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舍寒燈獨不眠,客心何事轉悽然,

故鄉今夜思千里,愁鬢明朝又一年。

一個人燈下的影子有多長,就代表她的孤獨有多深,今夜是上陽夜,一個團圓的日子,平常人家會闔家促膝長談嚮往來年的風調雨順,屋中很靜,只有一縷微弱的光,天未黑,幽玥就梳洗打扮獨坐矮榻,開啟院門,她在等,等一個回家的人,一百個日夜都過去了,自己不相信,他就不原諒自己的苦心,一如當初所言,他殺你,我攔,你殺他,我擋。

誰的思念在這夜的風雪中被生生夭折,誰的希望在這夜的風雪中被淹沒,在這夜裡,我是人間惆悵客又有幾人在烹酒賞梅,能賞一杯否?這一生回首發現,走了一段很長很長的人生路,有筆直坦途,有羊場阡陌,我們一起在苦難中跋涉,在寂寞裡堅守,在苦難中相逢,在每一個有愛的光影裡都有你我的身影,年少時,我們因誰因愛或是只因寂寞而同場起舞,滄桑後,我們何因何故寂寞如初卻寧願形同陌路,今夜你不來,我不往,可往昔走過的路你能不憶不回想,你愛如夏花,燦爛了一夏,卻如冬日般徹寒,錯過的故事是開不出斑斕的拂花,荒蕪了你我人生的春夏。

淚----悄然落下!

可與小院中清冷燈火形成鮮明對比的雍傾王府,從卿天羽被封王以來,第一次張燈結綵過上陽節,今時不同往日,安姑娘親自操辦,要為王爺過一個終身難忘的上陽節,府中早就張燈結綵,歌舞昇平,勢若遊龍,絳霄樓上,彤芒蓋底,仰瞻天表,飄滿人間嬉笑音,迤邐御香滿屋堂,漸隱隱鳴梢聲杳,月下歸來動天曉,頓時,鼓樂大作,一艘畫舫穿庭越院而過,水邊兩岸石欄上,皆系水晶玻璃各色風燈,點的銀光雪浪,直晃人眼,上面兩岸夾樹,雖無花葉,然皆用通草綢緞花絹依勢做成,粘於枝上,竟也是萬花齊發,船上亦系各種精緻花絹,珠寶乾坤,珠簾繡幕,桂椽蘭橈,自不必說。

畫坊上熱鬧自不必說,歌舞也轉暈了人眼,卿天羽親自執蕭,蕭聲輕揚,飄蕩在雍傾王府每個角落,諸女長袖漫舞,無數嬌豔的花瓣輕輕翻飛於天地之間,泌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那百名美人有若綻開的花蕾,向四周散開,漫天花雨中,一個美若天仙的白衣少婦從天而降,如空谷幽蘭般出現,隨著她輕盈優美、飄忽若仙的舞姿,寬闊的廣袖開合遮掩,更襯托出她儀態萬千的姿容,雖不是傾國傾城,但足以讓男人動心勾魂,隨著簫聲起起伏伏,如花間飛舞的蝴蝶,如潺潺的流水,如深山中的明月,如松柏中的晨曦,如荷葉尖上的圓露,轉、甩、開、合、擰、圓、曲、流水行雲若龍飛若鳳舞,一曲舞畢,掌聲四起。

“好!”卿天羽高聲喝彩,“來,美人,這杯賞你”

“謝王爺”安懿玄不勝嬌羞,盈盈拜謝,只有天知道,今日為一博眼球她做出了多大的犧牲,為了一曲舞,硬生生折斷自己雙肋,就為了達到柔弱無骨的境地,為了輕盈,三月來她滴米未進,每日只食少量花蜜,但這一切的苦都不是苦,只要她所愛之人眼中有她的身影,這一切便足了。

“來,鼓樂不要停,大家喝”今日的卿天羽,脫下了他厚重的鎧甲換上了一身白衣,博冠束髮,五官本就俊美,在燈影中更是絕倫,薄薄的嘴唇沾著美酒,雙眼打量著精絕的歌舞,一副風流倜儻公子哥形象,對美酒是來者不拒,對投懷送抱的美人更是溫情無限,好一片旖旎風光,“喝,本王今日高興,終於明白人活一世,怎可不貪圖快樂一時,來,美人,喝“

美酒雖好,豈可貪杯,畫舫中很快醉倒一片,船靠岸時卿天羽也帶了五分醉意,步意踉蹌,“王爺,慢”安懿玄早換下舞衣,一身白色儒裙,正與卿天羽的白衣相配,她伸手借勢摟住卿天羽,整個人都靠近了懷中,“王爺,妾今日開心,王爺不開心嗎?”卿天羽原本酒意正濃,被冷風撲頭蓋臉一吹,醒了三分,認清懷中人,輕推了一把,笑道,“不開心?本王高興極了,沒了那個賤女人,本王終於知道何為人間極樂,怪不得多少君王美人鄉里一去不回頭,本人今日總算明白了“

“王爺,你明白妾的心意就好”安懿玄見機親吻上對方的薄唇,她不甘心,哪怕歡好時,卿天羽從未吻過她,男人的吻才是最真的情。

“啪----”卿天羽反手給了一巴掌,又快又響,怒道,“賤人,給本王滾出去“

“王爺,王爺,我……”立馬淚如雨下,安懿玄也被打暈了,剛剛不是正情意綿綿嗎,怎會?這…..只能一臉委屈的盯著卿天羽無限柔情道,”王爺“

“給老子滾,聽到沒有,讓老子多看你一眼,老子就“卿天羽藉著酒勁,做了個揮刀立馬的姿勢,那意思很明確,安懿玄在卿天羽身邊時日也不短,很是吃透卿天羽的性情,不可與之逞一時英雄,很識時務的退下,王妃之位已空,自己不可操之過急,而且月餘前,聽聞馮憐那賤人給卿天羽送了個禮物,雖說現在自己嚴令誰敢放那賤人入雍傾王府半步殺無赦,可那”禮物“終究是個心梗,早日毀去為妙。卿天羽如瘋子般,一把扯下頭上的寶冠丟入水中,風吹起他的黑髮,肆意飛舞,他一邊獨自飲酒一邊高歌: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好個秋!一串晶瑩剔透的眼淚順頰而下,頓時淚流滿面。

“王爺,外面風大,屬下扶你回去休息“不知何時郝峰將一件大髦好卿天羽披上,只能嘆氣,都是倔強的人,寧願相互折磨,也不,哎!卿天羽如抓住根救命稻草般,借酒意大吐苦水,”郝峰,你說,本王還不夠愛她嗎?本王還不算退讓嗎?可她為什麼如此絕情?連休書看都不看一眼就燒了,本王頂風冒雪在院中翹首以盼,無數次本王心中想,只要她推開窗戶,給本王一個微笑,本王就什麼都原諒她,可是她夜夜伏案在急寫什麼,也不抬頭瞧瞧窗外的我,郝峰,你知不知道,我好心痛,好心痛“卿天羽如一個被人拋棄的小孩,坐在雪地裡,毫無形象的慟哭,府中下人都識趣的避開,怕王爺秋後算賬。

“王爺“郝峰也無限悲傷,勾起他的傷心事,他也是個情字裡的失敗者,”王爺,王妃不是送了條絲帶給你,是不是言好?”

“本王就生氣,憑什麼每次都是本王讓步,她的心就向著卿天湛,本王哪天非殺了他解氣解恨,本王非把她晾在一旁,等明春再說,不殺殺她銳氣,她不知道如何恭順夫君”卿天羽恰似一個委屈至極的小娃娃,跌坐在雪地裡,任憑誰也哄不住勸不停,他的眼淚正如那洱滄之水,滔滔不絕,似乎一次要把人生三十多年的淚水全哭幹,絮絮叨叨向著郝峰訴著他的苦楚,“本王以前覺得自己做錯了許多,可是那些錯都是認識她之前就犯的,後來本王改了許多,例如……”卿天羽一把將郝峰拉在身旁坐下,大吐苦水道,“她總覺得本王冷若冰霜,視女人為玩物,那些女人本就是他人送來的玩物,本王好吃好喝供養著不就仁心仁德了,還有為了秦千然的死,她就是個傻子,十八皇叔把她藏養在山裡,哪知道人世間的諸多無柰,還有……”卿天羽越說越激動,伸手抹去滿臉的淚痕道,“她總覺得本王是勢利小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本王都承諾過視卿天湛為英雄,抱一顆英雄惜英雄之心對待,她總是懷疑本王的人品,她就是個白痴,若沒有本王,她有九條命都不夠活,她喊本王回去過上陽節,本王這次就要有副硬骨頭,就不低頭就不回去,本王非等她來哭著認錯的一天,然後把這只會抓人的小野貓變成一隻溫順聽話的小家貓……”

聲音越來越小,言語也越來越不清晰,郝峰原本擔心雪地涼,會傷身,可見卿天羽那撒潑打滾樣也就隨之認之,“王爺?王爺?“前一刻還在細數王妃的各大“死罪”,下一刻卻跌入夢鄉,“你們是死人,沒看見嗎?還不扶王爺回房休息”

“王爺,您說啥?”郝峰低頭湊近只聽見一片喃呢聲,見夜已深,不論什麼等明日再說,人生有許多失之交臂的機會,不經意間來又不經意間去,紅塵一趟,來去皆不由己,徒讓人唏噓不已,人生也有無數個假如,假如那一刻他來了,假如那一刻她未離去,可是世間所有的假如都是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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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的否認,人世間沒有假如,人世間就沒有遺憾,我們皆是無知中而來,卻在最後抱憾而終,若知人生一遭將會有如此多的劫與難,苦與愁,不知你我是否還有勇氣來走一遭,卿天與他說,他要回家,他要去找幽玥。

他未來!他終究還是未來!

他不諒解!他終究還是不諒解!

一夜的風雪,在天即將黎明時停止了它的怒吼,一夜的期盼,在發澀的雙眼中那道柴門變成了一堵石牆,一聲嘆息輕輕飄落,這一夜很長,長到讓人以為它沒有終點,世間萬物都靜止,山河長流,歲月靜好,這一夜很短,在希望之火被磨滅之後一切就顯得很冰冷,自己來時未能為別人增光加彩,走時也不願為別人徒增愁緒,幽玥拉了拉身上的披風,它可以擋住外面的嚴寒卻擋不住內心的孤寂,一段情愛被風雪埋沒,若有機會重新來過,幽玥不悔自己的選擇,對得起良心便是正確的,無悔的,自己心悸一日比一日厲害,時日不多,不願在這紅塵分辨不清的是非中再多糾纏,若真有那一日,唯願在夕城的拂花香中安然睡去,雖然對母親無半分記憶,可她也孤苦一生,她也一定很想念自己,若能與她常伴於故鄉的山水間,也是一種別樣的美好!

屋中一針一線都未動,似乎它的主人只是出了趟門而已,一個開闔間又會一切如舊,桌子上紅巾中包著那方上古玉璽,師父說能者居之,幽玥雖然不認為卿天羽可以成為那個一統瀚瀾,創瀚瀾百年盛世的大英雄,但他定能為陽國百姓桌上添碗飯,世間變化太多,若一統天下真的簡簡單單靠一塊死石頭,那不是太可笑了嗎?不論卿天羽有沒有打過這方古璽的主意,自己是心甘情願交予他的,願他能為世間帶來一個安寧和平的盛世,門悄然關上。

環視小院,萬物靜然,只有老梅在含苞怒放,自己不是它第一位主人也不會是最後一位,如一個過客般,匆匆而來又匆匆而去,雪地裡那一長串整齊的腳印或許會明白,曾經有一個如風般輕柔,如水般清澈的姑娘她來過,在這裡,她分辨清了人世間的許多種不同的感情,如愛情,有相濡以沫的愛情,也有擦肩而過的愛情,愛情的結局有很多種,相忘於江湖也罷,相攜白首也罷,用什麼樣的心態去對待就會收穫什麼樣的感觸,付出了一段感情,泯滅了一段愛情!

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年少不經世的我

紅塵中的情緣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

想是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

終生的所有也不惜獲取剎那陰陽的交流

“老伯,麻煩你,我走後把這卷冊書交給你們老闆,她知道怎麼處理”

“夫人,這雪天節下您出門,容我去向老闆告知一聲”

“不了,老伯,不是什麼大事,就不要驚動馮老闆了,她一年忙到頭,這幾日更不舒坦,就不要添亂了”

“那?”老人舔了舔嘴唇,有點拿捏不準,他才來不久,不清楚狀況,夫人又深居簡出,整日只見埋案苦寫什麼,自己鬥大字不識一個,也不清楚手中的是啥,馮老闆是好人,給了自己一口飯吃,送個東西當然沒問題,可是瞧夫人臉色有點蒼白,神情很是落寞,“老伯,這節下的你就不要去打擾馮老闆了,等我走後數十日,她得了閒再送不遲,你在這照舊就行”老伯有點手足無措,木訥問道:“夫人是要出遠門?幾日回來?“老伯一下子豁然開朗,這位夫人估摸也是馮老闆善心施救的,眼下估摸是找到親人的線索急著趕去,受了馮老闆的恩德,無以為報,所以不好意思不辭而別,這手中的冊書不就是謝禮,老伯會心一笑道:“夫人,雪天路滑不好走,老頭子我認識一個趕車的,我呀讓他送你一程,可好?”

“好!”風雪滿歸程。

從前,我以為山的那頭是海,原來現實是山的那頭依舊是山。

世間之人,沒有永遠大奸大惡之人,也沒有永遠仁心仁德之士,多的是自問冷暖的行屍走肉。

鍾陵風雪夜將深,坐對寒江獨苦吟。

流落天涯誰見問,少卿應識子卿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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