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珊人是單純,可總歸是不傻,見不得他嬉皮笑臉,瞪了他一眼:“你唬我呢,吹吹就能不疼,還要大夫做什麼?”

不過,話是這麼說,腦袋還是湊了下去,輕輕的吹了幾口。

暖氣在手臂上晃動,直把姚遠美得魂都要飛了,一臉幸福的看著她。山風陣陣,梅珊的頭髮被風吹得格外凌亂,他忽覺心神顫動,心底有什麼被撥動,眼前的女子啊,他就是再對她好上十倍,他也覺得不夠。他微微側身,為梅珊擋住不斷用來的寒風,抬起並未受傷的左手理了理梅珊的頭髮,規規整整的別在耳後。

梅珊抬頭回以一笑,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兩人這相親相愛的模樣落在馬車裡魏明璽的眼裡,他不由也揉了揉眉頭,心中思索起來,看來,回到京城以後,要抽個時間給傅容月說一下,鄭重給姚遠說媒才行。

只是梅珊那丫頭……

姚遠看中了誰不好,偏偏是她!這丫頭片子來歷有些不同尋常,這親事還真是有些難辦。

馬車重新啟程,這一回並未慢吞吞的,魚兒已經上鉤,魏明璽便下令加緊趕路,不到黃昏時,便到了東陵縣城的驛站。

陵親王爺帶著王妃奉旨回京去參加年宴是年前就定了下來的事情,過往的驛站早得了訊息,時刻準備著迎接兩位貴人,倒也未見得倉促,被褥床鋪等俱都是備了新的候著。只是聽說陵親王爺和王妃在東陵地界上遭到刺殺,東陵城守還是嚇得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半天不敢抬起頭來,一個勁兒的問罪。

傅容月睡了一覺,精神頭很好,見狀不免寬城守的心,笑道:“左右也沒出什麼事情,不必向宮中稟告。你也不必惶恐,自去忙碌吧。我與王爺在此處歇息的事情不宜聲張,你明白嗎?”

城守戰戰兢兢的摸了摸額頭上的冷汗,連連稱是退下了。

這城守倒也是個細緻的人,既然得了傅容月的吩咐,這一日驛站中還是接待別處來的官旅,不讓人有半點疑心。只是王爺和王妃的下榻處選得十分妥當,是單獨的一處院落,四周派給了侍衛們,乍一看無異樣,冷豔一瞧,卻又是十分周全。

連選來伺候的小廝也是格外機靈,送上熱水後,連問都不多問一句,躬身退下。

傅容月見狀忍不住頷首誇讚:“看不出來,這東陵城守是個穩重的人,在這一方小城裡做縣官,著實有點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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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魏明璽聞言挑眉:“你難不成是想扶持他?”

“我想,可也只是想。”傅容月兩手一攤:“我也就是一個沒什麼實權的空架子王妃,想了也是白想。再則,這種人情債,怎麼也得你親自上,人家才能領你的情,我沒來由的操什麼心!”

魏明璽越發覺得好笑:“還吃起我的醋來了。這酸的!”

一抬眼,卻瞧見傅容月正愣愣的看著屋子裡的大木桶發呆,目光搖曳帶了幾分不知所措。

他輕咳了一聲,站起身來:“我去看看姚遠的傷。”

魏明璽藉故出了門,傅容月才走到離間,脫了衣衫沐浴。溫暖的熱水解凍著她的身體,心神都跟著松了幾分,面上多了幾分羞澀於惱怒。剛剛才誇獎東陵城守穩重,她就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這廝給她和魏明璽安排的是一座院子、一間屋子!他們未曾大婚,今夜卻是怎麼個歇息法?

魏明璽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閃過,只覺得心中多多少少是帶了幾分期待的,不由一陣面紅耳赤。

可傅容月著實是想多了,魏明璽去看望姚遠,這一夜就沒再回來,不久讓侍衛傳話來,今夜在姚遠處有要事商量,在那邊歇下了。

聽到這個訊息,不知怎的,松了口氣的同時,傅容月又有些失落。

她意識到這點,不禁懊惱的將整個頭都埋在了被子裡,暗暗的道:“傅容月,難道你對他的心竟然已經齷蹉到這種地步了嗎?”

活了兩輩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過,她也只是想了想,很快就將這些心思壓了下去。望著黑黢黢的夜色,傅容月忍不住嘆了口氣:“這樣的安寧,怕是最後的幾夜了。”

壽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從他們兩人再次踏入帝都的那一刻開始,就要開始過膽顫心驚的日子了。以後,哪有多餘的心來想這些有的沒的?

她握了握手心,眸中陡然迸發出一股冷意,眼前驀然晃過錦兒天真可愛的笑靨,一下子又變成了他僵硬的躺在自己懷中,小臉硬邦邦的可憐模樣……情之一事,從來沒有對錯,她也從未恨過魏明鈺愛上了別人,她恨的是他既然不愛她,何故要來騙她,騙了她的心,又何必要來踐踏她利用她,將她和梅家徹底推向了萬劫不復之地,到了最後,還要摟著她的仇敵笑意盈盈的往她的心上扎刀子!

不能原諒!

既然老天爺給了她機會重生,今生她必定要親手報此滔天血仇!

傅容月暗暗告訴自己:“傅容月,你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怎能因貪戀情愛就萌生了怯意?到了京城,若你還是如此軟弱,又何談保護梅家人?”

她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剛剛那些羞怯已蕩然無存,餘下的只是熠熠光輝,閃爍著堅定和昂揚鬥志……

因在東陵遇刺,後面的路程便快了很多,車隊一路快馬加鞭趕,只用了八天,眼見著就要到了京城滎陽。

這八天以來,魏明璽明顯的感覺到了傅容月的心緒變化,她雖然對自己還如同在西北一般別無二致,可偶爾一抬眼,傅容月就陷入了沉思。

起初他還覺得詫異,漸漸逼近京城,傅容月沉思的時間就越久,他心中多多少少就明白了幾分。

傅容月心底藏著一個秘密,這個秘密不能說與他聽,兩年的相處,他也漸漸明白,這秘密大概是傅容月的一樁心事,與他沒關係,倒像是傅容月的包袱,她彷彿就是為了這個秘密而活的。他也或多或少的揣測,說不定,傅容月同自己的這段姻緣,也是為了這個秘密。

究竟是什麼秘密,竟值得她孤注一擲也要走下去?

說不好奇是假的,但魏明璽也明白,他身邊的這只狐狸嘴巴緊得很,要讓她心甘情願的說,怕是只能慢慢來。

現在,他能做的只是用力抱緊傅容月,彷彿這樣就能離她的心更近一點。

臘月初十,許是先前幾場大雪把老天爺的壞心情發洩完畢,難得出了太陽。

京中早已得到訊息,說陵親王爺今日帶著王妃從西北回京。壽帝喜不自禁,本想親自來迎接,可近來天冷,壽帝時時咳嗽,梅向榮說什麼也攔了下來,怕冷風一吹,壽帝這個新年就過不安生了。

壽帝雖然同意不出宮,但最喜歡的兒子終於從西北回來,日日看著魏明璽在西北立下的功勞,他這心就填滿了驕傲,總覺得這兩年的策劃沒白琢磨,魏明璽沒辜負了他,說什麼也想見見兒子的風采。自己見不到,便得有人代自己前去,故而一紙詔書下去,便讓京中的所有皇子攜文武百官出城迎接;又讓內監總管謝安陽同去,指著謝安陽回來說一說魏明璽此次進京的風采。

初十一早,文武百官並著在京的三位皇子就等在了西城門下。

齊王魏明遠身穿墨綠色錦袍,外罩黑色披風,攏著手站在前列,嘴邊掛著笑,同身後的幾位老臣時不時的說幾句話。

魏明璽和魏明錚相繼離京後,魏明遠漸漸得壽帝的重用,如今手掌禮部、工部和吏部,傅行健倒臺之後,軍機部的事情他也多有涉足,可謂是位高權重。看得出來,這兩年他在京中也沒閒著,如今比起當初,可真是沉穩了很多,倒也有了幾分王爺的派頭來。

最為難得的是,去年冬天齊王府接連出了喜事,齊王的正妃側妃相繼給他添了幾個子嗣,如今齊王膝下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比之其他皇子率先有了繼承人。

這在皇室,那可是奪嫡十分重要的優勢!

魏明遠身邊站著的是趙王魏明鈺。

魏明鈺著一身月白色素袍,狐裘披風襯托得他面如冠玉。他長相本就較魏明遠更為俊朗,如此一打扮,越發顯得貴氣逼人。

這兩年來,在沈貴妃和沈氏一族的幫扶下,魏明鈺的手中牢牢控著刑部、戶部和兵部,連紀城軍也是他的人。雖說朝中六部他與魏明遠平攤,可論起分量來,他手裡的這三部含金量著實比魏明遠要重一些,朝中人人瞧見他,都得恭恭敬敬的喚一聲趙王殿下;去年秋天,在壽帝和沈貴妃的精挑細選下,為他議了一門親,選的是沈氏一族剛剛及笄的貴女為正妃,正是春風得意時。

在魏明鈺身邊站著一個尚且年幼的孩童,卻是今年剛剛十二歲的韓王魏明甫。

因還未成年,魏明甫如今是養在宮中,外臣很少得見,魏明甫認得的人也不多,學著哥哥們的樣子端著架子等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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