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管事的在門口停了一陣,程氏的丫頭靈雪又將來龍去脈說了,幾人都心中清楚,進來之後,便將事情都回稟了。

錢莊的於管事說道:“侯爺,羅姨娘質疑夫人這條玉帶的買入和賣出,且容小的細說。”

那條玉帶是一對老夫妻拿來典當抵押的,她們家中的女兒曾是大戶人家的妾室,那玉帶是當家的賞賜給女兒的。後來女兒因為無所出,又惹怒了本家的夫人,被夫人逐出了夫家。女兒身子不好,離開了夫家之後就病倒了,老父母沒錢醫治,打算變賣了家中財物,可女兒不忍老父母年邁還要為自己操勞,就將這條玉帶拿出來,讓父母抵押。

【鑑於大環境如此,本站可能隨時關閉,請大家儘快移步至永久運營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這對老夫婦剛變賣了玉帶,藥都還沒買到,街坊就來報信,那女兒已經撒手人寰了。

傷心欲絕的老夫妻哭天搶地的回去,女兒果然已去,埋葬了女兒後,便想著那玉帶是女兒的紀念品,想贖回去做個念想。

一開始,錢莊的人是怎麼也不肯的,恰逢程氏前來查賬,聽了這事就心軟了。但樹下的規矩不可破,程氏便做主讓掌櫃的以一百兩的價格賣給了這對老夫妻,多的那二十兩,卻是從自己腰包裡掏的。

因是自己的錢,填了空缺後仍舊是在傅家,所以程氏也沒多想,沒想到會牽扯後來的事情。

於管事的說完,傅行健一直舒展的眉頭忽然皺成了一團,他突然想起某一天下朝時,曾有一堆老夫妻攔了他的馬車,跪地謝他。當時他沒細問什麼事,還以為是自己政績清明,百姓動容,如今想來,怕是因為程氏吧。

羅姨娘卻是不依不饒的追問:“就算這玉帶說得過去,其他的這幾件呢?”

這回是另一個管事回答的:“其他的幾件也並非夫人偏私。侯爺,自從今年七月之後,咱們典當行和錢莊就改了一些規矩,但凡是典當和抵押的貨品,都按照時限做了分類的,那些不適合儲存很久的貨物需要在短時間處理掉,不然那就會像以前一樣,高價賣不掉,留著又虧本。夫人做主,劃分兩條規矩,短期貨品賣出去的價格跟那些長期貨品的價格不一樣,只求脫手,所以也不會太高。”

“比如這只山參,買進來是一百兩,但因為山參已經有些變色,就歸在了短期貨品裡,所以是用一百五十兩銀子處理掉的。”管事的有條不紊的說著,又翻到另一頁賬目:“還有這些蜀繡,是夏裝的布料,到了秋天就不一定能賣掉,等到了第二年夏天,料子說不定又過時了,所以處理也很便宜。”

其他人代為補充:“自從夫人調整了這些規矩之後,典當行和錢莊都沒有再積壓貨品,收入也比以前多了些。”

“不但如此,因為咱們有時候會低價處理一些貨物,那些週轉不便的人抵押了東西,很快就能贖回去,這幾個月來,咱們的當鋪和錢莊的聲譽是大幅度的提升啊,好多人都說,以後典當抵押都只來咱們家了。”更有人說。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將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

程氏聽著這些話,背轉了身子不再言語,但微微顫抖的肩膀還是洩露了她此時的傷心。

傅行健見狀,不免心中愧疚,伸手去拉她:“既然是這樣,先前怎麼又不說,還說那些氣話?”

他也明白自己剛剛是讓程氏十分失望,不然,她也不會口不擇言的說自己拿玉帶轉眼賣了幾百兩,中飽私囊這些話。

程氏微微掙脫他的手,退了一步:“侯爺,我拿沒拿傅家的錢,現在已經證明清楚了。我可以走了嗎?”

“蓉華!”傅行健見她倔脾氣上來了,不由心煩氣躁,直接叫了程氏的真名。

程氏別開頭:“侯爺,你我夫妻多年,我本以為你對我就算沒有太多情分,可信任多多少少是有的。可……上次姑媽落水,你疑心我;這次賬目不清,你又懷疑我。我不是姐姐那樣的人,我也做不到心如止水,以後只要踏進侯府,我必不能忘懷今日的事情。不如就這樣吧,從此侯府跟我沒有任何瓜葛,勞煩侯爺給我一紙休書,斷了你我的緣分最好!”

傅行健愣愣看著程氏決然的面容,心氣難平,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自然知道程氏嘴巴裡的姐姐說的是誰,昔年舊事不斷湧入腦袋,他頓時勃然大怒:“你不是她那樣的人,你又知道她是怎樣的人了?”

“姐姐是怎樣的人,我從來沒有懷疑過。”程氏豁然回頭,目光灼灼的盯著傅行健:“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相信她!是你,用你的猜忌逼走了她!是你,放任那些不相干的人毀了你們的夫妻緣分!傅行健,事到如今,你還不明白嗎?白氏可以欺騙你,可以利用你,關於那件事,難道你就沒有懷疑過是一個圈套嗎?”

一個個的反問,只把傅行健問得臉色發白,跌退一步,坐倒在椅子裡。

這樣激烈的形勢,把羅姨娘弄得一臉糊塗,她悄悄拉了拉芳瑞姑媽,小聲問道:“他們在說什麼?我怎麼聽不懂?”

“孽緣,都是孽緣!”芳瑞姑媽冷漠的扯著嘴角:“到了今天,大哥果然還是忘不掉她。”

曲瑩瑩聽在耳朵裡,心中就明白了,程氏嘴巴裡的姐姐一定是指傅容月的生母蘇綰。

她是第一次見到傅行健這樣癲狂的神色,有些害怕的縮了縮,清冷的眸子卻始終看著那兩個人。

傅行健被這一連串的反問逼得無路可口,他臉色鐵青,抬起頭來瞪著程氏,手竟在不知不覺中握成了拳頭:“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

“罷了。”程氏聽了這句話,洩氣一般的嘆了口氣,抬起眼睛,用一種悲涼又憐憫的表情看了看傅行健,好半天才說:“侯爺,你不是相信你眼睛看到的,其實從白氏被揭穿的那一天開始,你心底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你不肯承認,不過是害怕面對自己內心的愧疚罷了。你只是害怕想起姐姐,就會想起自己是怎樣殘忍的對待她,怎樣讓她萬念俱灰,心中承受不住罷了。侯爺,我真可憐你!”

這話真正是觸動了傅行健隱秘的心事,他眼中青光大聲,散發的威壓讓這些管事一個也不敢抬頭,連芳瑞姑媽都拉了拉曲瑩瑩,悄然退到了屋子的角落。

傅容月冷冷的看著這一切,這一刻,她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母親在傅家時都發生了什麼,竟能讓十五年後的傅家依然不能安寧,成為梗在傅行健心頭的硬傷?

她一定要弄明白!

以前,程氏說她不知道,可今日這形容,她分明是知道的!為什麼不能告訴自己?是怕自己心中有恨,會向傅家報復嗎?程氏錯了,就算沒有這些事情,她也一樣會報仇的!

真相!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真相!

傅行健聽了程氏的這些話,臉色更是難看,他胸口劇烈起伏,目光如同利劍一樣直直的射向程氏。昔日的夫妻此時如同兩隻對峙的猛獸,誰也不能相讓。好久,傅行健突然站起來,大步走到桌邊,隨手抓起一張宣紙提筆就寫。片刻後,他回到原位,將手中的宣紙摔到程氏懷裡,指了指曲羅春的院門:“這是休書,門在那裡,滾!”

程氏抓著這封休書,身影搖搖欲墜,慘敗入紙的臉龐上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意。

緩緩將休書對摺,收入懷中,她竟提起裙襬,緩緩在傅行健跟前跪了下來。

程氏伏地,喉頭哽咽,一字一句的說:“侯爺,一日夫妻百日恩,蓉華有幸跟你做了十多年夫妻,雖然你……罷了,今日之後,這些都不必再提,侯爺,不管怎樣,當年雖是姐姐相求,但蓉華仍舊感激你庇護了我。”

“妾身去後,願侯爺此身安好,事事如意。”程氏說完,一手抵額,再次叩首,終於起身決然而去。

曲羅春內外一片安靜,都被這突然的變故驚得呆了,無一人敢攔程氏。

程氏就這樣走出了曲羅春,走出了傅家。

羅姨娘目送程氏離開,心中總算是舒了一口氣,過程雖然跟自己想的不一樣,但好在程氏總歸是攆走了。

她想到這裡,忙上前輕拍傅行健的肩膀,媚聲笑著安慰:“侯爺,你消消氣,沒來由的,別為這種人傷了身子。”

傅容月在旁邊冷眼看著,聞言露出一聲冷笑,譏誚之意十分明顯,什麼也沒說,帶了自己的丫頭扭頭也離開了曲羅春。

這一聲譏諷的笑落入傅行健耳中,他只覺得格外刺耳,程氏的話又一次在耳邊響起,“你不肯承認,不過是害怕面對自己內心的愧疚罷了。你只是害怕想起姐姐,就會想起自己是怎樣殘忍的對待她,怎樣讓她萬念俱灰,心中承受不住罷了。”心彷彿被什麼重重的擊打,一下子疼得緩不過來。

此時羅姨娘張嘴,更是撞在他的槍口上,讓傷口撕開、流血,他猛地推開羅姨娘,暴怒喝道:“閉嘴!”

“本侯平日裡是太寵你,才讓你把我侯府都拆了!”傅行健語氣森然:“羅家怎麼養出了你這麼個女兒,你不配呆在我忠肅侯府!”

章節目錄

推薦閱讀
相鄰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