐?“滿眼的期待

“是的“幽玥低頭悶聲道。

“那就好“卿天羽很滿意的嘆息了一聲。

滾滾紅塵,塵世之人,在俗世凡塵中翻滾打爬,人人都是“誰人背後無人說,哪個人前不說人“,又何必去計較口舌之爭。

自古英雄,憑蒼宇,江山點索,酬壯志,鐵窗寒徹,泮池磅礴,石嶺紅梅花瀝血,盧溝曉月天飛鶴。擎玉虹,魑魅冷相看。驚魂魄。歌潁上,旌旗爍,驅胡奴,風塵誤,訴聲聲杜宇,悖星凋落,春風綠楊風曼暖,秋山紅葉日瞕灼,他年日,俯瞰天地間,與日同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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