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承乾突然設宴,宗玥直覺並非好事。請柬上說,是為酬謝宗玥在玉鐘山上直言驚馬之舉,可這事都過去那麼久了,君承乾現在舊事重提,難說沒有別的算計。

他身為長子,雖未封王,可這麼多年卻是唯一一個留在皇城,住在重雍宮的人。重雍宮距離東宮不過一牆之隔,所以說,武帝心思之深,難以捉摸。

單是這立儲,就沒人拿得準他心裡到底向著誰。

宴無好宴,但卻不得不去。

到了重雍宮,宗玥身為女眷,只得從西門入內。雲冢雖為近侍,在那裡也不好貼身跟隨。宗玥由內侍引著往裡走,到了後花園探眼一眼,大片鶯鶯燕燕,君承乾這次設宴,怕是請的有半數朝臣,單是這女眷就來了不少。

宗玥不想去湊這熱鬧,特意往人少的地方過去。

閉目養神,卻被一陣吵鬧聲給驚醒。宗玥蹙眉看去,遠遠見著一群貴女圍著一個小丫頭。

“賤婢,端茶倒水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好端端的羅裳給弄成這樣,砍斷她的手腳好了!”

那群貴女七嘴八舌的說著,反觀那小丫頭,面黃肌瘦,弱羸羸的跪在地上不斷磕頭。

宗玥本無心過去管這閒事,偏偏有一個鬧事的貴女朝她這裡瞥了一眼,見她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聲音徒然拔高,變本加厲了起來。

有意思,這擺明是衝著自己來的呀!宗玥心頭一笑,左右無事,乾脆摸出臨走時玉娘塞給自己的小零嘴,一顆一顆嚼的嘎嘣脆,光明正大的看起熱鬧來。

那幾名貴女見她不但不上當,反倒看熱鬧不嫌事兒大,鼻子都快氣歪了。

“你們幾個平白欺負一個小丫頭有意思嗎?”

宗玥聽著聲音有點熟悉,就瞧見一個英姿颯爽的倩影,只是一個背影不見正臉。宗玥眨了眨眼,她居然也在……

“不過一件羅裳,還能比人命貴了去?”

“她生來低賤,怎能和我的羅裳相比?”

蘇折眉一聲嗤笑,盯著那說話的貴女,“聽聞你祖上也不過是販馬匹夫,那我叫你一聲賤婢也不為過了?!”

“你這刁婦!”那貴女氣的臉都青了,可偏偏蘇折眉一言中的。

販馬奴才家的女兒同一個書聖翰林家的小姐自然沒有可比性。

“好張牙尖嘴利的嘴!”

一個頗為油膩的聲音插了進來,女子身姿娉婷,一襲宮裝柔媚動人。芳華年紀生的豔若桃李,媚眼如絲,顧盼之間帶著十足傲慢,仿若要將所有人踩在腳下一般。

宗玥瞧見這女子不禁‘咦’了一聲,替蘇折眉擔憂了起來。

“豔華郡主覺得我所言有錯?”蘇折眉見著來人不過挑了挑眉。

豔華郡主咯咯一笑,當真人如其名,明豔不可方物。

“她身份不如你,受此奚落也怪不得旁人。可貴賤之序,三綱五常,君臣之道,乃古聖人所定,陛下都引以為戒。你小小一個閨門之女,竟敢擾亂貴賤之序,還不自知犯了彌天大罪?!”

蘇折眉臉色微變,這頂大帽子扣下來,便是她也招架不住!

正要開口,斜刺裡插進來道女聲。

“說得好!貴賤有序,要我說那些賤婢就不該活在世上!“

豔華眉頭一皺,就見宗玥慢條斯理的走過來。她面上驚訝,莫說是她就連旁邊幾名貴女也滿心狐疑,要知道她們一開始就打著藉機擠兌宗玥的主意。

怎麼宗玥還會反過來幫他們說話?

可下一秒,宗玥卻突然暴起,手上零嘴啪的一下砸在方才叫囂著要砍人手腳的貴女臉上。

“賤婢,還不滾下去!”

局勢斗轉,所有人都懵了。那名貴女這才搞明白狀況,臉色忽白忽紫。

“宗玥,你欺人太甚!”

“呵呵。”宗玥笑的一臉無辜,“這貴賤有序不是豔華你說的嗎?怎麼,莫非你是覺得我身份不夠,必須得如豔華你這等……哎呀!”

宗玥聲音一頓,故作驚訝的捂起嘴,“瞧我這記性,雖然豔華你也算個郡主,可畢竟這養女的身份……”

“夠了!”豔華郡主臉色發青。

宗玥挑了挑眉,也不再繼續往對方的傷口上撒鹽。

那幾個貴女見豔華落了下風也來打起圓場。

“剛才豔華郡主也不過玩笑話罷了!”

“就是,何必為了一個奴才傷了和氣。”

偏偏,驕傲如豔華豈忍得下這口氣,“說的沒錯,一個區區奴才險些讓我與玥郡主傷了和氣,實在罪大惡極。若不打殺了去,以後這些惡奴都要翻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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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玥聞言眼裡也冒出幾分火氣。

旁邊的蘇折眉更是要按捺不住。

“你這麼想要這小奴婢的性命?好呀!”宗玥目光一厲,只見她驟然拔出自己的佩刀,在一眾貴女驚慌失色的尖叫聲中,一把將豔華郡主拽了過來,緊攥住對方的手腕狠狠將刀塞入其手中。

“你如此好殺,那就親自結果了這奴婢的性命!”

“瘋子,你這瘋子,快放手!”

豔華大驚失色,拼命想要掙脫,她倒不在乎一個賤婢的性命,可她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閨門貴女殺人?怕是殺雞都不敢!可她那點力氣豈能和常年習武的宗玥相比,被她拽著就朝那奴婢走去,幾步路在她的掙扎之下儼然如赴屠場。

女子驚恐慌亂的叫聲響徹天穹。

眼看著宗玥拽著她的手腕就要刺向那小奴婢,豔華一聲哀嚎,一翻白眼昏了過去。

宗玥嗤了聲音,漠然的掃過四周嚇得猶如鵪鶉的貴女們,“一群笑話!”

沒多久,御醫聞訊趕來,豔華被帶去廂房安置。這邊動靜如此之大,自然驚動了不少人。沒多時君承乾一行人就過來了。

現場畫面頗為滑稽,一眾女眷聚在角落,個個臉色煞白猶如鵪鶉,像是經歷了一場大難。而始作俑者宗玥,大咧咧的坐在中央的石椅旁與蘇折眉談笑風聲。

“就憑你剛剛仗義執言,我蘇折眉就認你這朋友,咱們以前的恩怨一筆勾銷。”

“我倆本就沒有恩怨,是你一直一廂情願好嘛?”

這兩人一個性烈如火一個爽快豪邁,沽酒談笑,頗有種不輸男兒的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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