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17年一月,

富林河是迪索恩與金苟邊境處的一條河流,屬於白河的眾多支流之一,不算寬,但水流的速度與這裡的風速一樣快,波濤洶湧,還來不及結冰就流向了溫暖的南方。

有水的地方就會有人,為了生活飲水和澆灌田地,這裡曾傍水建起數處村落,但現在因為戰火的緣故,已經空無一人。

一支來自溫暖南方的軍隊佔據了這裡。

這些騎士們都騎著馬,馬蹄在身後留下一連串的凹陷軌跡。他們的髮色不同於迪索恩,普遍是深色系。裝束也並不尋常,是深棕色皮甲下墊了層木甲片,用釘子連在一起。這對防備法師的操縱溫度類魔法攻擊有奇效。腰間則清一色地別著軍用制式長劍。

幾個戴著黑色帶兜帽長袍,手裡持著法杖的隨軍法師混在中間,他們騎著馬在隊伍中不斷變換位置,卻從未撞到過他們的騎士同僚。

通體白色的魔化烏鴉從其中一位的袖子裡飛出,前往空中提供警戒。它在空中繞著大圈子飛翔,兩隻綠豆大的眼睛在無垠大地上來回搜尋。

不遠處是已經廢棄的農田,其中的作物早已消失,但有幾顆不怕嚴寒的墨綠色雜草頂破覆雪露出草葉。更遠的地方是河流的來源處,富林河繞過那裡的群嶺通往這裡,像是白色海洋裡漂出的一條閃亮曲線。

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魔化烏鴉繞過十四個大圈也沒有停下,一旦發現有人就第一時間用叫聲提醒。

“長官,沒有情況,這裡只有我們!”他向他的長官索魯斯少校喊道。

“很好,那現在讓我們原地休整。”

索魯斯少校和他的四百個士兵從馬上下來,留在這廢棄的村莊裡烤火,從廢棄的屋子上拆下的木料淋上油脂點燃,熱氣將地上的積雪融化,上升成霧氣,給人以朦朦朧朧的感覺。

士兵中的部分隨他們的長官坐下,燒水進食,其他士兵則是喂馬劈柴,或抓著武器警戒四周,即使知道有己方的魔獸在天空偵測也沒有放鬆警惕。

他們是金苟的鐵翼軍團的一支騎兵中隊。

這次越過邊界,主要是去迪索恩的更深處替換補充損傷的軍團,這對於他們來說是稀鬆平常的事,並不算太危險,因為原本迪索恩的領土已經被金苟蠶食了部分,現在他們所在的地方已經是比較安全的了。

正如迪索恩的艦隊所向披靡,金苟的騎兵隊也是難尋對手。

只是這兩者永遠不會碰到一起。

金苟的軍隊每在陸戰上取得一次勝利,迪索恩的艦隊就在金苟沿海又擊破一處港口,切斷他們的海上補給線。

雙方在陸戰和海戰上互有勝負,形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索魯斯少校坐在一個木樁上,從腰間輕柔的取出一個袋子,從裡面拿出菸捲點數,確定沒有一支遺失。然後只留一支,剩餘放回腰間。他借火堆將菸捲點燃,深抽一口再吐出,嫋嫋的白色煙氣被困在他濃密的棕色大鬍子裡,像是鳥窩裡又結了蜘蛛。

旁邊的士兵豔羨地看著他享受這件奢侈品,身為小兵的他們可抽不起菸草,薪水不支援,只能看著長官享用,幻想一下未來的自己過上了同樣的生活。

少校又狠抽了一口,愜意地眯著眼,火堆的光亮照紅了他的臉。等到一支煙抽完,甚至還有點想睡。

他看看天色,天上還是一如既往地陰沉,好在這幾天沒有下雪,不然他帶來的這些士兵肯定受不了,路上都要凍死幾個。

索魯斯少校有理由對自己的士兵表示不滿,身為貨真價實的中位騎士,他很看不起手底下這支號稱全員初位騎士的中隊。他們只是在國內訓練了大概個月,剛學會了騎馬。如果不是平時有強體藥劑配給,其他素質也只比過去的普通士兵稍好一點。

不少人只是剛開位的水準,甚至還有人沒有開位就被拉過來,強行被上面冊封了一個騎士爵位,只為了匹配鐵翼軍團的名號。

對此索魯斯只想罵一句“狗屎”。

帶著這樣水分充足的軍隊,難怪在陸戰上的勝負比也快被迪索恩的蠻人扳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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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打了敗仗,上面也只會說:“帶這麼多騎士出征還輸,你無能!”

這些士兵在雪地裡有的揉腿,有的搓手,即使有火堆在,也是一副要凍壞的樣子,少校猜測他們水囊裡的驅寒藥劑都快喝完了。

有騎士呼吸法還要驅寒藥劑,真夠丟人的。

索魯斯少校很想念十年前的戰爭,

在那時,每一次打仗都很熱鬧。成千上萬的騎士揮舞著武器碰撞在一起,喊殺聲充盈著山脈上空,不打上幾天幾夜不會停手。除了人類本身,山裡冬眠的傳奇魔獸都會在這樣的環境下被吵醒,然後悄悄地逃走。

晚上山風一吹,早上再看,腳下就都是紅色的冰了,冰裡面還有人,像是琥珀一樣。

隨軍的神官牧師們會在屍體邊祈禱,做聖事,防止惡靈因為過度的殺戮而被引來人間。

在雪原上,每個深色發的人看見金髮的人都知道要殺死對方,對方也是這麼想。

沒有人心存僥倖,沒有人不全力以赴。

不知道多少初位騎士在戰鬥中用運轉到極限的呼吸法開啟密藏,晉升到中位騎士。就連大騎士都臨時晉升了六個。

那是英雄輩出的時代,功勳貴族們像是野草一樣長出來,但很快在之後的戰爭中消耗殆盡。沒有經過充足訓練的士兵被成批趕上前線,在同樣菜鳥,只是為了提高爵位而被塞進來的新手貴族軍官的指揮下毫無章法的作戰,戰爭的質量越來越差。

索魯斯還記得自己參與過的最值得誇耀的一次戰役,那時他還是個小兵,在長官的帶領下,和其他人圍困住了一位國王!

他還記得,一連好幾個月裡,那位迪索恩的國王和他的部下都被圍困在金苟的兩萬大軍中難以突圍。

這位王者的軍隊被金苟的騎兵師來回穿插,並藉著魔法引發雪崩,在山谷間分隔成了數個戰區,溫斯克爾九世麾下強大的騎士們根本無法互相支援,只有靠訊煙和飛行魔獸彼此通訊。

所有人都以為溫斯克爾會在困守中敗亡,但還有一位大騎士跟在他身邊。

這位迪索恩的大騎士思路與眾不同,他每天都會出來殺兩個金苟士兵,不多不少,持續了半個月,就像機械鍾的指標一樣穩定。

雖然他沒法帶著迪索恩的王突圍,但也沒有人阻攔的了他殺人。

一位金苟的大騎士忍受不了這樣囂張的行徑,在他再一次出來時與之決鬥,卻被這位迪索恩的大騎士以右臂被撕裂的代價斬殺,還直接以鋼鐵般堅韌的身軀與長劍撕裂了防線,和其他戰區的騎士匯合了。

溫斯克爾九世逃走了,王者的餘怒抹去了和談的可能。

戰爭延綿至今,索魯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該感謝那位異國的大騎士。

如果不是軍功累計,自己也不會有機會被冊封子爵吧。

“長官,我們可以去附近打獵嗎?”一個士兵問,他後面還跟著七個士兵,一臉希冀地打斷了他沉醉於過去的思緒。

坐在木樁上的索魯斯沒好氣地回應:“如果你能找得到獵物的話,那當然沒問題。”

士兵們還以為這是他的應許,歡天喜地的敬了個軍禮:“我們會在兩個小時內回來。”

“你們當然會,因為超出這個時間我就得砍你們的頭了。”

這些士兵準備去搞來些新鮮的肉類填飽肚子,看著他們的背影,索魯斯臉色轉為譏諷。

這片區域已經荒廢很久了,曾經的居民都是些分不清自己國籍的土人,國界線兩邊的村莊村民還彼此通婚,既不響應金苟,也不跟隨迪索恩軍隊,看到軍隊到了就躲進屋子或者不遠處的山裡。

於是這裡的原住民就被兩面搶劫,他們有著“戰爭會很快結束”這樣的痴心妄想,所以不肯離開這個原本無人在意的偏僻村落,期待被重新忽視。被搶了糧食也不逃跑,依舊堅持在這裡種地,然後沒兩年就死光了,再也沒有人種地提供糧食了。

沒有了糧食供應點,以前經過這的軍隊自然也會想到打獵這個想法,很快,這片區域的野獸就被完全清理,機靈點的就逃到更北邊的地方去了。

所以這些士兵什麼也狩獵不著。

天上的那只魔化烏鴉依舊在警戒,它化作一個黑點在風中盤旋著。

它的主人教過索魯斯一點關於這個魔獸的動作訊號,大盤旋等於沒有情況,小盤旋代表區域異常,嘎嘎叫是敵部隊出現。

現在它的舉動正表示一切正常,索魯斯並不擔心那些外出士兵的安危,除非他們蠢到會自己掉進河裡被水沖走,或者把什麼有毒的植物塞進嘴裡。

作為戰爭之神克魯刻斯的忠實信徒,索魯斯少校對於施法者卻沒有任何意見,法術大大地增幅了戰術的豐富度,兩隊的施法者都試圖用法術搶先探測到對手動向,取得資訊上的優勢,這種競爭令戰爭的過程變得繁複而有趣起來。

他在廢棄的村莊裡找到了一個還未完全倒塌的屋子,進去將毯子往地上一鋪,直挺挺地躺上去休息。

屋子外邊又烤了一會兒火,他的副官讓手底下的士兵進行換班,原本負責警戒的士兵坐下來休整,之前休息的則頂替他們的活。

前線一直在後撤,他們沒必要趕路那麼快,說不定馬上一紙調令又要讓他們回去。

前線的位置一直在後撤的主要原因不是因為打敗仗,而是金苟國內的南方又有路奈恩軍隊頂上來,國王不得不暫停了對於迪索恩的攻勢。

去年還有神在地上的國度卡勒度拉要求金苟和迪索恩的戰局暫停,因為迪索恩的拜垂拉法師學院指控金苟軍隊勾結黑暗種族,需要介入調查。不過金苟的國王勇敢的拒絕了這個要求,他已經在迪索恩佔了不少地,一撤軍,這些戰爭的成果就都完蛋了。

索魯斯醒來,看見沒有點燈的屋子裡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離我睡前過了多久?”他走出屋子問自己的副官,外邊的光線也好不到哪裡去。

“三個小時了,長官。”

“那幾個去打獵的小夥子呢?他們有回來嗎?”

“沒有。”

索魯斯將手指探進下巴上雜亂的鬍子窩裡撓癢,臉色看不出是不是高興:“看來我得砍他們的頭了,之前可是說過這點。”

“他們或許遇到了意外。”副官企圖勸說他,這些士兵都是騎士身份,用了大資源培養,不比普通士兵,每殺一個都是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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