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風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老太太，絕對沒有見過。
“知道她是誰嗎？”官兵領著老太太走到寧風和寧語兒跟前時，寧語兒隨即問她。
寧風盯著老太太看了又看，再一次確認自己沒有見過，才謹慎地回答了三個字，“不知道。”
“不知道就對了。”寧語兒又是一聲冷笑，“這是穩婆。”
接生婆？家裡有沒有人要生孩子，為什麼要找個接生婆來？
寧風更加不懂寧語兒這是唱的哪一出。
“她，是十四年前接生寧風的穩婆，安婆婆。”寧語兒朝她露出一絲奇怪的笑來。
寧風不動聲色地扭頭望向安婆婆，心中一霎時，驚濤駭浪。
倘若，這個安婆婆真的是接生她的人，那麼，安婆婆一定知道，她是個女孩兒，而不是公子。
而安婆婆似乎是得了白內障，一雙眼睛渾濁不堪，又像是在看著她，又像沒在看她，滿臉的褶子，老得像是蒸包子上的皮。
“就因為你不知道她的存在，才能這麼肆無忌憚地，頂替寧風到侯府來招搖撞騙！”寧語兒說著，又是一腳踹向她的膝蓋，“還不跪下認罪！”
這一下，比上一腳更狠，寧風痛得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單膝跪在了地上。
“金嬤嬤，我且問你，你可知道寧風生辰是在何時？”寧語兒又凌厲地掃了金嬤嬤一眼。
金嬤嬤猶豫了一下，扭頭望向寧風，隔了幾秒，低聲答道，“十一月初一。”
“十一月初一？”安婆婆用蒼老而又疑惑地聲音，緩緩反問了一聲，“詩柳的孩子，明明是在正月裡出生的。”
“安婆婆，這話可不能亂講啊！”寧風心中不由一驚。
“不會啊，你不是正月裡出生的嗎？因此，道長給你起了個道號，叫元小，暗合，元宵之意。”
寧風一聽，就知道她們是在胡說八道了，隨即怒道，“你胡說什麼！我道號叫元小，是因為我是師父的閉關徒弟！是他接任掌門之前收的最後一個徒弟，並沒有元宵的意思！”
太真上人不止一次跟她回憶時說過，說她被送上山時，剛滿月，快過年了，往前推算一個月，十一月初一一定沒有問題的！
“你狡辯又有何用？”寧語兒又朝身邊那官兵道，“叫他的師兄上前來！”
師兄？寧風立刻往邊上看去，果然看見十二師兄從人群外走了進來。
“十二師兄，你怎麼下山來了？師父呢？我爹呢？”寧風更是大驚失色，急忙問道。
十二師兄的腦子有點問題，成日裡痴痴傻傻的，恐怕是被人騙下山來的！
“元小！”十二師兄看見熟人，隨即朝她開心地咧嘴笑了起來，“師父下山遊歷去了，說是什麼，要為善積福。”
如果師父下山遊歷去了，那寧彥伯又怎麼能找到他的人？寧語兒一定是故意的！
寧風猛地扭頭，死死盯住了寧語兒，果然聽得寧語兒又問十二師兄，“這位道長，你說說看，你這師弟，為什麼道號叫元小？”
“因為元宵好吃呀！”十二師兄樂呵呵笑了起來，“好像，好像是師弟在吃元宵的時候出生的，所以就叫元小了。”
“這可是你師兄自己說的，你聽見了嗎？”寧語兒嘴角噙著一絲冷笑，輕聲反問道。
“元宵什麼時候不能吃？你們在場的人，敢說年末的時候，誰都沒吃過元宵嗎？”寧風揪住鐵鏈子，忍痛一下子站了起來，大聲問道。
沒有，一片死寂，寧風一一望過他們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吭聲。
除去那些不熟的宗親和官差，有些奴婢和侍衛，她平日裡不曾虧待過他們，可現在就跟蔫了似的，低著頭，甚至不敢看她一眼。
寧風的心，一寸寸的涼了。
“公子。”金嬤嬤扯了下她的衣袖，輕輕喚了她一聲，有意無意，瞟了她胸前一眼。
寧風恨毒了心，想到詩柳，想到重生之前的寧風，一下狠狠甩開寧語兒纏著她的鐵鏈。
她知道金嬤嬤的意思，這正是她心中所想！要驗明安婆婆到底是不是當年接生她的穩婆，只需一點就夠了！
“我吃過。”正待發作，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嬌媚的聲音。
眾人聞聲望過去，卻看見仍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翠兒，絲毫不避嫌地扶著頭上的金釵，婷婷嫋嫋朝她們這裡走了過來。
她一邊走著，一邊往跪在老祖宗身邊的，安靜得有些異常的寧茵芝瞟了眼，“茵芝啊，你前幾日哮喘發作，吃不得口味重的東西，連著吃了兩三日的元宵，可還記得？我最討厭桂花味兒，偏偏還得跟著廚房，也吃了兩頓桂花元宵酒釀。”
翠兒說討厭桂花，那麼就是後廚的錯。
後廚裡一個管事的婢女，隨即走到翠兒身前跪下了，“奴婢知錯！可姨娘身邊的人說，是姨娘喜歡吃甜食……”
“有些人，生來就比別人來的嬌貴一些，為了哄著她，旁人自然得受些委屈，不是你的錯。”翠兒毫不在意地抿唇笑了笑，伸手去扶那婢女。
這有些人，自然是指的寧茵芝。
寧茵芝臉上有些病氣，看了翠兒一眼，沒有吭聲。
“這才十一月，想吃元宵便吃了，又不是什麼窮苦人家，叫廚子做便有了，就算是六公子的道號是因元宵而來，那也不能說明什麼吧？”翠兒隨即抿著唇笑。
這裡敢笑得這麼嬌俏的，也只有翠兒了。
“我八妹走了，是什麼值得開心的事嗎？”寧語兒冷冷的目光，橫掃向翠兒。
“可她也不是我的孩子啊！說得難聽一些，她是這府裡的人嗎？”翠兒毫不避諱地答道。
雖然沒有明說，老八就是個野種，可寧語兒還是瞬間神色不對了。
“我是你五姨娘，也是你娘，你用這種眼神看我，不覺得越了規矩嗎？”翠兒不等她說話，收了臉上的笑，隨即語氣強硬地責道。
寧語兒知道翠兒最近受寵，畢竟是長輩，不同於寧風，對付寧風，她這次是有備而來，不願為了翠兒橫生枝節，只是冷哼了一聲，便不再搭理翠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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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兒給老祖宗行了一禮，自顧自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輕輕撩了下衣袖，望向寧風她們這裡。
“侯爺已經在全天下人面前，承認了六公子的身份，老四你素來是個懂得分寸的，此舉，不怕丟盡侯府顏面嗎？”
她的話，是說給寧語兒，還有在場的所有寧家人聽的，眼睛卻是直勾勾望著寧風。
寧風知道翠兒對自己有意，更多的是沒有得到她的不甘，這種雜糅在一起的感情，已經有了些許的變味，可好在，翠兒還是顧念在之前的情分上，幫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