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闌珊抹著笑出來的眼淚:“哎喲,笑死我了,爹,殿下,秦先生,你們快來看這幾個活寶兒唱大戲,笑死人了!”

她笑嘻嘻的將方才的對話轉述給剛來的幾人,不意外惹得魏明璽和秦霜傲悶笑,梅向榮也笑,只是顧全傅容月的面子和女兒的顏面,很快板著臉說道:“你這性子什麼時候才收斂收斂,當著容敏小姑娘的面兒,真是什麼玩笑都能開!”

“這有什麼,容敏聽不懂!”梅闌珊促狹的給傅容敏眨眼睛。

傅容敏一臉無辜:“我聽懂了呀!”

梅闌珊恨鐵不成鋼的跺了跺腳:“你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懂個屁!”

“不就是二姐姐要在你床前守著嗎,這有什麼聽不懂的。”傅容敏翻了個白眼:“闌珊姐姐,就你這樣的才智,你是怎麼在宮裡混的?”

言語間不無鄙視,表情更是不解,這下連梅向榮都忍不住跟著笑了。

梅闌珊氣道:“好啊,我好心跟你解圍,你竟然不領情。”見傅容敏緊緊靠著傅容月,她恍然大悟的指著兩人齜牙咧嘴的吼:“我明白了,你兩一頭的,都欺負我一個人是吧?大哥,上!”

“關我什麼事?”梅阮儀閒閒的喝著茶。

梅闌珊更見可憐:“她們欺負我呀!”

“好樣的!”梅阮儀彷彿被點醒一般,拍著手誇讚:“終於有人能收拾你了,容月,容敏,幹得漂亮!”

“大哥好過分!”梅闌珊孤立無援,只得將求救的目光瞥向了復關。

復關兩手一攤:“你別看我,我聽你大哥的。”

“哈哈哈……”傅容月再也忍不住,撲在程氏的懷中笑得直不起腰來。

最後還是秦霜傲看不下去,好心好意的提醒:“闌珊好歹也是陛下親封的公主,明天的新娘子,你們多少還是要給她留點面子。”

傅容月實誠的點頭:“爹說得有些道理。算了,看在你明天要出嫁的份上,我就不跟一般計較了。爹,義父,你們怎麼也過來了?”

“來看看你們。”梅向榮笑道:“明天闌珊出嫁,總歸有很多不放心的地方,想多交代幾句。”

梅闌珊眨眼睛:“是爹一個人想交代幾句,還是你們每個人都想交代幾句?”

她這是讓人多不放心啊!

梅向榮忍俊不禁:“是我,秦先生和殿下都想交代你幾句。”

“可以不聽嗎?”梅闌珊彆扭的扯著脖子問。

梅向榮板起臉:“不可以。”

“好吧。”梅闌珊只得搭聳著肩膀,隨著三人進了裡屋說話。傅容月知道此刻幾人要說的必定是大事,便帶著梅阮儀、程氏等人出來,在廳裡說話。說是交代幾句,梅向榮、魏明璽和秦霜傲卻說了大半個時辰,才從裡屋出來。梅闌珊臉上沒了方才那種嬉皮笑臉滿不在乎,更多了幾分凝重,沉默的走了出來,眼中甚至還微微有些紅腫。

傅容月一愣,看向魏明璽,他投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悄然打了個手勢。

這是梅闌珊在大魏的最後一.夜,梅家人並著傅家人、陵王府的人都齊聚在梅國公府,梅向榮又嫁了一個女兒,且前後相隔如此短暫的時間,他毫無疑問的再一次喝醉。

不過,比起上一次傅容月出嫁時的多話,他顯得格外沉默。

最後,是秦霜傲將爛醉如泥的梅向榮扶回院子的。

傅容月要留在梅家陪伴梅闌珊最後一.夜,魏明璽也有很多事情要同秦霜傲商量,故而也沒打算回陵王府。

梅闌珊淺酌了幾杯酒,回自己的閨房時腳步卻不見凌亂,仍舊是笑盈盈的送走了程氏和傅容敏,才挽著傅容月進了屋子。

關上門,她便異常的沉默,癱瘓一般的倒在軟榻上,喃喃自語一般的說:“容月,多謝你留下來陪我。”

“你緊張嗎?闌珊姐姐。”傅容月躺在她身邊,兩人手拉著手說話:“我還沒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我幾乎睡不著。”

“不緊張,但害怕。”梅闌珊微微一笑:“做一個決定很容易,但要走下去很難。容月,等我離開後,我猜我會很想念京城的。我會想念咱們家裡的梧桐樹,會想念東巷裡的竹綠糕,會想念程姨做的豆腐果……我會想很多人,咱們梅國公府裡的人,御醫院裡的同僚們,甚至是碧凌書院我最討厭的那些小姐少爺們。”

“你若是想我們,一定要寫多寫信回來。”傅容月摸到她掌心溼潤,心口巨疼。

梅闌珊想了想,慢慢搖頭:“還是不了。”

如果總是往京城來信,難免讓家裡人擔憂非常,還以為是在西涼被欺負了去。

傅容月側頭看著梅闌珊,月光明亮,燭火搖曳,梅闌珊美得有些讓人恍惚。她不禁道:“闌珊姐姐,容盛這幾天有來找過你嗎?”

“沒有。”梅闌珊扯開嘴角。

大婚之前三天不宜見面,容盛依了大魏的規矩,這幾天都是避嫌的。

傅容月盼著她多說幾句,梅闌珊的話卻更少了,她率先起身:“睡吧,明天還要早起。”

梅國公府的燈火熄滅時,驛站之中的容盛卻起身穿衣,坐在廊下飲盡了一壺又一壺的苦酒。一切都成了定局,他如願娶到了梅闌珊,心中反而感覺很空,說不出什麼到底是高興還是悲傷。皇權逼迫的滋味他比誰都懂,沒想到最後還是用自己最厭惡的方式逼迫了梅闌珊。

聽說梅闌珊是自願和親的……

自願?

容盛嘲諷的一笑,她那樣的脾氣會自願才怪!

誰會自願遠離故土,陪著一個不喜歡的人遠赴他國,而這兩個國家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打了起來?

“闌珊啊……”容盛雙眸迷離,低沉的嘆息消失在夜晚的微風裡。

匆匆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蕭甚迎有些佝僂的身影停在他身邊:“殿下,該睡了,明天還有很多路要走。”

“二舅舅,你坐下。”容盛沒答應,笑眯眯的拍了拍自己的身邊:“來,我有些話想問問你。”

“殿下請問。”蕭甚迎半個屁.股落座,有些許忐忑不安。

見他謹慎小心的模樣,容盛心中又是一陣悲涼。這就是蕭家人在西涼的處境,旁人步步緊逼,逼得蕭家人人自危,時時謹慎,生怕別人抓住了一個錯處,就讓蕭家萬劫不復。他雖是蕭甚迎的外甥,可多年來就算無外人在場,蕭甚迎也不敢僭越了規矩。宮裡蕭貴妃的諄諄叮囑又在耳邊響起,焉能輕易辜負了母親?

自己的一點心思,反而不那麼重要了!

容盛笑容漸漸苦澀,酒意反而醒了幾分:“二舅舅,你同舅母成婚時,心中有沒有想很多?”

“梅大小姐是殿下心中所繫,殿下不必憂心後半生同她處不來。”蕭甚迎憂心忡忡。

比起眼前的事情,他更擔心回去如何跟蕭貴妃交代此事!

早知道,當初就該阻攔殿下寫那封奏章!

只可惜這世上沒有回頭藥,不然他真想喝個三五斤,鐵定要拼了命將容盛拉回來……

容盛搖頭:“我並非擔心同闌珊相處不來……也不是,我確實也有些擔心同她處不來。二舅舅,你說,她會不會在心中恨極了我?”

蕭甚迎看了看四周,大家都睡了,他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輕輕擁著容盛的肩膀,語重心長、以一個長輩和過來人的姿態勸導:“舅舅不知道梅小姐會不會恨殿下,但舅舅知道,我的殿下是一個很好的人,既娶了她,當一生都愛重她。舅舅還知道,人心都是肉長的,她若不是一個糊塗的人,總有一天會知道殿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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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害怕。”容盛伏在他的肩膀上,少有的依戀:“二舅舅,自從大舅舅去世後,我還是第一次這樣害怕。”

他閉著眼睛,淚水迷濛了雙眼。

蕭甚迎更感心疼:“我的殿下害怕什麼?”

容盛搖搖頭:“二舅舅,自從回來西涼,我一直都活在恐懼裡。我害怕我不能保護好母妃和你們,我也害怕我爭不過他們,最終落得慘死的下場。我還害怕將來我的枕邊人不能是我的心上人,但如若真的讓我娶心上人,我更害怕不能給她一個好的結局。二舅舅,我是個懦夫!我在大魏的這些時候雖然同魏明璽勢同水火,但我打心裡有些佩服他。他認定了什麼就是什麼,朝著那個目標即使是不擇手段也要達成,我自問自己做不到。你說,西涼有我這樣的太子,真的能有未來嗎?”

“殿下!”蕭甚迎痛聲道:“你是最優秀的,不必妄自菲薄!大魏的陵王雖然厲害,但在舅舅的眼裡,剛極易折,他是利刃,只能對外,不能對內,萬萬比不得殿下的仁心,是所向披靡的利器。殿下,你會是西涼最偉大的君主!我始終都相信!”

容盛悶聲不說話。

他當然知道蕭甚迎是在寬慰他,也知道在蕭甚迎的心裡沒誰比他更重要。

但他真的害怕。

暗夜中,容盛的雙眸閃爍。明天之後,但願梅闌珊不會後悔,他……不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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