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了寧平安,傅容月心事重重的迴轉,一直走到後院,才突然想起另一件事。

不過,她很快打消了原先的計劃,原因無他,她看見了在瀟湘院門口徘徊的人影。

傅容月上前一步,低聲喚道:“大哥。”

傅清本已在瀟湘院門口徘徊了很久,就是想見又不敢見她,乍然看到她出現在這裡,心中一晃,面上就泛起微紅。他輕輕捏了捏自己的衣袖,好一會兒才說道:“我以為你已經回來了,沒想到……”

“我去送了幾個朋友。”傅容月簡單的說道:“所以回來晚了點,大哥,你找我有事嗎?”

傅清點了點頭,悶聲跟著她進了房中。

他看了看周圍的僕役,向傅容月示意了一下,傅容月不忍拂他的意思,讓梅琳等人都出去了,又暗示梅珊守在門口——傅清這般欲言又止,想來他要說的話一定是機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這般貼心,瞧在傅清眼裡又是一陣恍惚,直到所有人都出去,他才收回心神,直言不諱的問道:“容月,你跟陵王之間是怎麼回事?不要騙我!陛下不會無緣無故的突然加封你為承印,這其中是不是有陵王從中周旋?”

“大哥,你想說什麼?”傅容月盯著他,明白這一次是無論如何也糊弄不過去了。

傅清澀然一笑:“陵王是否走上了奪嫡之路?”

“是。”傅容月答得很快。

這樣肯定而清晰的回答不免讓傅清一陣神傷,同時也更是心如刀絞,他痛的不但是自己今後的命運,更是傅家人的命運。

傅清頓時找不到言語,垂下頭愣愣的看眼前的茶杯,心中已是轉過萬千感受。好半天,他才抬起頭來,用最柔軟的話語發出最後一絲懇求:“容月,我知道你跟大娘以前受夠了委屈,原本就是傅家人對不起你們,所以你來了以後,我們都在盡力彌補你。白氏犯的錯上天也已經懲罰了她,她已經不是侯府的夫人了,容慧也失蹤了,剩下一個容芩如今也沒什麼分量,你的仇也已經報了,以後,真的不能和平共處嗎?”

“你覺得這就夠了嗎?”傅容月沉默片刻,才淡淡的開口。

傅清急了:“這還不夠嗎?”

“那這件事的始作俑者,忠肅侯呢?”傅容月冷笑一聲:“難道你以為他從頭到尾都不知情?可笑!”

傅清道:“我以後會跟爹諫言,讓他將大娘的墳墓遷回京都祖墳。”

傅容月只是笑而不語,她為傅清身為忠肅侯府的世子仍然如此天真感到可悲,又覺得這樣的天真在這亂世是多麼難得,而她註定是要擊碎他的美夢的。

思及此,心中不免鈍痛起來。

自打她回了京都,程氏和傅清都對她極好,傅容敏也多依戀她,讓她多少在這個偌大的侯府裡感受到了一點溫暖,可是,她註定是要與這些人為敵的,她若因此妥協,又如何能護得一心一意為了她著想的義父和梅家?

兩邊都是情,取捨太難,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想法保全她們。

傅容月緩緩抬頭,直看得傅清心生不安,她才說道:“大哥,就算沒有我,陵王也會有的別的女人,也會有問鼎天下的決心,你是阻攔不住的。不光是我,你還阻攔不住侯爺,他勢必要參與到奪嫡中去。所以,你與其勸我,不如好好想想將來傅家的出路。”

這樣的實話,無疑將傅清最後的希望變成了泡沫。

“出路?傅家還有出路嗎?”傅清慘笑了一聲。

傅容月不忍看他如此神傷,往前走了一步,在他跟前蹲了下來,她伸出手握住傅清的手掌,只覺得他手心冰冷一片,心中又是一痛,溫言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個熱血之人,可是,侯爺跟你是不同的,他有野心,所以做什麼都不在意犧牲了多少。而你沒有野心,你有的是一片赤子之心,你想保護傅家,想保護程姨和四妹妹,想護住傅氏一族,對不對?”

“還有你。”傅清低低的說道。

傅容月點了點頭,將頭擱在他的膝蓋上:“我知道的,大哥,你對我好我都知道。所以,答應我,不要再在京都逗留了。”

“為什麼?”傅清的身軀一顫,語音及不可查的抖了一抖。

傅容月抿唇道:“大哥沒有官職,留在京都對形勢沒有任何幫助,將來若有變故,反而會受到侯爺的牽連。寧元凱的女兒即將奉旨北上,你不如隨她前去西北軍中歷練,大哥武功不弱,必定能在西北軍中立功,再加上侯爺從中周旋,陛下又一心要制衡南宮越,讓大哥領個職位分了南宮越的權責多半不是難事。這樣一來,就算將來忠肅侯府岌岌可危,大哥亦可憑藉軍功保得平安,程姨和四妹妹也會因大哥的緣故得以保全。再往好的地方想,大哥若真能立下功勞,陛下要動忠肅侯府,必定投鼠忌器,最多、最多誅殺主謀,絕不至於牽連傅氏一族。”

傅清愣愣的聽著她頭頭是道的分析起局勢來,已然多了一條生路,不免心神一震:“如此當真能保得傅氏平安?”

“嗯。”傅容月道:“大哥,一時的分別是為了將來更長久的相聚,你千萬要以大局為重,到了軍中後,不要過問京都形勢,更不要多加打聽。”

“好。”良久,才聽見傅清堅定的回應。

傅容月見他總算是能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不免欣慰,直起身來吩咐梅琳打水進來,她親自拎幹了手絹為傅清擦臉,一邊做這些一邊說:“大哥擦擦臉再回去,不要讓程姨看出你心神不屬來,免得她為你擔心。”

傅清點了點頭,任由她幫著整理了衣衫,這才轉身去了主院。

傅清走後,傅容月便將今日這一身換了下來,穿上程氏為她準備的常服。她尚且還有事情要辦,心念一轉,人已出現在了魏明璽的書房裡。

魏明璽彷彿早就在等著她,見她乍然出現在書房,仍不免吃了一驚。

這一次不同上次,魏明璽可是眼也不眨的看著書房的每個角落,把她出現的過程看得清楚明白。他心中疑惑,對傅容月的來歷更多了幾分懷疑,他蹙起眉頭,不禁想起了關於高祖和元後的一個傳說……

傳說中,元后曾歷經一次生死劫,幸虧得了仙人的幫助,才死而復生。

莫非,這世上真有仙人?

傅容月也沒想到他竟一直等在這裡,對自己的出現頓時無從解釋。好在魏明璽似乎並不打算深究,很快就開了口:“今日及笄,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為何不來?”傅容月抿唇一笑,揚了揚手裡的幾本書:“這幾本我都看完了,得換些。”

魏明璽便站起來,親自走到她身邊,將她手中的書本放到書架上,又挑了一些書本出來放在她手邊。做完了這些,他才坐到傅容月對面,看了看她,又說:“你有心事。”

“我今日已說服我大哥前往西北軍中。”傅容月並不打算瞞他,一五一十的全都說了:“沒有提前跟你商量,你會不會生氣?”

魏明璽搖了搖頭,又道:“我看你並不是為了這件事煩惱。”

她素來有主意,就算他不同意也一定會把人弄走,哪裡會為了這種事煩惱。

傅容月被他點破,頓時陷入一陣沉默。她今日心情不好也未必全是為了傅清的事情,更多的是想起了前世的種種,前世及笄禮上,她被傅容芩狠狠羞辱的事情依然歷歷在目。故而今日她的心神大多都放在傅容芩身上,沒有錯過傅容芩算計的眼神。

她總覺得不安,傅容芩每每出現那樣的神色,定是有了新的招數,不得不防。

可是這一次,傅容芩明顯學乖了,竟一絲痕跡也不露。

魏明璽也不說話,只等著她開口。

好一會兒,才聽傅容月說道:“我那位大姐想來你也是見過的,你覺得她是什麼樣的人?”

“蛇蠍美人。”出乎意料,魏明璽竟只說了四個字。

倒是恰到好處。

傅容月想起傅容芩,可不就是這樣的嗎?她就笑了出來:“她容不下我,正如我容不下她,今日我如此出風頭,你覺得我那位大姐會如何報復?”

魏明璽看了她一眼,略一思索,便道:“今日你收到的賀禮中,可有特別貴重的?”

“有。”傅容月在腦中過了一遍禮單,很快就知道了:“賀禮裡有一份是南宮澤送的,說是由陛下題字並加蓋過玉璽的字畫,我已讓梅琳仔細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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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是仔細收起來怕是不夠的。”魏明璽淡淡的說:“一旦那字畫出了任何事,再被有心人拿來做文章,你多半是要擔負對陛下不滿的罪責。就算陛下開恩不予你計較,心中多少是存了芥蒂,於你以後不利。退一萬步講,陛下那裡沒有發作,南宮家呢?南宮澤素來代表南宮家的立場,他主動示好,你卻將這禮物毀了,南宮家再不記仇也會多少揣測幾分你的心思。”

傅容月渾身一震,再也坐不住,拿了魏明璽的書轉瞬回了瀟湘院。

如今這鐲子她用起來是越發純屬了,很快,她便將南宮澤送的字畫收到了鐲子裡,另外挑了一些貴重的也一併收了起來。剛做完這些,便見綠蘿走了進來,福了福身,低聲道:“小姐,京都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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