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魏明璽很少在朝廷上發言,但凡發言,也絕對不會發表自己的政見,壽帝每次問他都等於白問,可依然會例行公事的問上一句,彷彿在期待他會有所表現。朝臣們早就習慣他不張嘴了,故而魏明遠說完後,大家已經低聲交談了起來,魏明璽的目光一一掃過,猶如寒冰帶過,一瞬間將所有人的話語都凍結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噤聲看向他。

魏明璽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冷淡:“兒臣認為,新政可行。”

這下子,不止是朝臣們愣住了,連壽帝都有些不習慣他突然的參政。魏明璽的話不多,可這短短八個字,就表明了他絕對的立場。

此時壽帝心中只有一句話閃過:蒼天有眼啊,他的璽兒終於開竅了!

壓抑住激動的心情,壽帝緊張的問:“你也贊同新政?”

“兒臣認為,梅國公說得有道理,如今天時地利人和都俱在,此時不改,何時再動?門閥軍庭會有怨言是自然,可古往今來,哪個利國利民的國政不會觸動一些人的利益?若因一部分人的不樂意,就犧牲掉絕大部分人的願意,非明君所為。”魏明璽的聲音頓了頓,又平靜的說道:“六皇兄參政時日比我早,又是滿朝稱讚的賢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魏明鈺閉了閉眼睛,從魏明璽開口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此事已成定局。

他也是個十分聰敏的人,心念急轉間,已有了出路。

“父皇,九弟雖不參政,可眼界當真值得我等學習。”魏明鈺的聲音都帶著笑意:“看來,兒臣仍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不如,就將這次新政革新的事務交給兒臣吧。兒臣在此向父皇保證,一定能圓滿的完成父皇的囑託。”

這一招以退為進可真是太好了,傅容月在屏風後聽得嘖嘖稱奇,魏明遠也是傻了眼,萬萬料不到魏明鈺改口竟如此之快,不但改了口,還在第一時間搶到了改革的肥差。

魏明遠立即反對:“父皇,六弟已然在朝廷上多有歷練,經驗豐富,兒臣初初參理朝政,才是有很多要學習的地方,還是交給兒臣吧。”

“陛下,新政革新這種事情,牽動的不僅僅是門閥軍庭,更是各方的人脈,若非熟手不能成。趙王殿下多年參政,政績累累,由殿下去說服各方一定能事半功倍!”這些個朝臣哪一個不是人精,最是擅長見風使舵,既已得知魏明鈺支援革新,立即抓緊了機會賣乖,這些人心思通透著呢,他們都是對魏明鈺忠心耿耿的老臣,魏明鈺既然得了權力,還會虧待了他們不成?說不定,這次革新不但對自己無損,還會因此更上一步也說不定。

頓時,大殿之中一片兵荒馬亂,爭吵之聲不絕於耳。

可在所有人都爭著要這個差事時,傅容月再也沒聽見魏明璽和梅向榮開口,也沒聽見壽帝的聲音。

傅容月長長舒出一口氣,壽帝不開口,也就意味著他心中尚無決斷,看樣子,今天是拿不出結果來了。

她凝神運用鐲子,很快就回到了偏殿裡,安安靜靜的等候著壽帝的召見。

不多時,魏明璽率先從大殿裡出來,身後緊跟著面無表情的魏明鈺和魏明遠。這兩兄弟不過數日已然勢同水火,兩人各自拱手,魏明遠也對傅容月點了點頭,轉身先行離去。

傅容月上前去推魏明璽的輪椅,魏明鈺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先是驚喜,隨即就暗淡了下去。

傅容月只做不見,低頭問魏明璽:“可要召姚遠過來?”

“不必。”魏明璽搖頭:“你同我一起出宮。”

“可是陛下召見……”傅容月看了看殿裡,她自然是願意同魏明璽一起走的,可是壽帝那邊怕是有事情。

哪知道魏明璽低聲道:“你放心,父皇頭疼著呢,沒時間來召見你了。”

彷彿是為了印證他的話,一個內監從大殿裡快步出來,走到傅容月身邊:“陛下有旨意,今日天色已晚,陵王妃請回吧。”

魏明璽露出一個你看吧的表情,繃緊的下巴忍不住露出一個淺笑,帶了幾分洋洋得意。

傅容月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將他推離了大殿。

魏明鈺落後兩人一步,見魏明璽與傅容月心心相印,一顆心多少有些不是滋味。那兩人一路上什麼話都沒說,可不知道為什麼看上去就是格外登對,有種他說不出的羨慕和諧。他跟著兩人一路走到宮門口,馬車早已等候,是時候分道揚鑣了。

姚遠上前來將魏明璽的輪椅收起來,魏明璽扶著傅容月站著,他心中頓時難受起來,神差鬼使的上前一步,輕聲道:“九弟和弟妹可是這就要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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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魏明璽對他沒好感,回應也是並不多言,傅容月則直接一言不發。

魏明鈺忍住兩人的冷落,笑道:“是這樣的,我府邸裡迎娶了側妃,今年也算是有了半個女主人,過幾天府裡舉辦秋菊會,你們也來湊個熱鬧,可好?”

“六皇兄盛情邀約,本不該推辭,只是……”魏明璽立即就開口拒絕。

魏明鈺卻當先一步打斷他:“哎,九弟不喜歡湊熱鬧,可是弟妹初來京都,在這個圈子裡都不熟悉,以後又要多加走動,就當是認認門也好呀!九弟和弟妹不要推辭了,就這樣說定了,晚些請帖就送到府邸。我先走了!”

他說罷,又深深看了一眼傅容月,當真登車離去。

魏明璽目送他走遠,這才冷淡的哼了一聲:“看樣子,魏明鈺對你還不曾死心。”

“他已經娶了傅容芩,如今還能掀起什麼浪來?”傅容月嗤之以鼻,不過是想繼續利用她身後的梅家罷了。

魏明璽聽了這話,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不由笑出聲來:“既然他這麼期待我們去,那我們就去,我倒要看看他是想怎樣。”

傅容月點了點頭,同他一道上了馬車。

魏明璽送她回了忠肅侯府,自己折身回府。傅容月在門口揮了揮手,轉身後,卻在走廊上看到了一個曼妙的身影:“曲小姐?夜深露重,你怎麼在這裡?”

曲瑩瑩從長廊下走過來,面上含笑:“剛剛送容月回來的是陵王殿下嗎?”

她也是路過,遠遠瞧著好像是他,便停下來在柱子後偷看。

“嗯。”傅容月不願多說。

曲瑩瑩不禁感嘆:“陵王殿下對表妹你很是上心啊!”

傅容月聽了這話,不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曲瑩瑩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面帶疑惑的反問:“怎麼了?我說的不對嗎?”

“沒什麼。”傅容月被一股奇怪的感覺籠罩著,可是說不上哪裡不對。程氏離府之後,她對芳瑞姑媽和曲瑩瑩更加沒有好感,不願跟曲瑩瑩多做交流,任由曲瑩瑩跟著,卻越走越快,很快就到了瀟湘院。

曲瑩瑩本想從她嘴裡掏出一些魏明璽的習慣,她閉口不言,曲瑩瑩便無計可施,等傅容月進了瀟湘院,只得懊惱的跺了跺腳:“你不告訴我,我也有別的法子知道!”

她眼珠子轉了轉,心中很快有了主意:今兒娘收到了趙王府的邀約,說是舉辦花會,傅容芩從前是魏明璽的未婚妻,又從小長在京城,一定比傅容月知道得多。她就不信,憑著她的本事,她去問傅容芩,傅容芩會不告訴她!

曲瑩瑩轉身回秋梨園,沒留意到瀟湘院的大樹下,傅容月安安靜靜的站在那裡,將她一切的反應都看在了眼底。

回到瀟湘院中,綠俏帶著王婆和沈婆正焦急的等著她,一見她進來,王婆和沈婆噗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哀慼的開了口:“小姐,你幫幫老奴啊!”

“怎麼回事,起來慢慢說!”傅容月看了看綠俏,綠俏搖了搖頭,示意她先聽。

王婆和沈婆爬起來,心性脆弱些的沈婆當即就落了淚,王婆口齒伶俐,在一邊就將今天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今日早膳時,傅行健宣佈讓羅姨娘暫時掌家,芳瑞姑媽代管家務,兩人有說有笑的去商量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時分,便將這些個管事的都喊了過去。

王婆和沈婆從來不曾做錯什麼,自然問心無愧,只當這些新主子是要叫人過去立立規矩,全然沒有防備,怎料到了羅姨娘的院子曲羅春,便見所有管事婆子跪了一地,芳瑞姑媽說道:“侯爺讓我掌家,我便暫時當這個主人。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侯爺在朝廷上小心翼翼,要用人用物的地方多著呢,咱們婦道人家做不到開源,節流還是可以的,我看過府邸裡的人員名冊,這麼多個院子,每個院子都設兩個管事的,實在是累贅了些。”

這些婆子管事哪個不是活了大半輩子,都在這侯府裡土生土長,一聽這話,就知道芳瑞姑媽是要減人了。

心直口快的當即就說道:“可是先前夫人在時,也不曾在人員上做變動啊,府裡的管事們月銀不過一兩銀子,十五個院子,每個月也不過幾十兩銀子而已。”

“一個月幾十兩,一年就是多少,加上逢年過節的份子,不低了。”芳瑞姑媽笑了笑,不知怎的,話頭突然對準了王婆和沈婆:“王婆,沈婆,你們說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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