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再次睜眼的時候,是被有些刺眼的陽光叫醒的。

昨夜對峙半晌,李沐最後也是睏意襲來,再也支撐不住,昏睡過去。

李沐醒來之後,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陽光正好,看著模樣,大概不過辰時光景。李沐伸了個懶腰,然後去檢視依舊躺在地上的沈礫。

沈礫這個傢伙,昨夜自從李沐檢視過傷口之後,便一直與李沐堵著氣。一聲不吭不說,還甩臉色給李沐看。李沐睡過去之前,也是氣得很。

不過醒來之後,李沐的氣倒是消了大半。畢竟沈礫是個看似心智有問題的傢伙,跟他生氣有些得不償失。

李沐翻開沈礫的衣襟,發現出血的情況已經止住了。“明明自己就有上好的傷藥,為何要一心求死呢?真是搞不懂。”李沐看著沈礫的臉說道。

李沐揉了揉自己的臉頰,野外露宿終究比不上室內來得舒適。腰酸背痛不說,還有些落枕。

忽然,李沐聽到了一陣鐘聲。

“當,當,當。”那鐘聲大概從遠處傳來,所以讓原本厚重的鐘聲,顯得悠遠而空靈。

李沐聽著那鐘聲,看著晨曦,有那麼一刻,他覺得今天這一天應該會很美好。

“唔。”大概是鐘聲叫醒了沈礫。沈礫捂著胸口坐了起來,牽動傷口,他露出痛楚之色,不過臉上的氣色倒是好了很多。

“你醒了。”李沐在一旁說道。

“哼。”沈礫哼了一聲,算是打過招呼。

李沐心想,這一個大男人,怎麼能這麼彆扭?

“你血已經止住了,暫時應該死不了了。”李沐想要故意氣氣他。“你不是一心求死麼?恭喜你,現在死不了了。”“我拿著南海鮫珠,想死還不容易麼?”沈礫針鋒相對。

“唔。”這下李沐倒是無話可說。

不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說你有南海鮫珠,可那日搜遍你全身上下,似乎並沒有發現。你到底將他藏在了哪裡?”

“搜遍我全身上下?”沈礫跳了起來。他血色湧上臉頰,竟然出現了兩坨不正常的紅暈。

李沐猶自不覺,回想著當日許翟搜身的情形,他的確是看到許翟仔細搜查,連襠下都沒有放過。於是,他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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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礫腦海之中轟得一聲,雙拳一下子捏緊。這個混蛋,竟敢……竟敢如此對我!

李沐看他氣息起伏,一副要打人的模樣。他感到十分費解。“怎麼了啊?”

“你過來。”沈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

李沐尚未知覺,沒有戒心地走上前去。

然後,李沐的左眼就看到沈礫的拳頭從小變大,最後印在了自己眼眶之上。

“啊!你搞什麼!”李沐吃痛,手捂著左眼,只能用剩下的右眼怒目而視。“想打架麼!來啊!”

“哈哈哈哈。”沈礫看著李沐吃癟的模樣,大笑出聲。他心中十分解氣。“叫你還搜身!活該!”

李沐看著沈礫大笑,揚起的拳頭反倒是落不下去了。這個傢伙一定是犯了癔症,一定的。要麼就是鬼上身,反正絕對不正常!或許帶他去找一桑道長,做做驅鬼辟邪什麼的,才會有效吧?李沐心裡盤算著。

“帶我走。”沈礫說著,舉起了雙手。

李沐一愣,“憑什麼?現在我最應該跟你做的是分道揚鑣。”

“哪有那麼容易,被武學院盯上的人,絕對沒那麼容易擺脫的。你我現在已經是一夥,你便認了吧。”沈礫輕描淡寫地說道。“今天是武學夏試,還牽扯了一部分宗師堂的人,等到今天一過,你就等著無止盡的追殺吧。”

沈礫說著說著,看到李沐忽然僵住了。

“喂。”他站起身,在李沐眼前晃了晃手。結果發現李沐目光呆滯,理也不理。

沈礫心道:“這傢伙怎麼了?莫不是被自己這一拳給打傻了?”

“嗷!!”李沐忽然哀嚎一聲,拔腿就跑。他拋下沈礫跑下土坡,帶起一陣煙塵。可謂絕塵而去。

這可把沈礫嚇了一大跳。“喂,喂!你去哪?”沈礫大聲喊道。沒了李沐,四下無人,沈礫竟然也感受到了一絲孤寂。昨夜他有必死的決心,所以一心求死。可想死的時候,卻被李沐給救了。現在一夜過去,沈礫再也沒有勇氣去尋死一次。

許多想要自戕的人,往往一次不成功,便沒有再次嘗試的勇氣了。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便是這個道理。

死志已消,沈礫心中更多的湧出了求生的意志。所以,他才會對李沐說:“帶我走。”

可李沐忽然拋下他,絕塵而去,讓他有些慌神。

“混蛋,這個傢伙還以為靠得住呢!”沈礫嘟著嘴,憤憤地說道。他低頭看了看胸口,把衣襟遮了遮。“莫不是被他發現了什麼吧?”

正當沈礫有些自怨自艾的時候,又瞥見土坡下面揚起一片煙塵。

李沐急急忙忙跑來,不等沈礫說些什麼,一把抄起沈礫,掉頭就跑。

“喂,李沐,你搞什麼?”沈礫趴在李沐背上,莫名覺得有些心安。

李沐沉著一張臉,憤恨地說道:“今天可是武學夏試啊!!!”說著,他撒腿狂奔。

“噹噹當。”鐘聲響起三下,滿場肅靜。

天鷹寺前,鴉雀無聲。

天鷹寺寺前廣場廣闊,平日裡不開廟會的話,會讓人感到極其冷清。而今日,卻是正旦大廟會都無法企及的熱鬧。擂臺正前方,一大群待試考生,正躍躍欲試。聽得鐘聲,他們也全部都安靜了下來。

擂臺邊看熱鬧的觀眾,小販都停下了吆喝。因為鐘聲過後,天鷹寺山門大開,武學院的一眾人,率眾走出。

朝南的那面,築起了高臺,正對著擂臺。這上面便是武學院宗師堂宗師們的位置。

楊婆婆率先走到最正中的座位坐下,她身後幾人也是分別落座。剩下的幾位,也走到了擂臺旁。

“咳咳。”楊婆婆先清了清嗓子。

“武學夏試,正式開始。此次夏試報名者,一千零八十二人。經過刪選,仍剩二百三十五人。報考軍戰科的,請隨陸偏將前往寺內,先行筆試。而報考江湖科的,請留下比試。”

她的話音剛落,身材魁梧的陸偏將就已經走到了考生面前。陸偏將聲音渾厚,底氣十足。“軍戰科,跟我走。”說完,他幹淨利落地轉身,一副幹練的軍人做派。

考生們對於自己能考哪一科,報考了哪一科,都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所以不存在臨時變卦的考生。報考了軍戰科的考生呼呼啦啦走了大半。

其實對於大部分富家弟子,在如今這個還算太平的年代,大多都願意報考軍戰科。因為現在不用上前線拼死殺敵。膽大的,或者想要立功的,可以調去邊疆,和草原人廝殺。而想要保平安的,轉個文職,做做後勤,也是個不錯的資歷。

而江湖科,也只有在本朝聽過。江湖廝殺,不比戰場。但是也絕對不是安安穩穩過一輩子的地方。選擇這一科的,大多是窮苦出身,或者江湖世家,他們也各有各的考量。

總之,軍戰科考生一去。江湖科大概只剩了百餘人。

王鐵柱和李渡站在考生之中,氣定神閒。他們擁有夏試邀請,等於鐵定進武學院。所以,他們沒有什麼擔心的。而在他們身旁,一個與寧知桐長相頗為神似的青年,則是帶著一臉憤恨。

“沒有看到他。黯滅的殺手應該是的手了吧?”寧知言搜尋著考生之中,想找到一張自己刻在心頭的面孔。

李渡看寧知言左右觀望,知道他在想什麼。出言道:“之前我們與他在天鷹寺相聚,恐怕寧少爺你要失算了。能夠入住天鷹寺,我猜也得到了你叔父的首肯。否則,他也沒那個本事入天鷹寺吧?”

一旁的王鐵柱笑著說道:“不過,想來以寧少的本事,自己也能考過夏試的吧?”

寧知言獰笑一聲:“那是自然。”

寧知言他還沒有收到黯滅殺手傳回的訊息,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得手。

那李沐是死了?還是收到風聲怕了?現在夏試當前,也容不得他去多想了。這姘頭不來,那便是再好不過。只是可惜了那邀請函。

“知桐小妹啊,你既然敢如此陰我,等我回去,有你好看。”寧知言冷笑著。

在他們三人旁邊,還站了一個身穿兜帽,身高遠超三人的青年。那人似乎對自己的行蹤十分小心,直到夏試開始的鐘聲響起,他彷彿才松了一口氣。

他的雙手插在口袋之中,右手捏住了一張邀請函的一角。

“漕幫的人,竟然來得如此之快。陳媛那個(婊)子!幸好還有之前巧合得到的東西,沒想到啊沒想到,這竟然成了我樂雲愆的生路。”

那人撩起兜帽,露出一個下巴。

若是此時有人從下往上看,定然能夠發現,這個考生,赫然就是城南樂雲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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