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摳瘋了之後,村裡的孩子們可高興壞了。

他成了孩子王了。

頭戴草帽,上面插兩根長的公雞毛,身披蓑衣,腳穿他那雙經典草鞋,手裡拿著根木棍,就當金箍棒,這造型絕了。外面四十來度,揹著也不怕熱。

嘴裡還念著:“俺乃齊天大聖,是來收妖的。”手身上到處捉著癢,弓著腳墊著走,眼皮一眨一眨,你別說還真有點六下齡童的韻味。

他後面跟著一大幫,五六歲,還穿著開襠褲的孩子,也有行頭,戴著柳樹枝做的帽子,插著母雞毛,(只有大王才能插公雞毛)穿著荷葉做的衣服,荷葉中間挖個大洞,邊上挖兩個小洞,套進去便是衣服了,小的們都很喜歡這衣服,感覺很稀奇,腳上穿著老摳給他們親自編的草鞋,其它忘了,這事倒是沒忘。

老摳在前面喊:“大王今天來巡山,看看有沒有妖怪。”

“捉妖怪,捉妖怪。”後面下的們整齊劃一地喊著。

他們的隊伍浩浩蕩蕩地在村裡轉著,白天壯勞力都到地上幹活了,只有老的小的在家。

經過老摳小叔家門口,他嬸正在門口洗衣服。

“報告大王,前方發現女妖,疑是白骨精變得化身。”一個小的報告道,西遊記的戲看來沒少看,或者是聽他爸媽說的,還知道白骨精化身,真讓人哭笑不得。

“所在何處?”老摳說的時候還用蘭花指,指了指,那感覺像在演旦角,但他現在卻把自己當成悟空,真是四不像,讓人啼笑皆非。

“正前方,一個老太在洗衣服,肯定是白骨精變化的。”小的又指了指。

“正是,看俺老孫如何收拾你,妖怪。”

說著,便貓著步,且做了個騰躍,躍上他小叔家的三級石臺階,他左腳有瘸,落地時不穩,差點摔下來,但他用木棍往地上一撐,才總算站穩,還做了個悟空乘筋斗雲的姿勢。

下面小的們,大呼過癮:“大王神武,大王無敵。”

這時他嬸也看見老摳和孩子們,便問:“水才,你這是鬧得那出啊?”

陳水才,這個大名,很久很久都沒叫了,突然叫起來,連在自己都不知道,好像這個是小名了。況且他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把自己想成齊天大聖了。

“妖怪,俺大聖是來收你白骨精的,看我一棍。”

說著真拿那木棍靠他嬸打去。

他嬸腿腳不便,避讓不及,“啊”的一聲,被他打中手臂。

“水才,他們說你瘋了,鬼上身了,我還不信呢。難道你真瘋了?”他嬸聽了很多村裡關於老摳的謠言,可他和他叔都不信,說他們是造謠惑眾,但今天老摳這副得性,看來真是瘋了。

“妖怪,休想狡辯,再收我一棍,塊現出原型。”老摳哪聽得進這些,又是一棍打去。

打到他嬸的背上,“唉喲”,這下挺重,打得嬸直叫喚。

這時老三和四哥正好趕到這裡,他媽讓他到小爺爺家借點麵粉,晚上做拉拉面,白天他倆在金山揀了雞縱菌,這種只有這個季節才有的野蘑菇,早上生,傍晚便謝,所以都要早上找它們,傍晚找到說不定就已經謝了,這種像凸斗笠狀的蘑菇,隨便放油一炒,便味道鮮美,不用加味精,在放拉拉面裡一拌,那真是一道人間美味,我們這邊人都非常喜歡吃。

“爹,你幹什麼?那是小奶奶啊?”四哥著急地喊道,說著便和老三快步上前阻攔。

“你們是何方妖怪,竟敢阻攔俺老孫捉妖,孩兒們給我上。”老摳手上的棍子被他倆攔住了,不能動彈。

“接令。”

說著小的們便靠他倆打過來,有用手的,那小手還小,使不上多少勁,但還是認認真真地打,有用腿踢的,踢腿時,自己都站不穩,還要踢,還有用頭的,像練了鐵頭功一樣,卯足勁撞,撞到,自己先暈暈乎乎,也要撞。

好不熱鬧的場面,活像八戒上花果山被小猴圍住那場面。

小奶奶想幫,幫不上,就瘸著腿,先回家了。老三和四哥,實在也沒辦法,打又打不得,踢又踢不得,只能逃了。掙脫他們就逃就起來。

“哈哈,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打不過,要逃了,孩兒們趕緊給我追。”老摳把他們想成金,銀大王了。

“接令。”

說著小的們就邁開小腿,晃晃悠悠地追了起來。

四哥反應快,看見邊上有個裝醬油的玻璃**,便拿起來對著老摳喊:“我喊你名字你敢答應嗎?”四哥想既然你把我當銀角大王,我就用這個紫金葫蘆把你收了,比他還入戲。

老摳一下不對,那不是紫金葫蘆,答應就得裝進去,便說:“我不答應,你想把我收了啊,休想。”

說完便拿著,金箍棒朝四哥打去。

四哥趕緊避讓,看來他們不上當,便和老三往村西面跑了起來,那邊住了沒幾戶人家,他是想讓他們不要傷到別人,否則就麻煩了。

他們前面跑,後面跟著一大幫,浩浩蕩蕩。

老三又想起到小奶奶家借面的事,便和四哥在弄堂處拐了個彎,又往回,小奶奶家去,他們要玩就讓他們玩吧,老子不奉陪了。

老摳領著小的們還接著往前趕。

“這金角大王和銀角大王,怎麼不見了?”老摳問小的們。

“好像他們剛才鑽到盤絲洞去了。”一個稍大點的說,剛才好像看到他們往哪裡鑽。

“剛才為何不報告?”老摳責問道。

“盤絲洞危險重重,進去恐難出,大王我們還是不去為好啊!”小的辯解道。

“原來如此,大王不責怪你,我接著去巡山捉妖吧。”

“得令。”小的們異口同聲,那氣勢不亞於部隊。

正在這時前面來了個年輕女子,眉清目秀,發盤,盤花式,身穿花色連衣裙,花色外還披著絲狀馬甲,活像蜘蛛絲般,手拿染了綠色的麥杆扇,又像鐵扇公主的芭蕉扇,腳穿粉色布鞋,這打扮在當時也算是時髦了,身形瘦弱,卻挺著個西瓜一般大的肚子,極不協調,走路時肚子前凸,重心不穩,搖搖晃晃,步履蹣跚。

“報告大王前方發現蜘蛛精,我們收不收?”

“我看不像蜘蛛精,到像鐵扇公主。”

小的們意見不統一,還爭執了起來。

“莫吵,待大王用火眼精精看看,再下定論。”

老摳弓著手,眼睛炯炯有神望著那女子,眼睛還轉了轉,頗有悟空的味道。

“此乃鐵扇公主啊,肚子懷著紅孩兒,妖孽,俺在取經路上差點被他用三脈真火要了俺老孫的命,去給我收了那妖孽。”

“得令。”

一大群像螞蟻一樣圍上去。

把那女子嚇得不輕,本來走路就跌跌撞撞,差點摔倒,看見是老摳便道:“叔,您這是鬧得那出啊?”村裡人姓陳的基本都是親戚,同根同祖,祖上五兄弟因戰亂,從建德遷徙至此定居,所以村裡姓陳的都是其後代,但輪到女子和老摳,最少五代以上了。俗話說,一代親,二代表,三代拉拉倒,四,五代後就更不用說了,這種親戚還不如隔壁鄰居。

“俺是來收你肚子裡的孽障,紅孩兒,當年差點要了俺老孫的命。”老摳振振有詞。

這一下更把年輕女子弄蒙了,他今天剛回孃家,還沒聽說老摳瘋的訊息,自然不知,難道這老頭瘋了,那我還是躲著點吧,肚子孩子都八個月了,好不容易懷上的,如果有什麼閃失,老賴還不怨我一輩子。

原來這個女子是老賴的老婆,大名陳月英,十五,六就嫁給老賴了,大兒子就是經常在學校欺負四哥的學渣,老賴一直想再要一個,可月英身體虛弱,一直懷不上,老賴帶他去城醫院去看,開了很多藥,今年才好不容易懷上了,高興不得了。今天月英回家給他媽過六十大壽,本來老賴一塊跟來的,可走到半路,月英忘拿給他媽做的新衣裳,便讓老賴回去取來,自己先行過來。

月英不理會來老摳,低著頭,扶著肚子,一晃一晃地使勁往前趕。

“還想逃,看我如何收拾你。”說著便拿著金箍棒追去。

“看棒”,一棍靠月英後背打去,“哎呦,”月英癱倒在地,又一棒靠月英脖子打去,“啊呦呦,啊呦呦,”月英慘叫起來,整個人都平躺在地上。

“孽障,看棒,讓你生不出來,就不會害人了。”老摳著了魔一樣,就要朝月英肚子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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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英看不對,趕緊用雙手捂著肚子。

此時老賴也氣喘吁吁地追上來了,就看到月英倒地,老摳正想用棍打他肚子,大吼一聲:“住手!”

此聲有如晴天霹靂,震動整個村子。

但已經晚了,老摳已經把棍子打向月英的肚子,而且是用雙手高高舉起卯著勁打的,“啊,”月英便暈過去了,老摳還得意地靠老賴笑了笑,彷彿自己想起以前被老賴打的樣子,看著老賴一臉悲痛,自己彷彿無比高興,真是一對冤家。

但老摳不是以前的老摳了,嘴裡喊著:“紅孩兒,看你如何超生,哈哈。”

“畜生,”老賴怒火心中燒,甩掉手中給丈母孃的衣裳,飛步向老摳追來。

“牛魔王來了。”小的們看到,老賴那人高馬大,身形魁梧,肥頭大耳,還真像牛魔王。

“不怕,有俺老孫的金箍棒,就是二郎神來了也不怕。”

可小的們,看老賴那怒氣衝冠的樣子,哪有不害怕的,一個個躲得遠遠的,而老摳還拿著金箍棒,做出一副準備應戰的樣子。

老賴上來就靠老摳揮動那鐵錘一般的拳頭,被老摳用棍子一擋,老賴一個勾手把棍子拿住,藉手往前一拉,老摳就真像猴子一般輕,靠老賴這邊靠過來,老賴一記重拳,結結實實地打在老摳的腦門上,這重拳起碼三百磅以上,如果打在西瓜上,立馬粉身碎骨,打在核桃樹上,核桃也能掉一地,打在磚塊上,都能四分五裂。老摳的腦袋以前就被打過好幾次了,這下更加劇了,腦子早就像豆腐腦一樣亂了,只感覺地動山搖,便暈死過去。

小的們看到,大王被打倒了,嚇得不行,屁跌屁跌地逃了。

老賴見老摳暈了,便不管他,立馬去扶月英,月英下體已流血,染紅了連衣裙,看是要早產,抱起月英就往丈母孃家趕。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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