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不能相信,朱麒洸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幾遍信件,翻出先前的信來對比字跡,最終不得不承認,這的的確確是自己兄弟的信!

“弟弟啊,你可是給我出了好大一個難題呀!”許久,朱麒洸放下畫像,低聲嘆了口氣:“罷了,罷了,就如同你說的那樣,朝廷形勢紛雜,我能不摻和就不摻和吧。可是我能看得清放得下,你呢?你又是何苦捲入其中,做一個閒散王爺不是更好嗎?”

寂寂庭院,無人能回答。

朱麒洸也不指望有人能答,提筆寫了回信,將兄弟的來信封號放到暗格中,就鎖上門自顧自的回了軍營。

西北雖然不比京城熱鬧,但新年也是很有年味的,熱熱鬧鬧的出了正月,二月仍舊寒冷,反而比京城少了些匆忙。

都護府中一切安康,傅容月轉眼間就在這座府邸裡呆了快一個月,閒得自己都有些無聊了,每日裡翻翻兵書,學習一些新東西。得了空子,就到袁青黛的朱雀院裡去走走,說些體己話,儼然一副魏明璽賢內助的形容。

魏明璽這段時間非常繁忙,開了春後赤蒙又下了一場大暴雪,聽說死了很多牲畜,箕陵城每天都有不少逃難進關的外族人。南宮越得到線報,赤蒙近期要有大動作,大家都不敢懈怠,魏明璽作為一軍主帥,大多數時間都是呆在軍營裡坐鎮,難得回一次都護府,又十分配合傅容月演戲,去她的院子裡坐坐後,必然見一見袁青黛,無關痛癢的幾句話往往就能讓袁青黛高興很長一段時間。

如此一邊演戲一邊敷衍,終於在三月初等到了一個合適的契機。

三月初三,對箕陵城的百姓們來說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日子,他們將這一天稱為上巳節。

到了這一天,箕陵城必定熱鬧非凡:年輕男女們會在白天集結盛會,或是歡歌鼓舞,或是相約踏青出遊,或是曲水流觴,或是結伴採薺菜,一整天都能聽到歌聲迴盪在箕陵城的上空;年長一些的長輩們也很忙碌,一大早,他們要帶著兒女們到箕陵城外的瀾滄河邊燒香祭祖,之後在河邊進行春浴,洗掉一年的汙垢,寓意來年無病無災,之後,孩子們都出去遊玩了,他們要將家中破舊的物品刷洗縫補,要做七寶羹和薰天餅給兒女和老人們食用,到了傍晚時分,再為家中逝去的亡靈安魂找魄。到了夜間,全家一起團聚,食用豐盛的菜餚,長輩們將白日裡採來的薺菜花放在孩子們的枕邊,這一天才算是過完。

如此盛大的節日,魏明璽作為一城之主,當然不能缺席。

三月初一,他就從大營回到了都護府,將初三的祭祀活動安排看了一遍,指出不妥當的地方讓姚遠去辦。

傅容月作為都護府的女主人也不能閒著,指揮著各府的管事們將府中需要拆洗的物件全部做好記錄,等上巳節那天全部拿到瀾滄河邊去洗淨。今年魏明璽同她都是新來,有些禮儀不能少,要給各個官員的府邸準備一份禮物,什麼人送什麼物品,都須得她一一過目。

魏明璽來了幾次,見她都埋著頭在看禮單,只能悶悶不樂的回院子去。

到了初二晚間,魏明璽再來院子裡時,傅容月正在清點最後幾家府邸的禮品,拿著禮單在檢視,冷不丁手中的東西就被人拿走了。

傅容月抬起頭來,魏明璽一臉無辜:“這禮單有什麼好看的,你竟不看我一眼。”

“明日就是上巳節,總得早早備著禮物。”傅容月還算耐心的解釋。

魏明璽蹙著眉頭再看了一眼,忽而將手中的禮單一扔,丟給了外面站著的綠俏,語氣多了幾分凌厲:“養著你們是幹什麼吃的,這種小事都要你家主子親自過目,平日裡教你們的規矩都學到哪裡去了?”

“是我自己想看的,你無緣無故的發什麼火?”綠俏被罵的一臉委屈,傅容月看著心疼,加上看禮單看得頭昏腦漲的,連帶著對魏明璽也多了幾分怒氣。

可一轉頭,瞧見魏明璽眼中沒來得及消掉的落寞,心忽然一疼,忙站起身來上前一小步牽住他的手,柔聲安撫:“可是在大營裡受什麼委屈了?”

“沒有。”魏明璽語氣悶悶的,擺了擺手,讓綠俏下去,才一把將傅容月抱在了懷裡:“就是有點想你。”

他抱得很緊,傅容月卻敏銳的覺察到魏明璽的一絲不安。

他在害怕?

“明璽,明天什麼都不會發生,我會保護好我自己,我向你發誓。”傅容月抱住他的腰,深吸了一口氣,眼中竟湧起了久違的潮熱。

魏明璽淡淡的“嗯”了一聲,沒說什麼話,只是抱著她的手又緊了幾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鬆開傅容月,仍舊是牽著她的手,問道:“秘隱那邊都準備好了?”

“嗯。早就準備好了,訊息也放出去了。”傅容月點點頭,“估計這會兒該得信的人也都得信了。你那邊呢?”

魏明璽道:“已經都安排下去了,最多三天,大軍必到。”

傅容月抿唇微笑:“怕是赤蒙怎麼也想不到,本是為我們佈置的陷阱,最後卻賠了夫人又折兵。”

燭光下,她眉眼如畫,一顰一笑都美得令人側目,更何況眼中波光流轉,帶了幾分神秘又多了說不清的魅惑。這樣的傅容月根本不應存在人間,魏明璽定定的瞧著,心中湧起複雜的感慨。

不想讓她去冒險……

理智告訴自己,這個計劃由她去是最合適不過,可情感卻容不下這種想法,只要一想到她可能遇到的種種危險,心就揪得緊緊的難以呼吸。雖然理智仍舊是戰勝了感情,但理智贏了又如何,根本不能掩蓋內心真實的慾望和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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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傅容月,忍不住嘆了口氣。

從前總笑那些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如今輪到自己,終於知道箇中滋味!

他握緊這雙手,不管怎樣,他必定要守護好她。魏明璽心中婉轉遷回,一個主意冒上心頭……

三月初三上巳節,魏明璽和傅容月都起得很早換上了正式的朝服,領著文武群臣去往瀾滄河邊。瀾滄河邊早就擺上了祭臺,魏明璽和傅容月攜手祭祀,頗有一種夫妻舉案齊眉的模樣。祭祀之後,魏明璽按照禮官擬定的檄文宣讀,隨即,兩人帶領西北的文武官員一同到瀾滄河邊進行春浴。

西北的三月並不暖和,春浴也只是象徵性的。婢女上前來為魏明璽和傅容月除去披風,遞上手絹,兩人沾取瀾滄河的水擦了擦臉、脖子、手臂,脫了鞋子洗洗腳,就算完成了春浴。

魏明璽和傅容月春浴完後,魏明璽笑著宣佈:“今日上巳節,大家隨意活動吧。”

文武百官喜笑顏開,互相打了招呼,也攜手走入瀾滄河裡。這一日大家都沒架子,百姓們也活動了起來,不多時,瀾滄河邊就人山人海熱鬧非凡。

都護府中也來了不少人,春浴之後重新圍攏在兩位主子身邊。

袁青黛自然也在,看得出來,她精心畫了妝容,看起來格外嬌俏,往人群裡一站,路邊也有不少青年在偷偷看她。袁青黛見狀十分自得,尤其是魏明璽見著她時特意點了點頭,她更覺開心,這一早上沒白折騰。

瀾滄河邊寬廣無垠,這會兒春草剛剛冒出頭,正是最好看的時候。青年男女聚會相約的地方也大多就在瀾滄河邊和旁邊的瀾滄山上,沒到正午,早已經人聲鼎沸。

三個巨大的火堆就設在其中最大的一塊草地上,圍著火堆已坐滿了人,魏明璽帶著文武百官坐在正北方向的火堆旁,傅容月緊隨著他坐下,剛剛坐定,就感覺到幾股熾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循著目光看過去,不遠處的兩個火堆旁,兩個高眉闊目的男人正冷著雙眸盯著自己。

傅容月挑起嘴角,假裝什麼都沒發現的收回目光,魏明璽正好遞了一盤子烤好的羊肉過來,她便接了過去,漫不經心的吃起來,眼角餘光卻看向身側的袁青黛。

果然,袁青黛也正踮著腳尖尋人,眼波看到那兩個男人,隨即幾不可察的松了口氣。

幾人手勢來回,不多時就各自轉開了目光。

魏明璽恰在這個時候喊道:“青黛,你來自大漠,這烤羊肉也算是行家,你也嘗些,看看味道怎樣。”

袁青黛乍然間被點到,大庭廣眾之下,魏明璽如此親暱的稱呼,當真是一點也不避嫌王妃在場,顯然對她的心有了回應,十分驚喜的應了一聲:“是!”

她一出來,周圍果真有人悄然議論,大家看著她的眼神也都跟著變了。

“這位姑娘是誰?是王爺的新寵嗎?”

“長得這樣好看,王爺喜歡也不奇怪!”

“若說好看,我覺得王妃更好看一些吧?只能說青菜蘿卜各有所愛……”

“都說王爺很寵愛王妃,今日一見怕是不見得,王妃還在呢,王爺也真是做得出來。”

“也不見得王爺就最喜歡這個姑娘,你剛沒瞧見,王爺是先把東西給王妃的嗎?對她,也就是說讓她品鑑一下而已!”

“有道理!”

周圍說什麼都有,只有魏明璽和傅容月巋然不動,連表情都不變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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