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水至善則萬物而不爭“鳳鸞殿裡氣氛壓抑,侍女們一個個嚇得花容失色,驚若寒蟬,相互用帶著疑問的眼神詢問彼此,是誰惹和仁太后發這麼大火,裡間一會傳來打罵聲一會兒又傳來嘆息音,太后如瘋魔了般,哭也有笑也有,這種無規律的情緒變化讓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籠在一片鬼魅之中。

宋芊芊獨坐榻沿,氣的峨眉倒蹙,鳳眼圓睜,銀牙暗咬,她從一介平民之女,一路平步青雲,扶搖直上,成了今日的一國之母,本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哪知卻受各方勢力的牽扯,如個木偶般被拉來拉去,巴結薛家,薛家沒了,指望蘇家,蘇家垮了,卿天羽對自己又不冷不熱,這安家又不表明態度,總是雲裡霧裡,深深嘆了口氣,自己夫君除了一個皇子身份就別無長物,整日躲在小院裡,如一個深閨女子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體弱多病,不知哪日就駕鶴西歸,兒子是個有名無實的傀儡,還不是被卿天羽捏在手心裡,想東不敢往西,一提到卿天羽,宋芊芊是萬種悲喜湧入心頭,明知他是毒藥,自己如一個失心瘋的女人般,甘之如飴,可悲的是,這碗毒藥連一個毒死自己的機會也不給!也不給!

“王駝子,王駝子……”此人已死,打狗還要看主人,一個大活人無理由的被安懿玄活活打死,宋芊芊心裡憤憤不平,不是她捨不得身邊一個公公,雖然王公公巧舌如簧,機智過人,總會千方百計討自己歡心,可安懿玄如此張狂,將自己身邊人打死,她眼中到底有沒有自己這個太后,謠傳王駝子說她有婚約在身,宋芊芊眼中,王駝子是個愛財如命之人,膽小如鼠,誰借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去說大人物們的一言半語,安懿玄擺明了就是在給自己下馬威,“今日敢打死本宮身邊的一條狗,明日還不打死本宮,你個賤人!賤人!”宋芊芊氣得大叫,她討厭這個賤人,卻又不得不與這賤人為伍,“想坐雍傾王妃的位子,痴心妄想“一想到卿天羽請旨十里紅妝迎接幽玥,宋芊芊的心裡被刀絞,她對這個男人一見鍾情,可他卻無半分憐惜之意,他是不是怨恨當年自己與母親有關拋棄他的一番談論,可是……這股委屈直衝眼眶,宋芊芊有哭無淚,那眼角堆起的細紋是她這一路走來艱辛的寫照,燭火中又有幾人心疼?

“我歌獨徘徊,我舞影凌亂……”衣袖飄飄,宋芊芊獨舞起來,每每此時,她才能沉思在回憶裡,那年匪盜掠她上山為壓寨夫人,是他提劍為自己解圍,那一日萬花同開,他從遙遠的地方朝自己走來,帶著青草的氣息,帶著朝霞的豔麗,他無隻言片語,卻勝過世間的千言萬語,自己的一顆心,從此隨他天涯海角,他知不知道,他不辭而別後,自己整整哭了三個月,直到遇到卿天翼,那個眉眼與他極其相似的男子,做夢般的恍惚以為他回來了,夢醒後才知一龍生九子,子子不同的道理,卿天翼與他根本就是兩類人,她所嫁的夫君正是她心中所恥之徒,如只千年烏龜萬年王八般,遇事只會縮在殼裡,伸頭時也只會吟唱點風花雪月的故事,”醉時同歡歌,醒後各分散……”

“太后”侍女伏地,膽顫心驚,不知太后今日為何如此瘋癲,可眼下之事十萬火急,命在旦夕,一咬牙道:“太后,不好了,剛才內苑傳來訊息,二皇子與太皇太后都命不久,二皇子說他想見太后您”

“見我?”宋芊芊停住了舞動的步伐,將自己整個人如一個破布偶般扔進矮榻裡。她千辛萬苦拿性命與姿色為兒子換來九五之尊,可那個榻上的病癆子,不僅不感激還說什麼喪氣話,他沒本事一輩子仰人鼻息,連太監宮女都瞧不起他,難道她的兒子也要過這日子嗎?他除了命好,投進了皇家門,還剩下什麼,坊間盛傳是自己進門與悠暮爭寵,氣的二王妃吐血而亡,笑話,自己的王妃與人私奔而去,他只能躺在病榻上唉聲嘆氣,悠雪與悠暮這倆姐妹在人前做足了戲碼,令人深信不疑,而自己今生都脫不了這嫌疑,但一想到悠襄----兵部尚書,掌管京中防衛的誓死效忠,宋芊芊反而嘴角上翹,可是他效忠的是陽國皇室不是她宋芊芊,她又很是洩氣,她真的有點嫉妒悠暮,真的與心愛之人比翼雙飛了,而自己的愛人呢?宋芊芊朝侍女揮了揮手,笑道,“見與不見又有何分別,讓二皇子安心上路吧!他兒子本宮會親自撫養成人”宋芊芊打心裡瞧不起自己的夫君,他是個窩囊廢,送上門的太上皇稱號與位份都不敢收,還說什麼以死謝罪,若真死了也是人生一大功。

“這……”侍女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這麼絕情絕義的回答,一日夫妻百日恩,當年太后初入府,二皇子對太后也是百般寵愛,為此冷落了正妃,為此二王妃才抑鬱寡歡而終,這琴瑟合鳴也是一段佳話,今日這話如何去回?只能長跪不起,”賤人!“宋芊芊一見侍女那懦弱樣,火冒三丈,大聲斥責道,“本宮說的話你沒聽清嗎?你是聾子嗎?本宮討厭那個病秧子,早死早投胎,薛家都被卿天羽殺的片甲不留,薛芳芷還活著有何意義?讓她來生做狼,咬死卿天羽,滾-----”

一隻玉盞摔得粉身碎骨,每一瓣都在訴說著它的委屈與不甘,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它若有聲,不知會不會哭泣。

“本宮叫你滾,聽見沒有?”

“太后娘娘肝火太旺,對身體不好”

“是你!今個什麼風,把優大人吹來了“宋芊芊略整衣冠笑道,她與悠襄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她兒子的皇位還要多依賴眼前之人,可是憑藉他對皇室的忠心又能堅持到何時,”悠大人,有事見本宮?“即從悠暮與人私奔,悠雪嫁給卿天湛後,兩人之間就有了千絲萬縷的聯絡,當年芳芷扶自己兒子為帝王,悠襄功不可沒,若沒他的軟硬兼施,很可能自己與兒子早成了一縷劍下亡魂,薛家的男人野心是有,實力是零,卿天羽對這位三朝元老多少還有點顧忌,宋芊芊此時只是一個失意的女子,心愛的男人為別的女人十里紅妝,她的心正被千萬只蟲蟻啃噬,這種痛的滋味是不能言,不可言,她突然好羨慕悠暮,用了一招金蟬脫殼之計,與自己心愛之人雙宿雙飛,那時的自己還笑話她傻,當往事如煙後才明白,傻到可愛之人是自己,回首發現內心有一絲嫉妒悠雪,雖然用了點不入流的手段,可是她到底成了卿天湛的夫人,雖說不得寵,可是她說能日夜陪伴自己心愛之人,亦是一種幸福,瞧著眼前這位白眉皓首,目如聚星的老頭,宋芊芊突然有種噁心的衝動,她鄙視他,堂堂三朝元老為了女兒,能向自己俯首稱臣,說不定有一日,他一樣可以出賣自己,冷笑道:”悠大人,有何事?“

悠襄不愧是經風歷浪之人,懂得明哲保身之理,若非如此,又怎會在幾經權力的更迭中活的遊刃有餘,他明知道眼

前的女人不過只是一個傀儡,徒有名號罷了,站在權力場上放眼望去,卿天羽是篡權者,他也只能與宋芊芊聯手制衡朝堂的局勢,他需要太后之名,宋芊芊需他的兵權,威嚴的勸道,“老臣希望太后不忘一國之母的風範,心裡清楚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雍傾王十里紅妝所迎之人,太后為避流言更不該今日做派,二皇子身體每況愈下,太后更該為天下女子做出表率,衣不解帶,消肝利膽,事必躬親,怎可在此地無故發火?“

宋芊芊被堵得面紅耳赤,這只老狐狸罵人不吐髒字,可句句都是一條鞭子在毒打自己的靈魂,宋芊芊恨,哪怕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卻要裝出一萬零一個滿意,她不敢向眼前之人發火,這可是眼下自己與兒子的救命稻草,卿天羽對自己的威脅太大,可是美人計、宮心計都用上了,半分效也無,承認吧!自己堂堂一國之母,就是嫉妒那個女人到了發狂的地步,可是又能改變什麼呢?無數次幻想,十里紅妝的一頭是豔若朝霞、鳳冠霞帔的自己,深深嘆了口氣,正了正衣冠,笑道:“悠大人說的是正理,本宮正要去照顧二皇子,二皇子近來身子每況愈下,病況也是藥石無效,常令本宮食不知味,夜不能寐,非常揪心,來人,去把陛下接來,本宮想與陛下一同去寬慰二皇子“

與宋芊芊一哭二鬧三上吊相反,是另一個女人的失意。

“主子,求您了,別喝了!別喝了!”

“為何不喝?我若喝死了,他來不來瞧瞧我?”安懿玄整個人消瘦了許多,往日的風采也減半,她不甘心,原本離那個位子只有一步之遙,可偏偏殺出了馮憐這個賤人,一番話就把自己打回了大院,足足可笑,自己也是意氣紛發的將軍,誰能想到,有一天脫去鎧甲換上紅裝,會為了一個男人闇然神傷至此,自己愛他嗎?當然,這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吶喊,第一眼,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只有他!他就是黑暗裡的那束光,那絲溫暖,可是他卻照亮了別人,溫暖了別人,不論自己多麼光彩奪目,他的目光不曾定格,自己的美貌與權勢加在一起,可是足以動半個陽國的,他的十里紅妝傷了自己的自尊,更寒了自己的一片心,一醉解千愁,喝!安懿玄醉眼迷迷的盯著手中的酒壇子發笑,酒中的自己,媚眼如絲,扣人心魂。

“你說,我美嗎?“安懿玄單手支額,戲問酒中的自己。

”芙蓉不及美人妝,水殿風來珠翠香“安懿玄自問自答,歡笑起來,這苦中作樂的滋味,真真強樂還無味!

“聽!聽!誰在哭,哪位美人哭得如此肝腸寸斷,令人心傷神碎呀!“

“主子,是隔壁的小裴夫人,她說自己從未見過王爺,日思夜想,哪知王爺十里紅妝去迎……”

“嗯,酒是好東西呀!“安懿玄哐當一聲扔了手中的酒盞,她才不想哭,眼淚又有何用,自言自語道,“這滿園的春色,卻被一株草奪了光彩,這路還沒走到最後,鹿死誰手還未可知,卿天湛平了北亂又如何,卿天羽敢放手讓他成為下一任肆碩騎主帥不成,倍加讚賞這種空頭白話誰不會說,誰敢動安家一分一毫,誰說老孃成了棄婦,老孃只不過被馮憐那賤人給害了,那女人就喜歡搬弄是非,顛倒黑白,自己是只雞還裝高貴,嗝----嗝----”安懿玄扶著榻沿站起來,提起手中的劍,對著窗外的天空叫道,“小裴夫人有啥好哭,來,喝一盅,還是提劍殺人幹淨利落“嚇的隔屋哭聲立消。

“哈哈----哈哈----哈哈----一群膽小鬼的女人“

“瓠犀發皓齒,雙蛾顰翠眉,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綽約多逸態,輕盈不自恃,嘗矜絕代色,復恃傾城姿”安懿玄邊舞邊唱,她永遠不明白,自己哪點比幽玥差,她不相信所謂的真誠,自己的家族勢力才是最大的靠山,卿天羽心裡明知自己派人暗殺幽玥,他也沒能柰自己何,這就是最好的證明,可是他的心卻離自己太遠!太遠!

一顆淚還未成形就被狠狠的拭去!

與女人們的黯然神傷恰恰相反,卿天羽像個愣頭傻小子般,一臉樂呵呵的坐在車與中,大紅色的喜服太過耀眼,極致的紅也掩蓋不了他熠熠生輝的雙眸,三日來晝夜不休的趕路,臉上卻無半分疲倦色,這真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端坐在車內的卿天羽,一會兒拉拉衣領,一會兒又覺得口乾舌燥,他幻想著,見到幽玥時,幽玥那個傻丫頭一定會驚的合不攏嘴,她會不會喜極而泣,自己當時一氣之下休了她,現在十里紅妝來迎她,她會不會不原諒自己?她會不會耍小性子不願意回襄凡?現在她在幹什麼?在拂花樹下偷眠,還是在溪水裡納涼,她可過好了?臉上可長肉了……?

近鄉情更怯,卿天羽從未感到自己如此急躁過,襄凡到夕城從未發覺路途如此之遙遠,遠到有種錯覺永遠走不到路的盡頭,理智告訴他快到了,隱約可以聽見溪水的潺潺聲了,展開手中的書簡,上面寫的正是幽玥臨走時所抒寫的有關定國安邦的計謀,不知看了多少遍,可卿天羽覺得每個字似乎都在笑,都很快樂,他的心在飛揚,他能透過書簡感受到幽玥對他的愛,她是愛自己的!在這一剎那卿天羽是堅定不移的,自己以前太過多心,不論天湛對她是何感情,她真的一直將他當弟弟看,她的內心一直感激卿天恬當年對她的收留之恩與姐妹情深,“一個十足的傻女人”卿天羽自言自語道,十里紅妝,震驚了朝野也驚動了整個瀚瀾,這個做法不符合卿天羽一項做事風格,可這一次,卿天羽一定要如此做,只有這樣做,才能洗刷年少時在詔國的恥辱,他要告訴全天下人,他娶了位心儀的女子,白首之人,只有這樣做,才能告訴天下人他的深情與痴情,他並不冷,只不過他的心很小,他的熱情很少,給予了一個人就再也容不下另一個人,只有這樣做,才能告訴幽玥自己對她的至死不渝,一往情深。

“合併徭役,將田賦和各種名目的徭役合併一起徵收,同時將部分丁役負擔攤入田畝”看到這卿天羽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亂世中,這樣的賦稅政策是行不通的,豪強權貴手中才會有大量土地,他們不會向國家納稅,豪強是毒瘤,剷除是必須的,但不是一蹴而就的,只有等到安定下來,推廣下去,才能使長期以來貴族因徭役制對貧民的剝削有所減緩,還貧民更多的人身自由,為商業提供更多的貨品與貨幣的流通。

郝峰這幾日也是樂得合不攏嘴,特別是送飯食時看見一臉羞澀的王爺,他都快驚掉了下巴,他跟隨卿天羽十多年,第一次見卿天羽那種欲說還休的羞澀狀,非常局促不安,一會兒撫摸衣袖,一會兒逗籠中的小狗,這只狗來頭可不小,是王爺特意從上萬只狗中獨挑出來的,說是與以前

的“吉吉”長的一模一樣,取名叫“小吉吉”,卿天羽不僅一日三餐過問,還親自添食加水,相較於“小吉吉”這郡主般的待遇,身旁籠中的小雛鷹日子就清苦了許多,即從仰天死後,王爺傷心了很長時間,嘴上不說,但眼神是騙不了人的,這次挑出來的小雛鷹,王爺說要讓王妃養,郝峰聽後也只能沉默不語,王妃那性子肯定是養出了個鷹中“紈絝子弟“,他能想象有一日這只小雛鷹會胖的走不動路的場景,說不定有一天狗都會騎到它頭上去兇它,四個字來形容:慘不忍睹!“王爺,夕城到了!”

“到了!好!快!“卿天羽一身喜服,一手拎狗一手提鷹,一躍而下,也不顧身後兄弟們的”死活“,熟門熟路的找上門去,身後傳來戲鬧聲:王爺如此匆忙,這是要幹啥去?不知誰在背後陰陽怪氣的笑道,提親唄!不知誰慘叫了一聲,故作驚詫狀喊道,王爺,您提一狗一鷹去提親,丈母孃大人會覺得你寒磣的,哈哈哈……郝峰板起了臉,訓斥道,”沒大沒小,王爺的玩笑也敢開……”話還沒說完,自己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卿天羽第一次被這群出生入死的兄弟如此“糟蹋”,只能“忍氣吞聲”,低罵了句,你們這群猴,等你們娶夫人,就會有好日子過了。

“你!你!你!“郝峰一邊忍俊不禁一邊假裝怒斥道:“猴崽子,還笑,下來幹活,晚上準備睡草地了”

進入村裡,村裡寂靜無聲,走了半里路,一個人也沒有,偶爾竄出幾隻“吱---吱---”亂叫的老母雞,此時天陰,不見一絲陽光,溼氣正重,路邊的小草上還掛著幾滴昨日的“淚珠”,家家戶戶門窗緊閉,不見炊煙,一絲不好的預感衝入卿天羽大腦,直覺告訴他發生了什麼大事,一縷白幡正掛在村中的大拂花樹上,原來是有人去世了!去世了!那白幡與夏末的拂花樹形成鮮明的對比,它很惹眼,卻惹得人心寒,它寄託了一個亡靈對世間所有的期盼,不知對人世間,它還殘存多少的留念,在風中搖晃,不知它是否孤單,獨自踏上奈何橋,不知它可有怨言。

卿天羽定眼看見幽玥的小屋院中擠滿了人,似乎有誰在慟哭,如遭雷擊,“小吉吉”猛的被跌落在地,痛的大聲抗議,“小雛鷹“也被驚的在籠中撲翅,卿天羽的魂被院中的白幡驚楞了,他不相信!他不相信!他的幽兒去了,去了那個冰冷黑暗的地方,他們倆天人永隔了。淚一下子模糊了視線,他不相信!不相信!他還來不及說愛她,他還來不及說對不起,他不相信!不相信!他還等著她再為他洗髮,唱那首獨一無二的“小尼姑上墳”,他不相信!不相信!上蒼虧欠了他,所以送來“幽兒”,這麼快就收回了他生命裡的一縷光,他不相信!他不相信!

幽兒-----幽兒-----

她很累吧!她睡著了!她的面容很安詳,無喜無悲,她那大眼睛輕合上了,睫毛忘記了抖動,她的唇還很紅潤,下一刻就會輕啟,她說:你來娶我了!她的手上還殘留著藥香,她的雙手一定剛剛在撿拾車何子,討厭它那藤蔓,她下一刻一定會醒來,她說:睡了一覺,神清氣爽了許多,她倚在窗邊,一會兒又感傷今年的拂花落了。

玉骨那愁瘴霧,冰姿自有仙風,海仙時遣探芳叢,倒掛綠毛公鳳。

素面翻嫌粉宛,洗妝不褪唇紅,高情已逐曉雲空,不與梨花同夢。

原來跪在矮榻上,悲傷慟哭的田伯田嬸被這突如其來闖進門抱著他們“女兒”屍體大聲嚎哭的男子嚇得收住了眼淚,這一身紅衣明明是嫁娶之意,而且此男子劍眉如星,一身英氣,從未見過,也未聽“女兒”提過,他是誰?難道他就是“女兒”臨終前提到的卿天羽,女兒臨終前唸到的:拂花正豔明,贈予有緣人。這就是有緣人,可事實卻是無緣呀!一屋子人被卿天羽這“不速之客“驚擾的退了出去,老兩口也嚇的語塞,聽著卿天羽撕心裂肺的哭聲,無不淚流成河。

卿天羽死死抱著幽玥,懷中的幽兒明明還有溫度,是溫暖的,他不相信,他的幽兒走了,走的悄無聲息,為什麼?為什麼遲了一步,她的身子不好,可沒有到藥石無效的地步,蕭真師父不是說多加休養,是自己!是自己逼她上了絕路,她一定怨恨自己休了她,那時自己腦子被氣糊塗了,一時衝動就……她一定怨恨自己納了安懿玄,那一夜自己喝多了,事後都成了定局,她一定怨恨自己上陽節冷落她一人,那時自己倒在雪地裡,醉的不省人事,自己不是要休她,自己只是想氣一氣她,自己不是要冷落,自己只是賭心中的一口氣,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為什麼?

“幽兒,你快醒醒!快醒醒,本王用十里紅妝來迎娶你,幽兒……”

“幽兒,你快醒醒!快醒醒,你愛的拂花還沒謝,枝頭正豔……”

“幽兒,你快醒醒!快醒醒,你愛的大師兄,他還沒回來,你不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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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者已矣,生者如斯,王爺“郝峰別過臉,不知該說什麼,這種錐心之痛他嘗過,他心愛的女人帶著他的孩子在黃泉路上等他,生前她說過,哪怕等上一萬年也不悔,上蒼對王爺太薄,讓他少年喪母,在他國乞討過日,忍辱負重,自己的姐姐不惜拿命換回他的自由,而他心愛的女人今日又悄然而去,他無兒無女,上蒼剝奪了他所有的心愛之物,讓他煢煢孑立,孑然一身,此時的卿天羽,卸去他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個為情所傷的男子,他在哭他的妻!他的摯愛!

“王爺“郝峰眼疾手快,一把打落卿天羽手中刎喉的匕首,驚嚇勸道,”王爺,您不能隨王妃而去,王妃一生宅心仁厚,心地純正,她更希望您能為陽國帶來一份太平盛世“

“幽兒---幽兒----“卿天羽拼命吶喊著,他害怕若一停止,他的摯愛真的離他而去,他還有許多事未做,還有許多話未說,他與他的幽兒還未活到互戲對方”老大爺“、”老太婆“的時候,為何她走了!她走了!

一口鮮血噴湧而出,神智開始渙散,幽玥在前面奔跑,她在拂花間穿梭著,開懷大笑,漫天的拂花,每一朵都有一個生離死別的故事,它們辭樹入土,回到了初見的那一年,故人都在,而你在笑,而我在欣賞。

漫天拂花下,她說好美,他在靜笑不語

漫天拂花下,她說執手白首,他在靜笑不語

漫天拂花下,她說人生如斯,他在靜笑不語

不論你來還是往

我依舊在這裡

時間帶不走往昔

歲月衝不淡回憶

故事裡有你的身影有我的快樂

在光與影的交錯中

定格在今日的畫局裡

不流失,不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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