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家之犬麼?”男子勾著唇角,低笑了一聲,“秀兒,一個人若錦衣玉食,你就是奉上天下珍寶,恐怕也不會換來多看一眼。可若她在溺水瀕死的時候,你哪怕遞過去一根稻草,她都會緊緊抓住。”

“所以爺是想讓她對你感恩戴德,爺莫不是看上她了?”

“你覺得呢?”

小童搖頭道,“爺閱人無數,這寧風連個女人樣都沒有,除非你打算換個寡淡的口味。”

男子挑眉瞥向躺在車板上不省人事的寧風,“她的死活與我何幹,我看中的是她身後的東西,那東西可比她這條命值錢。”

“果然是狐狸本性。”小童想了想又道,“爺,照你所說,扶慎隨時可能派兵追上來,單走官道就很危險。下個岔口,有條隱蔽的捷徑能直接繞過前面幾個鎮,就是路上會有些顛簸。”

“嗯。”男子輕嗯一聲,隨即闔了眼皮養神,再無他話。

小童會意,揚鞭在馬背上奮力一抽,待馬車行至路口,便駕著車駛上小路。

暮春的山中偶有蟲鳴聲聲,無垠的月光傾灑為樹林鍍上奶色光華,淡淡的草木清香夾雜著不知名的花香,和著微寒的風迎面拂來,倒有種讓人一掃煩悶的心曠神怡。

小路窄而崎嶇,小童放慢車速,卻仍顛簸不堪。

寧風便是在這顛簸中迷迷糊糊地醒過來,只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一般,渾身每一寸骨頭都疼痛難忍。

她想睜開眼,竟力不從心,拼盡全力才將沉重的眼皮撐開一條縫隙,然而周遭漆黑,根本無從分辨身在何處。

難道她已經死了嗎?可死人還會覺得疼嗎?

大腦空白了好一會兒,寧風稍微恢復意識,終於反應過來耳邊“篤篤篤”伴著“軲轆轆”的聲響是什麼。

這是馬車奔跑的聲音。

她在馬車上!

她怎麼會在馬車上?寧風吃力轉動眸子,這才發現矮榻上斜倚著的人影。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模樣,但看這人輪廓修長,應該是一個男子。她正想仔細辨別,腦袋一陣悶痛,她疼得低吟了一聲。

榻上的人影忽然扭頭,寧風只覺一道目光壓在她身上,彷彿沉甸的石頭。還來不及心驚,那道人影就從榻上起了身。

她腦袋疼得越發厲害,眼前漸漸模糊。

迷濛中,一股清涼從唇間滑進口中,漫過火辣辣的喉嚨。

緊接著,寧風聽見一道聲音在耳畔響起,慵懶中透著邪魅。

“繼續睡,你醒得太早了。”

這聲音,竟異常熟悉。

可不等她細想,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拖著她往黑暗裡沉去……

寧風再度醒來時,顛簸感已經消失,渾身依舊疼痛綿軟,但已使得出些許力氣。

她睜開眼,盯著頭頂的白色弧形圓頂看了片刻,漿糊般的腦袋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一個帳篷裡面。

她怎麼來到這裡的?居然一點都想不起來。

寧風揉著額角掙扎著坐起身,掃視了周圍一眼,四下靜悄悄的,天色濛濛,分不清黎明還是傍晚。

寧風靜坐了一會兒,理了理思緒,決定出去一探究竟。

不管是誰將她帶到此處,有什麼目的,既然她沒有死,就證明那人至少暫時不會要她的命。

寧風尋了鞋子穿上,剛要站起,卻突然聽見一聲慘叫。

“啊!!!”撕心裂肺,極盡淒厲。

聲音就在隔壁!

寧風心頭一震,起身的動作頓住,扭頭看向那道垂著的帳篷門簾。然而慘叫過後,卻是一片寂靜,好半響再沒有動靜。

一絲詭異的感覺爬上寧風的後背,她不由自主慢慢握緊了拳頭,坐在榻邊不敢再有所動作。

不知又過了多久,門簾之後亮起燭火,一盞,兩盞……漸漸將她所在的帳篷也照得一片光亮。

有女子婉轉的笑聲從那道門簾之後傳來,清脆的如鈴,嬌媚的如蜜,偶爾夾雜著一聲男子的低笑,那笑聲卻是隔著簾子都能嗅出其中不盡的輕蔑與不屑。

寧風微微蹙眉,這男子的聲音似乎在哪裡聽過。

猶豫片刻,寧風起身,踮著腳尖悄無聲息的往那道門簾靠了過去。

她將門簾掀起一條極細的縫隙,眼睛湊過去看,入目是一個妖嬈的女子。

女子跪在地上,衣衫半褪,大片美背露在外面,燭火之下牛奶般的肌膚散發著瑩透的光澤。在那光澤中,又盛放著一簇比她姿態更加妖嬈的豔紅藤蔓,紅得驚心美得奪目。

寧風的視線順著女子後背繪的藤蔓慢慢往上爬。

寬大的玄色衣袖,修長如削玉的手,搭在女子的香肩,另一只手輕挽衣袖,惦著一支細細的筆,落於那女子纖細的脖頸間,寥寥幾筆便勾勒出新的枝蔓。

從寧風的角度,只能看見他微微下俯的臉,兩道眉色含著遠山的深黛,又獨有銳利的韻致,斜斜逸飛,似要落入鬢間去。眉下懸鼻挺直,如玉峰垂矗,一抹唇色淺紅,令人眼前豁然一亮。

寧風還要細看,那人卻忽然抬眼。

剎那間鋒銳如電,他的目光似穿透門簾,厲射而來。

寧風刷地放下門簾屏住呼吸,只覺得後背涼颼颼。他就看了一眼,她竟然嚇出冷汗。

她心砰砰跳著,門簾後卻許久沒有傳來靠近的腳步聲。寧風不由得暗罵了一聲,自己沒出息,也許方才他那一眼,不一定是看她。

寧風調整呼吸,繼續掀開簾子偷窺。

那只執筆的手正往側微移,在另一雙纖纖玉手捧著的白瓷碗中,輕輕一蘸,筆尖立刻吸飽紅色的液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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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卻沒有落筆,打量著跪著女子背上的藤蔓,似已覺滿意。

捧碗的女子見狀,伏下身子嬌嗔道,“爺,奴兒也想要。”

男子斜睨她一眼,壞笑道,“哦?你想要什麼?”

“爺,您真壞。”女子姿態婉孌的仰起臉,討好道,“奴家也想爺賞賜一副畫。”

“我今天心情不錯,倒是可以賞你,可我不喜歡在同一個地方作畫,所以,你想畫在哪裡呢?”

男子把玩著手中的筆,筆尖點在女子的下巴,慢慢往下滑去,“是這裡,還是這裡,還是……”

女子將瓷碗放到案几上,輕解腰帶,頃刻上衣盡褪,露出同樣雪白的身子。她閉上眼睛,滿臉陶醉道,“只要爺願意賞賜,畫在哪裡,奴兒都歡喜。”

“呵……那就畫在這裡吧。”男子語氣溫柔,眉眼間卻無半點溫存,掛在嘴角的笑意冷酷中透著邪氣。

那支筆點在女子心臟的位置,不像打算作畫,更像是地獄裡的魔鬼準備索命。

讓人不寒而慄。

寧風看了看那兩個女子,又看了看男子,放下門簾,悄悄退回榻邊。

“天啊,這人就是一變態啊!”寧風揉了揉臉,在心裡暗呼。

可看樣子是這人地位不低,或許就是他救了自己,難道他不殺她,是想將她馴養成外面那兩個女奴一樣?

好可怕!她得走!

寧風環顧四周,驚覺只有那一道門簾可以出去。明明是兩個單獨的帳篷,卻要連在一起,想來就是為了防止她逃走。

寧風瞬間冷靜下來,她並不認識這男子,可他的聲音卻有種莫名的熟悉。

他身上穿的黑色袍子,分明是樂國的戰袍!

他若是樂國人,將她監控得如此嚴密,必定另有所圖!

難道這男子是混進蒼啟的樂國奸細,早就潛伏在她身邊,而她沒有發現?

寧風收起思緒,現在不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得趁他還沒有發現她已經醒來,趕緊逃出這個地方。

那道門肯定不能走,那等於自投羅網,只能劃開這帳篷逃了。寧風在帳篷裡搜尋一圈,意料之中,沒有發現任何刀劍匕首。

但這人到底算漏一點

寧風的目光掃過燭臺,拔下上面的蠟燭,露出燭臺尖銳如針的部分,躡手躡腳朝著離男子帳篷最遠的那一面圍幕走去。

寧風用燭臺,緩慢用力的在帳篷上拉出一條口子,見大小差不多了,便將燭臺往懷裡一收留著防身。

她探出頭,帳篷周圍並沒有把守的人,心絃稍許放鬆,鑽了出去。

不料,她剛鑽出上身,腰帶竟被人從後拉住了。

“知道方才我作畫,用的什麼嗎?”

輕飄飄的聲音落在寧風耳邊,沒等她反應過來,身後的人又道,“是從人喉間取出的血,只有新鮮的血液才足夠豔麗,你看了那麼久,是不是也覺得我的畫技還不錯?嗯?”

男子上揚的尾音,飽含自負。

寧風想起那聲慘叫,後背的汗毛頃刻根根豎起,眼前浮現出那女子後背繪製的藤蔓,像網般密密纏過來,胃裡不由得一陣翻滾。

她強壓著嘔感,乾笑了一聲道,“是,是不錯呢。”

說完,男子忽然用力將她往後一拉,勾著她的腰,逼近她道,“既然我不錯,你跑什麼?”

灰沉暮色從帳篷破開的口子暈染進來,逆著燭光男子身上彷彿披著一層輝芒。

他黑袍的領口敞開,精緻鎖骨像誘惑的邀請。

全身上下分明無半絲紅金之色,給人感覺卻是端麗風流,像一匹攢珠鑲金的重錦,在淡薄的夜色裡濃豔,勾人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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