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阮儀恰好轉身看見,還以為她是怎麼了,忙問:“容月,怎麼了?”

“沒事,只是有些想我娘了。”傅容月不好意思的擦乾眼淚,很快笑道:“以前我跟我娘在鄉下生活,天氣暖和起來後,也是常常這樣在院子裡吃飯。那時候我很皮,總不想好好吃飯,跑來跑去的,我娘就總是一邊吃飯一邊教我規矩,可我總不聽。現在想想,那時候太不懂事了。”

梅阮儀聽她提到蘇綰難過,忙拍了拍她的肩膀:“蘇姨在天上看到你如今過得幸福,一定會安安心心的。”

“嗯。”傅容月見大家都盯著自己瞧,不習慣這樣的憐憫,忙轉移了話題:“大哥,今天是我和闌珊姐姐第一次見到復關,我可好奇著呢,你們是怎麼認識的啊?”

“說起來就話長了。”梅阮儀臉上露出柔.軟的笑看向復關。

復關也點頭:“是啊,像做夢一樣,說起來,咱們也認識好多年了。”

梅闌珊多少知道一些,在一邊眨巴著眼睛,同自己跟前的一盤蒜薹老臘肉奮鬥的同時,也豎起了耳朵。

其他小學徒們也都安安靜靜的,面上一副乖巧之色,背地裡卻悄悄的推了推同伴,古靈精怪的等著聽故事——聽他們心目中最好的師傅和關娘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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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阮儀陷入了回憶之中:“我認識關娘的時候,還只有阿寶那麼大呢!”

像阿寶那麼大?那不是快十年了嗎?

傅容月暗暗的算了算時間,心裡有了個大概的數,不禁好奇的看向了復關。

因梅家在朝廷裡的關係地位特殊,梅向榮精挑細選,在三個子女中選擇了梅闌珊繼承自己的衣缽,入宮做御醫。梅阮儀雖然是長子,卻沒有進入仕途,而是閒散的養在府中。他生來便與眾不同,一心想要在這神川大地上做一個行腳人,走遍山河。梅向榮給他尋覓了合適的師父,師父教給他武功,帶他行走江湖,他也在江湖上認識了各種各樣的人,知道了各種各樣的事情。

在江湖上的某一處,有一個傳說。

傳說,在秦嶺深處世人難尋的地方,有一處闢玉谷,這谷裡神秘非常,四季如春,花開如林;闢玉谷中居住的也都是神仙,他們從不衰老,個個神通廣大,都有著常人沒有的本事,例如——起死回生。闢玉谷就藏在那裡,時不時有人在月圓之夜瞧見闢玉谷投在山中瀑布上的影像:雲端高.聳,彩雲追逐,穿著素衫的人在其中穿梭,映著玉色的水汽,讓人十分神往。

但也只是看見。

千百年來,很多人都看見了它;

千百年來,無人去過闢玉谷。

闢玉谷只活在傳說裡。

世間人總有很多遺憾,尤其在死亡的陰影中,會更多的期盼神蹟的出現。於是,很多絕望的人跋涉在秦嶺大山深處,不停步的找尋著闢玉谷的入口。

本來,這樣的傳說不會讓梅阮儀有一絲絲的心動,但對梅阮儀的師父卻有著十分致命的吸引力。師父為了救活一個人,決定深入秦嶺深處,梅阮儀不放心他一人前去,只得陪著。

秦嶺林深草長,迷障層層,兩人被野獸襲擊過,也險些調入了獵人的陷阱,兩人都僥倖逃過了。越走越深,直到某一天梅阮儀一覺睡醒,卻發現身邊師父沒了蹤影,地上用炭筆給他留了簡短的幾個字,說前路未卜,不知生死,師父要獨自一人前往,讓他沿著來路返回。

梅阮儀又是害怕又是擔心,恐慌無助之下,不小心一腳踩進了奇門遁甲之中。

那時候,他才意識到師父為何說前路未卜不知生死了。想來是師父發現了這裡的詭異之處,害怕帶著他不能保全,故意將他丟下了。

他只是著急了一會兒,就冷靜了下來。

最壞的結果已經發生,若是一味害怕,只能困死在奇門遁甲之中。他生平所學很雜,醫術、武功、六藝都有涉獵,但機關之術和玄門的東西懂的真的不多。

好在還能看懂生門和死門的差別,又仗著武功不差,在幾次遇險後漸漸摸清楚了如何不觸動機關,不走到死門裡去。但要走出來,那也不能。

梅阮儀被困在這陣中整整十一天。

這陣不知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有多宏偉的佈置,設下這個陣法的人似乎也不想要人的命,只要停住不繼續往前走,那些厲害殺招就不會出來。山中林深茂密,吃的不少,水卻不多。梅阮儀靠著野果和露水苦熬了十一天,漸漸的焦躁起來。不幸的是,蒼天也跟人作對,接連好多天都是豔陽高照,到了後面幾天,連露水也都收集不到了。梅阮儀嚴重缺水,行走無力,終於在那天晚上暈倒了。

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臨死前只剩下一個念頭:也不知道師父是不是也跟自己一樣,被困死在這林子裡了呢?也不知道自己死在這裡,是否會有人能將自己的死訊帶回梅家呢?

迷迷糊糊睡了很久,等梅阮儀再次睜開眼睛時,他已經不是密林裡了,而是躺在乾淨整齊的竹床上。屋外傳來蟬的鳴叫,還有鳥的啾啾聲,潺潺的水流聲。頭頂的竹子並列排著,是一件竹屋,他費力的側頭,恰好能看到開啟的窗戶外飛瀑如練,湛藍的天空和純白的雲朵。

是死了嗎?

梅阮儀自己都不太確定。

渾身沒有力氣來掐一掐自己,他只是睜著眼睛發了一會兒的呆,沉浸在這樣的安靜之中。

不多時,身後傳來一陣淺淺的腳步聲,他剛轉頭,就聽見驚喜的嬌聲:“呀,你已經醒了呀!真是的,害我還以為你活不了,專門跑到遠遠的地方去給你找能回氣血的藥材呢。”

梅阮儀躺著,眼前映入一張淺若梨花的臉,女孩兒的笑容有種讓人安定的力量,她一邊說著一邊將手裡的竹籃子放在桌子上,款款走進了他,伸手搭了搭他的額頭,一楞之後就笑了起來:“已經沒有燒了。看來,那個什麼蒲騰草確實效果很好,阿珂沒有騙我,真的是給我最好的了。”

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臉上,溫軟而真實,是活人才有的溫度。

梅阮儀心頭大定,啞聲問:“這是哪裡?”

她笑:“這是我家呀!”

“家是哪裡?我還在秦嶺嗎?”梅阮儀問。

她點頭:“嗯,是在秦嶺。我叫復關,你叫什麼?怎麼一個人跑到秦嶺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就死在了我們護山陣裡?要不是我採藥路過,你現在就成乾屍了。你本事可真不小,一個人進來了,還誤打誤撞的走到了我們的陣眼裡,那陣眼是能去的嗎,我們谷裡的人都不敢去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了骨灰,你倒好……”

她話真多,絮絮叨叨的一直唸叨了很久,反而問了梅阮儀好一通問題。

梅阮儀耐著性子聽了好久,漸漸明白過來,是眼前這個叫復關的女孩兒救了自己。

他謝了又謝,最後問道:“姑娘還在陣法裡見過什麼人嗎?一個四十上下的男人,揹著一把劍,臉上有一條刀疤……”

“我在陣法裡見過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復關嘻嘻的擺手:“你說的這個我也見過,他可比你有本事多了,早就走出去陣法,到外面去了。”

“外面?”梅阮儀不解。

復關連連點頭:“嗯嗯,就是到秦嶺外去了。他懂奇門遁甲之術,找到了生門。”頓了頓,她好奇的眨著眼睛:“不過,話說回來,你們進來做什麼?”

梅阮儀不善隱瞞,將自己和師父進來的目的說了。

復關聽得眉頭蹙得緊緊的:“你們外面的人真是奇怪,竟然能靠一個念想活著,而且起死回生這種話也傳得太離譜了一些。我跟你說,你師父如果是想來闢玉谷,那他可能一輩子都來不了的。沒有人帶路,誰也走不進來。他只能一遍遍的走通往秦嶺外的路。我跟你說說,這護山陣法很大,光是生門就有上百條,更何況那些錯綜複雜演變而出的生門,那是數也數不完的,夠你師父走一輩子的了!”

梅阮儀靜靜的聽著,好一會兒,忽然抓到了她話中的重點:“你說進谷……難道,這裡已經是闢玉谷?”

他悚然一驚,喝了點水,也有了力氣,一下子坐了起來。

“嗯。”復關點頭,順手將窗戶開得更大,示意他看。

梅阮儀伸頭一看,差點嚇死。

原來復關這竹屋並非修在平底上,還是修在半山腰的懸崖上,他躺著的竹床是懸空的,窗戶下是看不見底的懸崖,水汽縹緲不知道多高,想來是一個深潭。他不禁明白為何窗外的瀑布離得那麼近了!

復關笑道:“怎樣?闢玉谷的景緻還不錯吧?我從小看著這景色長大,偶爾起來看一眼,也還是覺得闢玉谷的雲海真的很美,啊,還有晚霞也很美,像天邊著火了,可惜現在還沒到落日,不然你一定會更震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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