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忙招來隨行的小丫頭,取來了茶具,對劉齊氏笑道:“咱姑娘嫌綠茶太寒,只喝雲州普洱,偏我家老爺與舅老爺都樂意慣著她,每每都要差人特意雲州購買陳年上等普洱。”

見得劉齊氏臉色有些難看,春暖又道:“普洱這種茶葉,吃不慣的人,總覺得有股子黴味,偏我家姑娘就好這一口,光是一兩好普洱,便要紋銀十兩。”

所以,春暖這是紅果果的炫耀了!

劉稻香笑意越發濃,她就愛春暖這般明晃晃的打劉齊氏的臉。

偏生劉齊氏自許是有身份的人,從不願明著與外頭的下人們計較,生怕被旁人說嘴,說她失了自個兒的身份。

再次被春暖拍得老臉啪啪作響的劉齊氏,臉上的笑意有點掛不住了。

劉稻香見好就收,笑罵道:“你呀,說過你多少次了,咱家不喜那般炫耀,你自己讓羅姑姑聽到了,又要讓你吃排頭。”

吃排頭意思是要被訓斥的。

春暖嬌俏地吐吐香舌,答道:“奴婢闖了禍,這不是還有姑娘在上頭罩著嘛。”

劉稻香答道:“哈,我很樂意讓羅姑姑再給你多上幾堂課。”

兩主僕旁若無人的打趣著,把個劉齊氏晾在了一邊。

劉齊氏眼見兩人越說越歪樓,都忘了她送禮一事,側過身來,朝一旁捧著禮的金釵胳膊上一擰,小聲罵道:“你這根木頭,沒點用的狗東西,還不快把東西拿過去。”

金釵被她捏得小臉一白,手中端著的盤子差點掉地上。

劉齊氏瞧見了,越發罵得利害。

劉稻香與春暖暗中對視一眼,都不看向那邊,只是小聲地說著話。

“二姑娘,這是咱四夫人送給你家的。”

除了劉齊氏所說的重陽餅之外,還有兩罈子菊花酒,以及姑娘家用的絹花、檀香摺扇,還有兩套文房四寶。

金釵見劉稻香打量著盤中的東西,笑道:“姑娘,給府上張夫人的東西,先前已經送去了。”

劉稻香這才示意春暖收下,拿正眼看向劉齊氏:“您老來便來,咱地如此客氣,說來,您是長輩,又來了青州城,只要下個帖子送到門房,我們還不得巴巴地去瞧您老人家。”

漂亮話又不要錢,劉稻香自然樂意做乖面子,她便是得了訊息,不去又能耐她何?只推說如今秋收中亂忙得緊,便可作罷。

劉齊氏也是如此認為,她雖沒生劉三貴 ,可好歹她給了劉三貴一口飯吃,又給她娶妻生子,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聽了劉稻香的話,心裡才舒坦了點。

“我也是這麼跟你四叔說的,偏生他婆娘是個愛作妖的,非要讓我親自登門來。”

劉齊氏還隱瞞了一半話沒說,人家縣令千金讓劉旺貴跟他孃老子說,讓劉齊氏來給劉三貴一家子賠禮,在劉旺貴的勸說下,劉齊氏答應得很好,可真見了劉稻香,卻是半點都不想提起這茬。

劉稻香暗中鄙視她,什麼出身黃府,想來不過是劉齊氏自抬身份罷了,連這點微末禮數都不懂。

她家可是住在她小舅舅張裕德家中,那位縣令千金明顯是個有教養的,她家小舅舅雖說是個商人,但也不是什麼阿貓阿狗想見就能見的,更何況,她家的門檻也築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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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齊氏當年那般刻薄,苛待她們一家子,劉稻香孃兒幾個沒跟她翻陳年老帳,便是看在養大了劉三貴的份上。

還想讓她們一家子親自去見這老婆子,啊呸!

做她的春秋大夢去吧!

“春暖,你親自跑一趟,我記得上回小舅舅差人去雲州給我買陳年普洱,順便帶了些幹牛肝菌回來,你去取些回來,再另外包一包滇紅茶葉給縣令家的麼千金嚐嚐。”

劉稻香挑明了說話,這些東西是給縣令千的回禮,分得劉齊氏沒有半點。

“三十裡村那邊的人可都還好?”

劉齊氏自是說大家都很好,劉稻香聞言便不再說話,只是坐在那裡認真地摳自己的手指甲。

心中卻糾結著怎麼開口才好,一時坐在那裡發愁。

又暗惱自家四兒媳多嘴多舌,這劉三貴家,不就是靠養豬餵雞發了點小財嘛,待她今年府城的小莊子盤帳後,她也完全在家中多養些雞和豬,如此一來,她家同樣能發達了。

“那個,稻香啊,你家爹孃呢?”劉齊氏想著劉三貴性子老實,張桂花性子溫和,對上這兩人,只要她開口提一提,想必劉三貴會上趕著與自家兒子結交。

劉稻香抬頭奇怪地看向她:“我爹出府了呢!”

劉齊氏再次覺得心累,這樣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那你娘呢?”

劉稻香越發覺得不對勁,又問:“您老可是有什麼事要說?只管道來,我能做主的便可做主,不能做主的,待我爹爹從外頭回來,我好稟明了他。”

劉齊氏想著自家麼兒子的前程比什麼都重要,一咬呀,忍了,扯出一個苦瓜般的笑意,說道:“也沒啥,眼看著重陽佳節近了,你四叔、四嬸一直念著老長時日不曾見到你們一家子了。”

劉稻香拿不準劉齊氏這話裡有何用意,心裡的小腸子打了幾個圈,便笑道:“重陽佳節啊?我爹早先便說好了,要與我小舅舅一家子去青山寺那兒登高呢!”

劉齊氏想了想,提議道:“一起吧,正好我們剛來青州城,這城裡城外我也不曾遊玩過,就這麼說定了,待重陽節一早,我們一家子在迎來客棧等你們。”

“一起去?”劉稻香很想說,她一點都不想跟這老虔婆一家子湊一塊兒。

劉齊氏心中記住劉旺貴的話,務必要與劉三貴一家子拉籠關係,絕對不能像以前那般對這一家子,忙堆起笑意:“是啊,是啊,你家四叔想著你爹與智財都是要一起參加鄉試的,不如一家子湊一塊兒多多探討學問,說不得,還能有不少收穫呢。”

劉稻香想著,一起去登高也沒什麼,左右她們這邊人手不少,也不怕劉齊氏使什麼壞。

只是,她一時猜不到劉齊氏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姑娘,東西取來了。”春暖與青絲一同進來的。

青絲跟在後頭也道:“姑娘,東西準備好了,奴婢已經吩咐人把飯豆子泡上了,只等姑娘待會兒示下了。”

春暖才把東西遞給了劉齊氏身後的金釵,春嬌也來了。

“姑娘,這是舅夫人差人送來的回禮,正好奴婢遇上了,便順手帶了過來。”

丁月桂準備的是一盒玫瑰花茶,一盒子牛角麵包。

劉齊氏瞧得稀罕,金釵更是頭一回見到麵包,聞著有股子香甜味兒,好奇地問道:“春暖,這是什麼東西,瞧著像是吃食?”

春嬌笑答:“咱家舅夫人不是大周人氏,這是她家鄉的特產,眼瞧著重陽節快到了,咱家舅夫人一時來了興致,便下廚做了點,可不,你們趕巧兒了,才出爐呢。”

“這叫什麼玩意?”劉齊氏的鼻孔裡鑽進一股子奶香,叫她饞得緊。

“這個啊,叫牛角麵包,您瞧瞧,這樣子是不是像牛角,也就嚐個新鮮,可比不上縣令千金送來的那重陽餅。”

春嬌嘴上這麼說著,可臉上分明寫著,她一點都不覺得牛角麵包比不上那什麼宮裡出來的方子。

劉齊氏這才想起來,張裕德討了個黃毛鬼,那樣子瞧著就像鬼怪,誰見過金頭髮,藍眼睛的人?

說不定是狐狸精變的,專來吸張裕德的精!

指不定哪天張裕德那廝便會被吸得精盡人亡,一想張家以後會破落,劉齊氏的心裡越發高興起來。

“的確很稀罕,稻香啊,代我給你家舅媽道聲多謝。”

劉稻香的嘴角動了動,最終不曾說出“你為何自己不去的”話來,只因她想起了,丁月桂這個耿直的洋舅媽,認為劉齊氏是個非常惹人討厭的,非常虛偽的老太婆。

劉齊氏眼見劉稻香可有可無地點頭,又見她端起了桌上的茶杯,心中忒麼老不高興,這是催她快些離開呢。

只是一想到自家麼兒子將要得的好處,劉齊氏只得把這股惱意藏在心中,暗想:黃大人已經跟自家麼兒子說了,只要他中了舉,便能幫他弄個縣令噹噹,還可以繼續唸書,以後想參加會試了,也可以繼續再往上走一走。

這般一想,她也就不那麼生氣了,只想著以後自家兒子為官了,有的是法子收拾這一家子。

說不定,她還有機會把這一家子的家產全都弄過來。

劉稻香不知劉齊氏打的什麼主意,看她那雙不安分的雙眼滴溜溜直轉,越發不待見她,朝站在一旁的春嬌呶呶嘴。

不時,門外便有管事婆子尋來,說是莊子上的管事來求見自家姑娘了。

劉稻香端起十分客氣地笑意,說道:“我這就來,沒看見我這裡有客人嗎?”

又見她轉頭對劉齊氏說道:“原本還想留了您在這兒吃午飯的,如今看來,怕是不成了,唉,這些管事們都是算盤珠子,拔一下動一下,半點主意都沒有,事事都得回了我,示了下,他們才敢行事。”

劉齊氏本想再說些什麼,金釵小聲提醒她:“老夫人,四爺說今兒要陪您吃午飯。”

“他什麼時候說的?我咋不知道?”劉齊氏驚訝地問金釵。

“出門之前,奴婢去四夫人那裡取節禮時,四爺特意交待的。”

也不知怎麼回事,劉三貴的身世早被挑明了,老宅那邊還一直沿用之前的序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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