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煮一碗爛糊面
叮鈴鈴～。推開玻璃推門，掛在上方的風鈴發出好聽的聲音。這家小店面積不大，八張白色的不鏽鋼材質的快餐桌就把小店的主要位置給佔據了。每張餐桌還搭配著同樣不鏽鋼材質的溫莎椅。
更裡面的方向用半牆做了一個隔斷用以區分廚房和廳的位置。從裝修風格和店裡飄出來的香味，江華都很肯定這裡是個餐廳，就是不知道是賣什麼的。嗯，應該不是S縣小吃，沒看到蒸籠也沒味道滷味的香氣。
而誘使江華推門進來的味道她覺得有些熟悉，好像經常在早餐聞到。
因為風鈴的響聲小店的老闆（應該是老闆）注意到了有客人進來了。他走到半開放的廚房的門口對著江華的方向說道：“歡迎光臨，本店……”
老闆的話還沒有說完，因為他看到了從店門口進來的江華了。黑色的修身制服，穿鞋一米八三的大高個，利落的短髮有神的眼睛。邁步前行風姿綽約，不是模特的風情，而是儀仗隊女兵那種瀟灑，一個女人也能如此英氣逼人帥氣十足。
這種女子走在街上回頭率向來是爆表的。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會忍不住多看她幾眼，就像是自己組內的李一珊，她就經常用星星眼看著自己。
路上也有很多男人盯著自己看，江華自認還是有頗有幾分姿色的，能吸引異性目光也很正常。只是個子太高個人條件太好，而且氣質上莫名給人一種強勢的感覺。所以許多無膽匪類（男人）對她也就只敢看看，根本不敢來搭訕。
所以當她看見店主看著自己愣住的時候一點都不以為意，光是自己的個頭就能讓很多三等殘廢的男人自慚形穢了。（江華：三等殘疾的說法來自我媽媽，我只是轉述。）
店主在打量著江華的時候，江華也同時打量著老闆。一米七八或者是一米八的身高，好像和自己差不多就是不知道有沒有穿內增高。
留著寸短，長著國字臉，濃眉大眼，挺拔的鼻子給人一種堅毅的感覺。這模樣放在七八十年代的國產老電影裡妥妥的主角模樣。要麼就去演警察叔叔或者是指戰員之類的。
早二十年還是挺流行這種審美的，是個妥妥的帥哥。現在嘛，雖然看著也帥但是不符合當下很多人流行的男生女性化審美了。
上身穿著大概是從批發市場買來的白色廚師裝，有點不合身。而且弄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一家炒菜的館子廚師的制服上會繡著【快樂西餅屋】的字樣。下身配著一條淺灰色的西褲，依舊是有一點不合身。腳上穿著一雙不知名的皮鞋，不知道是不是人造革。不過在廚房穿皮鞋？江華持保留意見。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男人給人的整個氣質和感覺就是一種落伍，或者說和時代脫節的感覺。這個老闆給人的整個氣質就好像是回到了十幾年前的感覺。但這個老闆看上去也就是二十七八的樣子。
江華打量著老闆一圈發現老闆還在呆呆的看著自己，她忍不住開口說道：“老闆，老闆。”江華內心os：喂，小夥子，差不多得了啊。
好像江華的開口提醒有了用處，原本呆呆看著江華的老闆忽然回過神來，他指著江華的來路有些嘆息的說道：“我剛剛拖好的地啊～，現在就被踩髒了。”
“啊？”江華回頭才發現，自己從大門口走到這裡留下了一串的鞋印子。哦，原來不是看我啊。地板上的水漬還沒有乾透，確實是自己失誤了，髒腳踩在了上面留下了汙漬。
“莫動，莫動。”店老板制止了想要抬腳的江華，他拿了一個拖把出來說道：“坐一下嘛，把鞋底在拖把上蹭蹭。”江華坐在溫莎椅上把腳底的浮塵給弄乾淨以後，老闆又把她剛剛踩出來的鞋印給拖了個乾淨。
“是來吃飯的？”老闆把一切處理完後對著坐著的江華問道。剛剛打量著老闆有些羅有所思的江華回過神來點了點頭：“在店門口聞到香味就進來了。”
“聞香而來啊。”店老板的表情有點自得：“本來今天是整備，明天才開業的。我定的招牌還要明天到。不過既然是聞香而來，那麼就破例給你做一個，讓你當本店的第一個顧客！想吃什麼？”
江華眉毛揚了一下：“你剛剛在炒什麼啊？”
“鹹菜竹筍炒肉絲。其他的菜色都是新鮮的好吃。但是鹹菜竹筍肉絲卻是要放一晚上第二天回鍋才好吃。所以先備著，留著明天回鍋。”店老板如此說著：“怎麼想嚐嚐？不過現在沒有熬粥，空口吃太鹹了。”
“有面嗎？”江華想著鹹菜筍絲炒肉做麵條的澆頭也是極其美味啊。
啪～，店老板一拍巴掌：“還真有。不過不是鮮面，而是乾麵。紅湯麵是做不了的，要麼我給你做碗爛糊面？”
江華有點意外的看了眼店老板，這家小店不大但是店老板會的東西不少啊。她點了點頭客氣的回應道：“好啊，幸苦了。”
“不幸苦，不幸苦。”店老板連連擺手：“我現在下面給你吃啊。”
“哈？”江華為什麼感覺自己好像莫名被人佔了便宜？
爛糊面，淮海市的一種極家常的食物。實際上許多飯店不供應爛糊面已經很多年了，從前出門講究排面的淮海人只會在自家做爛糊面，認為這東西是上不得大雅之堂的。所以雖然很多人喜歡，但是飯店裡很少看到有賣的。
一直到最近幾年古早味回潮，爛糊面也開始有了更加華麗的身份和包裝，堂而皇之的從街頭巷尾常人餐桌進入到了各大高檔飯店。
江華也吃過幾次爛糊面，她倒是還喜歡這種面。雖然說和自己老家流行的小面，燃面，鋪蓋面之類的麵條相比，她一直認為淮海市的麵條沒有什麼味道，或者說味道過於寡淡。但是她必須要承認，爛糊面真的是一種鮮的讓人眉毛掉下來的面。
不過唯一令江華詫異，尤其是第一次吃到的時候覺得很不解的是，為什麼這個面這麼爛，做的不好的話就像是漿糊一樣。
江華看著正在準備做面的店老板有些好奇的問道：“老闆，問你個問題，這爛糊面幹嘛要做的這麼爛？甚至失去了麵條的咬勁。”
正在半開放廚房忙活的店老板頭也不抬的說道：“爛糊面，面如其名，有一些爛爛糊糊的。這是在特殊困難時期發明的一種食物。因為三年糧食緊缺，為了餵飽家裡的人，不說餵飽吧。至少給大家騙騙肚子而弄出來的。”
“當時大家都沒糧食，為了騙肚子，讓胃不要天天叫喚。所以淮海市的阿姨就想到了把麵條多煮一下，泡泡漲。細面泡成粗麵，煮的麵條也不過水。爛糊面的麵湯就是煮麵條的水，因為水裡有麵條煮出來的麵粉，所以很粘稠。在從前一碗米湯就能救人一命，一碗麵粉水也是不得了的食物啊。這黏黏糊糊的一碗面，管飽。”
“後來生活好了，但是還有人就愛好這一口改不了了。這就像是北方吃榆錢樹葉一樣，成一種獨特的味覺記憶了。不過後來做爛糊面就講究多了。麵條不會使勁的煮到想要徹底化開一樣。而是麵湯稍微濃稠起芡就停下。”
“而且麵湯裡德輔料也加的多了，不再是醬油白水。還加了蝦仁，肉絲，青菜，淮海市特產的鹽水鴨胗等一起煮。味道鮮到不行，我們現在吃的都是改良過的了。最早的爛糊面可不怎麼好吃。”
店老板細心的說著這些事情，但是手上的功夫卻一刻沒停。一把幹細面丟入鍋中沸水煮著。不像是一般煮麵，爛糊面煮的時間明顯更長。
現在爛糊面也有了自己的口感追求，而不是從前煮的膨脹大就好了。現在的爛糊面口感要求入口綿滑，吃起來就像是一碗濃稠的羹湯，麵條要爛而不粘，麵條要根根分明。糊而不焦，雖然湯要煮的粘稠，但是絕對不能出現燒鍋底的焦糊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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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際上爛糊面比一般麵條難煮許多，是一道非常考驗火候的菜品了。在麵條煮到差不多的時候，店老板就將剛剛炒好的鹹菜筍絲炒肉絲倒入麵湯一起熬煮。而在這之前為了提鮮味，他已經提前在湯裡放了蝦皮。
鹹菜下鍋，原本白色的麵湯瞬間被染上了黃色。那是醃漬的雪裡蕻所獨有的顏色。鹹菜本身就有鹹味，筍絲肉絲蝦皮為麵條提供了鮮味。這碗看似簡單，實則複雜的爛糊面居然不需要再加其他的調味品就已經完成所有的調味。
火候到，關火起鍋。白瓷大海碗內稀裡呼嚕的裝了大半碗爛糊面，最後撒上一把剛剛切出來的蔥花，店老板端著這碗家常但是味道濃郁的爛糊面放到了江華的面前。
金湯，白麵，綠蔥。在配上嫩黃色的筍絲，粉色的肉絲。一碗看似簡單的面在顏色上居然給人一種繽紛熱鬧的感覺。
江華忍住吞嚥了一下口水，因為麵條的香味已經讓她食指大動了。
而店老板也非常自信的對著江華說道：“餓了就吃吧。晚上吃爛糊面好消化，吃麵如喝羹湯，入口滑順口口柔。”
“我不客氣了。”江華拿起了筷子準備大快朵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