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重重疊疊的山巒上,舉目遠眺,入眼全是紅透了半邊天的火景,那火燒的旺,烈火如日,大火像有生命般包圍了整座山林和城池,熊熊的火焰肆無忌憚的擴張著它的爪牙,企圖把所有的地方都覆蓋在它的統治下,幽玥的心好痛,她沒有想到卿天羽如此殘忍,讓居庸關生生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可是,這個主意不正是自己出的嗎?自己又有何理由去指責別人呢。這火燒的人心寒,無數生靈就這樣灰飛煙滅了,居庸關的一切都毀在了一場大火裡,蒼天一定會懲罰自己,佛祖一定不會寬宥自己的罪行。兩行清淚順流而下,幽玥不知心痛為何物,因為心早痛麻木了。

為什麼要有紛爭?為什麼互不相讓?你殺我奪,到頭來又有何好處呢?夕城也是毀於戰火中,這麼多年來,幽玥時時想起就會心痛,這些都是統治者們的權勢與慾望,而這些自私自利的想法與行為,又讓多少無辜之人承受其害,這就是現實世界嗎?如此醜陋、骯髒的一面,安寧必須要流血犧牲才能換來嗎?那在這個亂世中,這些梟雄誰又是對誰又是錯呢?自己這次是不是也助紂為虐了,滿地的鮮血染紅了整個大地。

何為戰爭?戰爭留下的是鮮血,是落寞、是殘垣、是斷壁、是毀於一旦的家園,更是永遠無法彌補的傷痛,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王妃不要站在風口裡了,還是上車吧!”郝峰見幽玥一動不動站在風口中,好意勸道。

“不要叫我王妃,我和卿天羽根本沒有關係!”幽玥像一頭髮了瘋般的老虎,話一出口,看著一臉不可思議的郝峰,幽玥紅了臉,自己這火來的也太大了,郝峰好心好意提醒自己,自己何必對他大動肝火,“對不起,我情緒有點過了”郝峰微黑的臉龐上見出絲絲苦笑,“沒關係,王妃對屬下關懷備至,屬下能理解王妃心裡的煩悶,王妃是心善之人,定不忍見這幅人間地獄圖,但戰爭就是如此,為了各自的家國利益,流血犧牲不在話下,縱觀古今,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分合合之間哪有不流血犧牲的”

“是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合之間哪有不流血犧牲,繁華也是在毀滅中開出的鮮花”幽玥說給郝峰聽更像是在勸服自己。

“屬下有一忠告,想與王妃分享,不知王妃是否願聽屬下一告”

“你說吧!”

“王爺是個冷情之人,但冷情之人若動情必是痴情之人,王爺少時為質子,這其中的苦楚是一言難盡的,小人當年身為王爺暗衛,在醉酒中略知一二,當年王爺的姐姐----卿天穆皇女,以死明志,詔順帝才放回了王爺,這段坎坷的經歷造就了王爺多疑心狠,這是世人眼中的王爺”郝峰咽了口吐沫,繼續道:“但在我們眼中,王爺重情重義,視我等為手足,可以為兄弟們兩肋插刀,每次後退,必是王爺斷後,有功從不去爭,對兄弟們掏心挖肺,從不期瞞,肆碩騎是鬥谷琛將軍一手創辦,但肆碩騎上下全部追隨王爺,至死方休,王妃對王爺或許有誤會,不解開會越來越深”

“我……”幽玥不知從何開口,對這樣一個七尺男兒,談心事根本無法開口,說自己不愛,可是何為愛何為不愛呢?有些人在你的生命中僅僅曇花一現,你卻心甘情願痴傻一輩子,站在紅塵中,多少太過可笑,活在世間,根本不是一個人活著,是帶著所有關心一起活著,若僅簡單的活著,會把這份活著活成了一種自私自利,曾經自己很恨師父,因為師兄們的離去,參合陂一戰自己足足封閉了兩年,也躲了兩年,當煙消雲散,用局外的眼光看,活下來的人其實都是痛苦,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同罷了,壁玉無罪,罪在私吞它的人身上,自己太自私,“郝峰,若說誤會,曾經是有的,討厭七哥、厭惡七哥,他殘忍、他嗜血、他不擇手段、玩弄權術,但一起經歷了許多,我也從當年那個夕城裡天真無知的丫頭長成了今日有得放矢的自己,對人看事的觀念也在慢慢改變,七哥的殘忍嗜血不擇手段更多是針對他的敵人,他對手足、兄弟是性命相托,人如鏡子,有暗光的一面也有亮光的一面,以前我一直站在暗光裡打量鏡子,現在我學會走向亮光面,這樣才會全面”

“王妃若能這樣想,相信他日定能與王爺琴瑟和鳴”郝峰勾起唇角,微微含笑,他想起了初見之下,那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的少年,站在陽光裡,很耀眼,“屬下告退”

“善待她們”

“她們?”郝峰很快明白過來幽玥是指梟雄身後的女人們,她們的命運與丈夫或兒子是津津捆綁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會的!”

亂世中悲哀的命運,亂世中浮萍的飄零,亂世中荒草的搖曳。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辛酸湧上心頭,自己無能為力,對錯只能留給後人去評價,只能默默送上祝福。

師父一生最大的心願是能坐禪成肉身菩提,可自己一直是他紅塵中的牽絆,自己是不是太自私,師父給自己指的路是眼下最完美的一條路,情竇初開的年華里,自己愛慕著一個不切實際的幻想,把這個幻想放在現實中,一切皆為泡影,卿天羽給予的愛,沒有悸動沒有歡愉,卻多了份踏實可行,像盞白水,喝下去無味卻在乾涸時最需求,“嫁與有緣人”有緣人的緣法成千上萬種,平平淡淡也是其中一種吧!沒有甘心不甘心的說法,多了份沉甸甸的責任感。

卿天羽靜靜守候在幽玥身旁,出發後他就棄馬坐車,兩人均沉默,一言不發,幽玥一直在神遊狀態,雖說損兵折將,但大家安全過了居庸關,原本該歡天喜地,但卿天羽的心也是被石頭壓著,沉重無比,造如此多的冤魂,是一種罪過,可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前路茫茫,還有兩道關隘才能入封地,蘇家絕不會輕而易舉的放自己出行,對他們來說這不亦於放虎歸山,眼下自己根本無力與蘇家抗衡,生死未卜,不知能否順利過洱滄,卿天羽微動了下身子,感覺四肢一陣陣麻木感,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他想寬慰幽玥卻不知從何說起,但他的心是喜悅的,他相信不論前路如何,幽玥會堅定不移的陪他一起過的。

一顆淚“啪----”的一聲落下,很快隱去了身形,滲入了木縫中,幽玥不好意思的偷偷抹去,心裡暗暗責怪自己,是不是太喜歡悲春傷秋了,戰爭本無情,自己如此嬌作又有何意義,“七哥,希望有一天你能為居庸關所有亡魂建一生祠,他們是無辜的”

“他們都是陽國的勇士,我會的”

“謝謝!”

一顆淚掛在睫毛上,久久不去,扎的卿天羽心微縮的疼,他伸去手,就那樣,在不知不覺中悄然拭去,手指上傳來的餘溫讓他留戀,他留戀指尖的溫柔,他留戀眼中的含羞,第一次,那種羞怯感讓他左右為難,他的身體在傾斜,他的嘴唇在靠近,他的氣息在聚攏,他的一切在放大、放大,幽玥的心停止了跳動,四肢全部僵硬,隱約中她知道下面的故事卻又不知道,她在期盼卻又在害怕,她在猶豫卻又在堅定……

“啊,我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馮憐這個不速之客嘴上說著歉語,女兒家的羞澀狀半分都無,不僅不退,反而靠在車轅上似在欣賞什麼美景,羞的幽玥紅透了臉,驚慌之中忙推開傾身而來的卿天羽,卿天羽的臉氣的透紅,這個女人,前不來後不來,非在此時來擾亂,卻還在那一副不以為然的無辜狀,可是這火又無處發,只能生生咽下去,卿天羽看著馮憐那張似笑非笑的臉,那份挑釁的神情,恨不得拔刀較量一番,內心裡幾經翻滾才壓制下去,“你來幹什麼?”

“呦,王爺,你可不要拿那種眼神打量奴家,不然奴家會誤會的,雖說奴家已有郎君,但多一個愛慕者也不是不可以的……”

卿天羽聽的氣不打一處來,牙咬的緊繃繃,“有話直說,別跟本王玩青樓女子那虛偽的一套”,“生氣了?”馮憐不怕反笑,捂嘴偷樂,“王爺,人家可是瀚瀾大陸數一數二的絕色,奴家這細皮嫩肉的哪能風吹日曬,不可……”不等馮憐說完,幽玥立馬打斷,“七哥,讓馮姐姐上車吧!”幽玥見兩人劍拔弩張,生怕馮憐再激將下去,卿天羽真的會手起刀落就不好了,“你坐好,我下去”卿天羽順手按住欲移位置的幽玥,不滿的說道,起身掀簾而出,勁風帶著一股凌厲刮的馮憐面生生疼了片刻。

“謝王爺體恤下人的苦難”馮憐就是只打不死的小強,嘴死硬,幽玥見她不

要命的調侃卿天羽,一把將馮憐的皓腕抓住,一個螳螂翻身,用力拽進來,門簾落下,隔成了兩個世界,也遮住了外面的寒氣,“不要命了,這麼激七哥,萬一”馮憐滿不在乎,四岔八仰的躺在車內,原本就不夠寬敞的車內,擠的幽玥只能抱膝而坐,“放心,卿天羽那個人精,他不會殺我的,我的用處可大了”,“好吧!你幹嘛無故尋他刺頭?”,“開心呀!本姑娘最喜歡看卿天羽恨得牙癢癢卻又幹不掉我的樣子,有趣極了”幽玥哈哈大笑起來,這個馮憐,說出的理由都驚世駭俗,就為了這個理由去觸卿天羽的逆鱗,睚眥必報的個性,直爽中透出點狡詐感,幽玥一想到她和卿天羽鬥的烏眼雞的表情,就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說真的,幽玥,卿天羽用了什麼說短,這麼快就把你俘虜了?”馮憐冷不丁的湊到幽玥眼前,上下打量,似乎想立刻、馬上找出答案。

“好了”幽玥臉上的紅潮退了又返,別過臉去,“我只是學會了把感情的種子放在了現實的泥土中等待開花,結果,不切實際的幻想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也沒有結果,終究會害人害已”這段話幽玥是在說服馮憐更是勸慰自己,昨日已去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煩憂,過去的不可苦苦執念,佛說的因緣際會,自己與付穆宣之間終究是南柯一夢,緣分太淺。

“你能放棄過往,看重眼下是對的”馮憐收起了她的二郎腿,正襟危坐,面有憂色,“那你願意去和那些女人爭呀鬥呀?”馮憐砸嘴搖頭,其實她真實的意思是:你那蒲柳之姿,靠啥去爭去鬥呀!權勢無,容顏無,靠卿天羽那份憐愛之情?“不過,你放心,有我在,我包你不吃虧”馮憐一想到自己又可以大顯身手,立馬得意起來,“幽兒,其實靠你的謀略,加上我的手段,對付一群胭脂水粉足夠了,你說是吧!”

幽玥仰天長嘆,這個馮憐,生怕卿天羽的後院女人們太無聊,想方設法的攪渾水才開心,雍傾王府雖倒,茹姒已死,雍傾王妃----茹潔不知所蹤,雖說後院的女人們一鬨而散,但這並不代表卿天羽的後花園再無一絲春意,卿天羽一直把女人當作他成功的棋子,不論是聯姻還是饋贈,這都是得心應手的一招,他不會因為自己而放棄的,而且在世人眼中,男人本該三妻四妾,更何況是個王爺,後院的女人並不僅僅是個女人,更多的是一股勢力,而卿天羽恰恰需要這股勢力,猶記他曾說過,他所需之人與他所愛之人並不矛盾,自己不乞求什麼,這麼多年的飄零,心也有疲憊的時候,想安定下來,師父為自己指的路,年少時不更事,現在經過風歷過浪,深深體會那份苦心,自己已過了婚嫁的最佳年齡,若終生不嫁,只會遭世人唾棄,滾滾紅塵中,有很多身不由己,曾經自己最討厭卿天羽,但一起經歷過許多,特別是墜崖那淚流滿面的情景一直深刻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人怎會無情,很多感情的東西都在潛移默化中緩緩變化著,愛是什麼?不知!是相扶相攜嗎?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幽玥不奢求,只求一份安寧,一個安身立命的場所,再遠航的船隻都需要一個平靜祥和的港灣,“我不會入後院,也不會去爭寵邀媚,我只想要一個家,和睦安寧”

“金屋藏嬌?”馮憐想了半天,終於吐了個成語,“這主意聽起來不錯,我樓裡有好幾個姑娘也玩了這招,看不出來,讀過書識過字的腦瓜子就是靈活”馮憐似乎大為讚賞,“不過話說回來,這男女之間的情愛,今日你儂我儂,說不準明日就生死陌路,卿天羽對後院的女人一直冷情的很,看她們鬥得個你死我活也無動於衷,今日他對你是情根深種,萬一有一日也……”

“始亂終棄是吧!情愛之花如過眼雲煙,只有親情才能永恆,心念本在一剎那”

“你比我家言灼還聰明,不錯,看的這麼通透”馮憐又把臉湊近,似乎在尋找什麼:“要不,我親你一口,補償剛才的……”

“不要!不要!”幽玥嚇的立馬捂住臉,這個馮憐怎麼一下子就變出副登徒浪子樣來,比天嫻還難纏,“不要,不要啦!”,“美人,來呀!來,爺親一口”馮憐緊追不放,非下口不可,幽玥左躲右藏,驚嚇的心都顫了幾顫,“不要,不要!”

“打聽啥了”卿天羽貌似漫不經心的問道,郝峰憋了一肚子笑卻又不敢表露半絲笑意,“王妃說,情愛之花如過眼雲煙,只有親情才能永恆,心念本在一剎那”卿天羽的手微不可見的輕抖了下,胯下的馬不安的搖起了頭,微笑輕浮過顏面又很快消散,驚了郝峰,王爺在笑?歡心的在笑!“就這麼多,沒有了?”,“嗯,馮憐說要補償王妃未被王爺相親那一口”郝峰忍不住了,低頭笑起來,沒想到王爺還有偷親的一幕,馮憐那聲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卿天羽聽聞後羞的面紅耳赤,這個馮憐,瞧郝峰那忍俊不禁樣,自己更加難堪,這個馮憐就是存心不讓自己好過,“郝峰,本王是不是該給你找個媳婦了,言灼怎麼樣呀?”卿天羽板起臉,一臉正色問道,“啊,王爺,別,別,卑職還未……”

真料想不到,去去只隔幾十公裡,兩地的氣候相差卻如此之大,居庸關是滴水成冰,可是踞水城卻陽光明媚,桃花滿天飛,那陣陣的幽香泌人心脾,那滿城的綠色映入眼簾是歡喜是一種期盼,踞水城是幾座城中最大的城,由安家世代把守,聽聞安家與鬥谷琛將軍曾有過一段私交,卿天羽遞交過過關文牒,不知結果如何。

“幽玥,幽玥……”一聲高似一聲的呼喊將幽玥從夢中驚醒,慵懶的支起身,有點不知所措,剛才自己還在胡思亂想,沒想到這陽光太過溫暖,照在身上是暖暖的暖意,在不知不覺中就跌入了夢的懷抱,是景太醉人,人也自醉其中了,“春日淺眠”文人筆下的這四字景也就是描寫眼下之景吧!放眼望去,盡是桃花繁林,婀娜生姿,顧盼搖曳,清風吹散漣漪,漫天花海,有如紅綃戲子揮袖起舞,傾世之景,難以忘懷,這爛漫山林的桃花又與拂花極為相似,在第一眼,幽玥就喜歡上這片桃花林,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無拘無束放縱自己了,夕城-----一個美在心田的幻境,真實存在於瓊琅山的懷抱中,可惜美景不常在,那一聲聲急促的呼吸打斷了幽玥所有的思緒,聽音辨認,除了馮憐再無第二人,“這死女人去哪了”馮憐不滿抱怨起來,聽郝峰說來這桃林散步了,可這入眼的全是灼灼桃花,去哪找人,急死了,“幽玥,幽玥……”,“在這,在這……”

瞧著馮憐那雜亂無章的腳步,幽玥捂嘴偷樂,原來這女人也知道著急,“怎麼了,這麼突兀,打擾了這一園子的景緻”

“我的小祖宗,你還有雅趣在這賞花品茶”馮憐大咧咧的依在桃樹旁,直喘氣,“你這個沒心沒肺,給你活氣死了”乍眼一瞧,幽玥衣服上、頭髮上、襦衫上全是桃花瓣,好一副公子臥桃圖,隨笑起來,“呦,不得不承認幽玥,你若換上女裝,這可是副絕美的美人淺睡圖,和我樓裡的姑娘可一較高下,這景映人今日我可明白這意境美了”

幽玥被馮憐說的哭笑不得,這哪是誇句句在損,這女人的一張嘴,著實厲害,怪不得有時把卿天羽都給噎半死,但心不壞,對自己也很善良的,“怎麼了,這麼大驚小怪,是不是過關,出發了?”額頭上傳來一記暴慄,馮憐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教訓道:“你以為走是那麼容易的嗎?管好你夫君,卿天羽這桃花運開的比這桃花林還旺,見到女人就用美男計,當然事半功倍,他恨不得……”,“好啦!馮姐姐,直說”幽玥瞧著義憤填膺的馮憐,把笑意生生逼回肚中,卿天羽使用美男計,該生氣的人不是自己嗎?又不是她家曹君問被美人拐跑了,她有必要這麼氣憤嗎?再說她不是告訴自己,男人三妻四妾在正常不過了,自己都坦然受教了,她怎麼又這副表情,這讓幽玥很疑惑,七哥又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錯事,七哥不是去遞通關文牒了嗎?向誰使美男計?幽玥從樹枝間靠起,伸手扶去衣衫上的花瓣,有點好奇。

“他是去遞過關文牒,可往那一站,就被安家小姐瞧上了”

“挺好的,好事成雙”

“作死吧!你作死吧!”馮憐被幽玥一句話氣半死,拿起桃枝教訓起來:“安家駐軍十萬,安家願追隨王爺,但必須是起兵時,不論王爺以後是否能一登九五,正妻之位必須出自安家,我看安家是籌謀已久,早織起了一張網,就等著咱們自投羅網了,咦,你給點反應呀!

又睡著了?”

“嗯,你接著說,挺好的”踞水城這麼一人間仙境若被戰爭的煙火所掩埋,幽玥也是萬分不捨的,不廢一兵一卒,不多一口一舌就可以安全出關,這不是世間最大的便宜事嗎?正妻之位是誰,幽玥並不關心,自己只想過普普通通,與卿天羽相濡以沫的日子,地位、名譽、金錢不在考慮範圍之內,誰喜歡誰就去爭吧!自己想通了許多,已經決心放棄昨日種種,明日的時光裡有他的身影,就決定接受一切,或許眼下還有些困難,但相信會有改變的一天,世間的問題成千上萬種,選擇什麼樣的心情就會過什麼樣的人生。

馮憐氣的撫額長嘆,這女人是腦子壞了吧!自己樓裡的姑娘,有時為爭一個素未謀面的客人都會爭的面紅耳赤,這女人的夫君都被搶了,還在這氣定神閒的說風涼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回頭一想,搶的又不是自己夫君,自己這麼打抱不平、氣急敗壞幹啥,吃飽了撐著沒事幹嘛?笑虐道:“是,不得不說,卿天羽這美男計用的是爐火純青呀!當年迷惑一位君王,現在迷惑一位未出閣的小姐,那還不是遊刃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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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口!”不知何時,卿天羽一身玄色長衫攜香而來,幽玥與馮憐兩人,半分知覺也無,卿天羽最恨人在背後嚼他當年為質時的是是與非非,那是他心頭永遠的痛楚與不堪回首的往事,原本不苟言笑的臉上更是霜上加冰,“馮憐,你是命長了還是舌頭長了,還是曹家老太太對你和顏悅色了?”馮憐一聽,心頭氣的火冒三丈,可臉面上笑如桃花,曹家老太太對自己根本不屑,放出狠話:活著一天,她馮憐就別想踏入曹家半步,曹君問什麼都好,就是對他娘維諾過頭,卿天羽哪壺不開提哪壺,“呀,我突然想到,馬上要出發了,還有好多事沒處理,那我先走了……”馮憐不忘對幽玥狠狠使了個眼色,似乎在責怪,自己沒顧身後,幽玥好歹仰面朝天,也不提醒自己,幽玥真是白白受了她一眼,自己真沒瞧見。

“馮憐舌頭太長,你不要學她”卿天羽很隨意的將幽玥髮間的殘花拂去,“真不明白,曹君問看上了她哪點”幽玥乍聽卿天羽如此點評馮憐,自己被一口上湧的口水咽了半死,扶樹低咳了半日,腦中幻想著馮憐聽見,一定大聲反駁:曹君問就愛我這模樣,莫不王爺也傾慕奴家,那一副生動的鬥嘴圖,一定很有趣,“幽兒,可好點了?”卿天羽輕拍了半日,見幽玥竟在神遊,有點不解。

“好了,好了”幽玥紅著臉不著痕跡的打落了卿天羽的手,“七哥,是不是出關了?”

“不是”陽光照在傾天羽輪角分明的側顏上,折出了一種幽幽的暗淡來,一絲若有若無的愁,像一根極細的絲線,串起了這滿眼的桃花瓣,很美卻易斷,幽玥的心也輕輕的漏了一拍,難道馮憐剛才說的是對的,“七哥,是安家提出正妻的條件了嗎?”卿天羽眉心微蹙:“幽兒,我答應了你師父,會好好照顧你一生,我心目中的妻子只能是你,你不……”

“不,七哥,你錯了,雖說你我有婚約,但我並不在乎正妻位,眼下我們安全出關才是最重要的,居庸關一戰,雖說佔了天時地利的便宜,但也損傷有數,你我還有所有將士心裡都清楚,蘇家隨時會追來,在這多呆一刻就多一刻危險,蘇家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平息八王之亂,手段是有的,但實力也是不容小覷的,我相信他們不會心甘情願放虎歸山,眼下的形勢就是如此,你若為了一個空虛的正妻位而枉顧與你有多年手足之情的兄弟,就算大家另闢途徑過了關,這裡面的周折又何其多,肆碩騎上下將如何看我,而我也不願看見血流成河,哀鴻遍野的景象,若用一個虛有的名號換來大家的安危,你無需考慮我,”幽玥一口氣吐出心中所有想法,是真心是真意。

“你真實的想法!”很平靜的語氣裡卻包含著巨大的怒氣,滿林的桃花因禁受不住這份冷意而紛紛落下,幽玥不明所以,自己只不過從時局出發,分析眼下的利弊,這有錯嗎?顧全大局總比女人那點自私自利的小心眼強吧!可是卿天羽並不這樣想,他感覺自己的一腔深情就被如此的蹂躪、糟蹋,他不要幽玥這所謂的顧全大局,他希望幽玥如那些小女人般,自私自利,事事計較得失,她越是這樣的大度,自己越有一種被拋棄感,幽玥被卿天羽眼中那痛苦、憤怒、無奈交織出的情緒驚嚇了,自己似乎沒說錯什麼吧!他在生氣?生氣!非常氣憤!卿天羽無半字,只是用眼睛嚴厲地瞪著,那眼神像要射出火花一般,幽玥喃呢了半日,一字也未出,卿天羽深深的吸了口氣,只見他咬緊牙關,將強硬的拳頭用力的擊向樹幹,在漫天舞動的花瓣雨中,是他遠去的身影。

桃花春色暖先開,明媚誰人不看來,可惜狂風吹落後,殷紅片片點莓苔。從無人問過這位花中仙子,她為誰開,又為誰謝,開與謝只見,她的心是否也如飄零的花瓣,隨風而舞,落地而棲。幽玥想到了夕城夕陽下的拂花,她可曾開?可曾謝?她舞動了一池春水,舞出了一片春光,誰又為她憶否?又為她惜否?

“看來卿天羽這次真掉進情網裡,不可自拔了”馮憐手持桃花,笑嘻嘻的靠來。

“你不是忙……”,“那是藉口,傻妹妹”馮憐順手折一朵桃花插在鬢間,“怎麼樣?花美人更美,可能壓下這滿眼的花色”,“我欣賞有啥用,讓曹公子來賞識才是真情”

,“呦,妹妹生氣了?”馮憐好死賴活的把臉湊來:“我瞧瞧,生氣了?”,“沒有”幽玥被這女人無賴的沒辦法,“你怎麼特喜歡偷聽?”,“偷聽?冤枉呀……”算了,算了,跟這女人扯半天也是無結果的,回頭還把自己說的口乾舌燥,還不如留份心境多欣賞欣賞這人間仙境,“哎,你不好奇,安家為何提出那樣的要求,為一個女兒,拿十萬軍隊做嫁妝?”

瞧幽玥那副不理睬狀,馮憐的征服欲越強,“不聽是吧!非說給你聽!你可不要對後院女人的爭鬥不屑一顧,會吃虧的”幽玥依舊不理睬,好不容易遇到這片可與夕城齊名的世外桃源,想洗滌一下心靈,呼出心中的濁氣,哪知紅塵俗事太多,惹氣了一個,多一個也就無所謂了,幽玥突然覺得很放鬆,非這樣任性一次,後院女人裡的故事,說不清、道不明、訴不完,想女子的纏頭巾,太長了。“我跟你說”馮憐半絲洩氣都無,用手指戳了戳幽玥閉目養神的眉眼,“本朝聖祖帝有一貴妃,出自安家,為了爭後位與扶持兒子等帝位,這位安貴妃極力誣陷皇后,安家也是下血本,一經成年的女子全送入後宮,極力孕育子嗣,哪知這位安貴妃心高氣傲,儀輿與皇后的鳳輿在橋上相遇,不按禮數想讓,反而出手將皇后推下水,聖祖帝一氣之下就教訓了幾句,安貴妃一氣之下,燒殿自焚,那夜風大火旺差點燒了聖祖帝的寢殿,聖祖帝在盛怒之下將宮中所有安家女子全部趕出宮,並口訓,子孫後代不許立安家女子為後,安家舉族遷來守關,但對這事也耿耿於懷,今日過來看,雖百年已過,這口惡氣仍在呀!”一遇到這種八卦訊息,馮憐一定是滔滔不絕,口若懸河。

“沒了?”

“沒了!這說的還不詳細、生動呀?說書的也說不過本姑奶奶的水準吧!”馮憐揉揉臉頰,真辛苦呀!說的臉頰肉都犯算意來了,“哎,幽玥,故事還沒說完,你去哪?別走呀?你去哪?”馮憐氣不打一處來,不識好人心的幽玥,故事還沒說完,她想說安家女子善武,巾幗不讓須眉,當年,安家長女與卿天恬眾目睽睽下比武,卿天恬險勝,安家若為正妻位,可不好對付,幽玥逆個呆木頭腦袋,還勸卿天羽,整個瀚瀾大陸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傻氣的了,“你去哪呀?往林子裡去幹啥?”

“採一片桃色,釀一壺醉意”幽玥揮一揮衣袖,桃花漫天飛之。

“什麼呀?盡喜歡空的虛的,就你那點手段,有哭的日子在後頭”馮憐滿腦子都是幽玥那高傲樣,氣鬱結於胸,用腳狠狠踩踏剛折的桃花枝,“你個傻子,你個傻子,你個傻子……”

自是花中一清流,這意境這美色,幽玥騰空了大腦,不想糾結是與非,就這樣踏月而來,擁風而去,不好嗎?

走著,走著,心就靜了,一切都順了 ;走著,走著,花都開了,一切都美了;走著,走著,路就寬了,一切都亮了。

尋得桃源好避秦,桃紅又見一年春。

花下莫遣隨流水,怕有漁郎來問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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