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杞瞭然,揪著京墨的衣領子,啪的一巴掌,抽到他的臉上,原本便腫成一道縫的嘴唇,頓時接連嘔出幾口血來,血中還混著兩枚枚斷齒。

隨後便是如雨點般落下的拳打腳踢,一刻不停歇。

京墨已經打得難以動彈,撲倒在灰塵中,低沉而痛苦的哀嚎不已,身子偶爾抽搐掙扎兩下,像是瀕死之人。

曲蓮心急如焚,她對卷柏的手段心知肚明,一旦起了疑心,不問出個子醜寅卯來,他是絕不會罷手的,她不停的磕頭,鮮血混合著灰塵從額頭蜿蜒下來,瞧著格外悽豔。

人絕望中總能激發出最大的本能,曲蓮靈臺飛轉,急切的脫口而出:“少主,少主,京墨,京墨並不知道今夜之事啊,他,他如何,如何出賣少主。”

一時寂靜,只聽得到仁杞拳打腳踢的聲音,和曲蓮不停歇的磕頭聲,京墨的哀嚎呻吟低了幾分,顯然已是扛不住了。

卷柏慢慢起身,緩緩走到曲蓮面前,獰笑著捏著她的下頜:“莫非你的嘴這樣嚴實,未曾對他透漏分毫麼。”

曲蓮臉色煞白,幾欲落淚:“沒有,沒有,屬下對少主忠心不二,始終守口如瓶,絕沒有透漏分毫。”

卷柏眉心一跳,側目望了望京墨,他已被打的氣息奄奄,便揮了揮手,叫仁杞停了下來。他心知此人修為低微,膽小懦弱,是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出賣甚麼的,有眼下這番動作,不過是想殺一儆百,給曲蓮做個筏子,叫她不敢生出背叛之心罷了。

想到此節,卷柏移眸望向曲蓮,這女子雖已嫁為人婦,可仍嬌俏鮮嫩的像個未出閣的小姑娘,溫婉豔麗,楚楚動人,比之宗內的那些姿容殊勝的女弟子,不逞多讓,還真勾起了他的一分興致。

他的手慢慢的從曲蓮的下頜移到臉龐,若有所思的低語:“本公子也並非不通情理,罷了,就信你一回,放過他一回。”

那隻手滾燙的烙在臉頰上,曲蓮打了激靈,生硬的挺直了脊背,顫巍巍道:“屬下,謝少主大恩。”

卷柏獰笑一聲:“本公子這回是信了你,可你得拿出些誠意來,讓本公子能繼續相信你才是。”

曲蓮瞪大了雙眸,不明就裡的望著卷柏,一時之間沒有明白,他的話是甚麼意思。

卷柏的手在曲蓮臉上慢慢摩挲,他的呼吸漸漸有些粗,望著她白皙的脖頸,嘖了嘖舌:“這些日子,你就跟在本公子身邊,做個暖床侍女,至於他。”他反手一指京墨,陰森笑道:“就叫他在旁伺候。”

曲蓮剎那間癱倒在地,重重的搖頭哭泣:“屬下,屬下。”

卷柏衝著仁杞微抬下頜,仁杞會意的鉗住了京墨的脖頸,將他吊在了半空中:“怎麼,不願意麼。”

曲蓮驚恐異常,看著京墨手腳艱難的掙扎,漸漸軟綿無力,她長淚緩緩,終是說不出口。

就在此時,京墨用盡了全身

力氣,從喉間掙扎一句:“答,答,答應他。”

這話如同驚雷,劈在曲蓮的心上,她心如死灰,原來所謂的情深似海,都是她的一廂情願,他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是可以捨棄一切的,捨棄情,捨棄她,捨棄所有人的性命,她心如枯槁,淚流滿面的點了點頭:“屬下,遵命。”

卷柏得意的仰天大笑起來,揮了揮手,仁杞一鬆手,京墨重重的掉落在了灰塵裡。

曲蓮絕望的蜷縮著,直到此時,她才知道,自己這個所謂的曲家家主,是何等低微的不值一提,在卷柏眼中,自己與外頭的那些曲家死士,皆是同樣的命如草芥,她驟然想到父親,竟有一絲絲敬服,不知道他是如何憑一己之力,撐起偌大的曲家,不知他有沒有也遭受過此等屈辱。

絕望了半晌,有灰袍男子快步走過來,躬身道:“少主,後殿都收拾好了,少主可以歇息了。”

聽得此話,曲蓮才回過神來,才真切的察覺到此事是真的,自己是真的無路可逃了,她狠狠打了個哆嗦,身子蜷縮的更加厲害了。

卷柏素來有個癖好,女子越是驚惶,他就越覺得有趣,他玩味的瞟了曲蓮一眼,隨即徑直往後殿走去,衝著灰袍男子冷冷吩咐道:“把她送進來。”

灰袍男子應聲稱是,伸手一撈,不顧曲蓮的掙扎,將她頭頂倒懸扛在了肩上,穩穩跟在卷柏身後。

而仁杞則冷笑著拖著京墨的後脖領子,一起跟了過去,拖出一地蜿蜒的痕跡。

前殿與後殿只隔了一條甬道,薄薄的月色半點沒有灑落此間,整條甬道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

這裡的夜風也比別處更冷了幾分,冷的徹骨,曲蓮那一身杏黃薄綢裙衫經不住半點風吹,涼意轉瞬透骨。

這窄窄的甬道,只三五步的距離,卻像是走完了曲蓮一生的坎坷路,她倒懸在灰袍男子肩上,淚一滴滴砸在黑暗裡,原來,從她手刃父親,坐上這曲家家主之位的那一日,就已沒有了回頭路。

後殿與前殿一樣,荒廢已久,但好在有一張床榻,尚算得上完整,灰塵也清掃乾淨,足以暫且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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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袍男子將曲蓮扔到床上,而仁杞則按著京墨的肩頭,逼迫他跪在床邊兒。

不多時,後殿便傳來了曲蓮聲嘶力竭的哭喊聲和慘叫聲,還有卷柏的斥罵聲狂笑聲,淒厲的扯破夜色虛空,像無數只羽鴉,發出慘烈的哀嚎叫聲。

這漫漫長夜,寂靜無人的四野裡,那哭喊聲響徹了許久,才終於安靜下來。

兩個人衣衫襤褸,狼狽的相互扶持著,踉蹌走出後殿,走到前殿,湊著已經熄滅了的火堆的餘溫,溫暖涼透了的身心。

曲蓮的衣裳早已扯成了碎布條,此時裹著一件兒參差不齊的帳幔,帳幔之下早已沒了一塊好皮,滿是青紫的傷痕。

她髮髻散亂,淚水漣漣的蜷縮在角落裡,整個人

絕望無措,一句話都沒有。

京墨撲過去摟住她的肩頭,不住的哄道:“曲蓮,曲蓮,都怪我,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用,是我沒用,你,你別恨我,別恨我,曲蓮,你跟我說句話罷,你說句話啊。”

曲蓮怔怔無言,只是滿心哀涼,為甚麼這樣難,為甚麼父親掌管曲家,就能平安無事,自己卻要受這般屈辱,為甚麼,自己明明處處都比她強,比她貌美,比她修為高,比她得人寵愛,比她身子強健,可為甚麼自己偏偏事事爭不過她。

她微微眨了下眼,眸子微轉,掃到京墨淚水橫流的臉,她只覺荒唐可笑,是他為保性命,推了自己出去,如今做這副悲痛欲絕的模樣,只會讓她更添恨意,她一把推開京墨,唇邊狠狠顫抖,夾了哭腔,聲嘶力竭的吼道:“你走,你走,是你先捨棄了我的,你走開。”

京墨不顧曲蓮的掙扎,緊緊摟著她,長淚緩緩,浸透了她的衣衫:“曲蓮,曲蓮,你聽我說,我的心比你更痛啊,可是,可是我們要先活著,只有活著,才能有來日啊。”

曲蓮頓時心生軟弱,停下了掙扎,慢慢靠在京墨的身上,哽咽道:“京墨,我們,我們該怎麼辦啊。”

京墨輕輕撫著她亂蓬蓬的長髮,仔細摘乾淨髮間的草根棉絮,頭一回有了仔細謀劃的心思,輕聲細語道:“曲蓮,如今我們打不過跑不了,只能順從,曲蓮,你我一定要活下來。”

曲蓮雖做了曲家家主,也懂得善用心機和手段,可她骨子裡還是那個嬌柔閨秀,素來被保護的太好,從未歷經波瀾,如今初涉江湖,所經之事皆是她從前未曾經歷過的,驟生苦難,難免慌了神兒,手足無措,思慮不夠詳盡,手段不夠周全,她軟弱的點了點頭,唇角下掛,淚撲簌簌的淌了滿臉,哽咽連連:“我,我,好。”

江蘺料理完了茶花樓的善後之事,領著弟子們慢吞吞的趕回客棧時,正好在客棧門口遇上即墨清淺,彼時的他,臉色雪白如紙,已陷入昏昏沉沉中,幸而有甘松和方至晚扶著他,才堪堪挪回了客棧。

“即墨師叔,師叔。”江蘺忙扶住即墨清淺,連著驚呼了幾聲,卻見他全然沒有反應,頓時慌了神兒,急吼吼的就要去找江芒硝。

“少宗主,別著急,師父已經服用了避毒丹,護住了心脈,不必去請宗主了。”甘松急急叫住了江蘺,使了個眼色。

江蘺會意的一笑,伸手扶過即墨清淺搭在方至晚肩上的手,:“方姑娘,一會兒要上樓了,還是我來罷,你歇歇。”

早有機靈弟子見到了這副慘狀,騰騰騰衝進即墨清淺的房間,利落的燃燈點香,鋪床燒水。

幾個人將即墨清淺安置在床榻上,江蘺將弟子們盡數轟了出去,只留下甘松在旁相助,至於方至晚,一步三回頭的出了門,她知道即墨清淺傷在肩上,要脫了衣服處理傷口,她一個姑娘,留在此地多有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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