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吧。”德爾塔說,他等待海象走到門外、背對自己,那時他將發起致命一擊。

海象沒有動,他連腳都沒有動一動,但臉上倒是表現出另一種意願,反覆搖擺不定,似乎就連他自己都拿不準這種意願要不要堅持下去。

德爾塔冷漠地問;“你在猶豫什麼?”

海象惶恐地抬頭:“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您現在就見到佩達夫老爺,只是需要再血祭一次。”

【讓我現在就見到奎斯加,還血祭,你可早點死吧!】德爾塔也就是想想,用的言辭則是另一套:“不用出去浪費時間了,我手上就有一個材料。”

一張痛苦的面龐從德爾塔龐大的影子裡浮現出來,它用力掙扎卻逃不出黑暗的束縛,海象認出那是利亞諾的臉。

“你就用他吧。”

海象的臉色煞白,顫抖著從腰間解下一個造型別緻的銀水壺,它看起來就是一個袖珍的茶壺,壺蓋上壺蓋上用細密的精靈文字刻著箴言,“萬物有靈,萬靈平等”。

德爾塔認識這個東西,納西之壺——靈性學派的秘寶之一,用於收集靈性、封印靈體。它不是單一的存在,而是靈性學派中的高階成員擁有的制式裝備。不過在奎斯加叛逃後不久,靈性學派就被普拉肯特院長強制解散了,他再也沒有見過學院有誰會使用納西之壺這樣形制的奇物。

今天能在這裡見到它,倒說明海象的地位比他想象得還要高。

利亞諾的靈體被無形的吸力攝入納西之壺,但它離開德爾塔的影子後就逐漸透明化,海象沒有靈視的能力,只能多等了半分鐘才肯定靈體被收容進壺中。

他合上壺蓋,半跪下割破自己的手指在地上勾勒出一個法陣,將納西之壺置於法陣中央,隨即閉上眼睛準備吟唱佩達夫聖者在靈界的真名引來注視。

靈性學的外行人和一般的初學者在進行相關儀式時大多會選擇閉眼、塞耳,這是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眼睛能看到、耳朵能聽到才被當做真實的世界,潛意識無法建立與靈界的聯絡。只有放棄身體的大部分感知能力,他們才能短暫地窺探到思維的倒影。

精靈混血就很清楚這一點,所以當海象放空了一切,他的胸膛裡也就多了一把匕首。

雖然不是從背後插進去,但結果是一樣的。

德爾塔很認真地轉動匕首的柄,確定海象的心臟沒法繼續跳動。

海象想要睜開雙眼也做不到,他的手抬起想要推搡前面的物體,手抬高到一半就摔落下來。德爾塔抬起一隻腳踩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匕首拔出來的同時,這個男人的上半身也向後倒去。

“我可不想這麼早就見他,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德爾塔像在麵包上抹黃油一樣用海象的衣服擦去匕首沾染的血液。

海象的靈體莫名消失了,他皺著眉頭在屍體上搜刮了一番,以為有什麼別的奇物,但海象身上除了幾小件生活用品什麼東西都沒有。

單手以一個彆扭的姿態將懷錶從衣服裡撈出來,他看了眼時間:上午四點零七分。

還不晚,德爾塔打算把斷手帶回去儲存,他知道一個魔法可以暫時維持離體血肉的活性。只要活性能保持,手斷了也有接上的辦法。有很多死靈法師就喜歡研究神經接駁的技術,斷臂重生或許能難倒他們,但只是續接還不算什麼。

學院代表的領隊尤埃爾大師正是召喚科的領軍人物,身上肯定有聯通高塔傳送空間的卷軸或其他奇物,類似的東西一般來說傳送人類這樣的中量體型生物是不夠的,但只是一隻斷臂的話還是綽綽有餘。

他開啟納西之壺準備拿回利亞諾的靈體,但純淨的鉛黑色內壁坦蕩地展示自己,壺中空無一物。

“凌厲、果斷的一刺。”室內響起熟悉的聲音,但不是來自哈斯塔。“好久不見,范特西。時間似乎給予你了一些驚人的轉變,我現在無法看透你了。”

明明儀式被中斷,祭品還是消失了,奎斯加·佩達夫注視到了這裡!

德爾塔的臉僵硬起來,就像一個努力降低自身存在感卻還是被老師三番兩次叫起來回答問題的學生:“佩達夫導師,您知道我不在乎學院的立場,所以如果您想見我,大可以用溫和一點的方式,比如在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送來一隻迅鷹而不是派個邪教徒把我打得半死再拖回去?”

“很高興你還願意承認我是你的導師,但我們都知道不再是了。”奎斯加輕巧地破解了這個拉近距離的小花招,正如德爾塔能看出他並非抱著善意來此,他也能明白德爾塔現在是什麼態度:“我知道你的潛力有多少,也知道夢魘的部分在怎樣影響你,但你應該還沒有達成完全融合的狀態。”

【不,你不知道。】德爾塔無奈地扯動嘴角:“確實如此。”

“我很想與你稍微回憶一下從前,但現在並非最佳的時機。”老人的腔調低沉渾厚,激起了德爾塔過去的一些記憶。即使他的真身不在這裡,德爾塔也能想象出他是一副怎樣的姿態、表情同自己對話。

“我們繼續之前的交易吧,我這裡可以許諾的報酬再增加兩個。你來金苟為我做事,除了土地的敕封外,我將繼續教導你如何運用靈界的力量,並且治好你的手臂。”

研究同領域學科的大法師的指導彌足珍貴,奎斯加自信赫默·克麗絲不會比自己對德爾塔更有吸引力。

德爾塔目前為止沒有看出奎斯加和曾經有什麼差別,這不代表他就要用以前的態度去對待奎斯加:“這麼重要的決定請允許我再三思考。”

“你要儘快,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奎斯加悲哀地說。

德爾塔追問道:“你是什麼意思,你維持這樣的存在有時間限制?如果我拒絕會怎樣?”

“相信我,孩子,我會做出一些讓我們都後悔的事。”

“我明白了。”德爾塔沉沉地嘆了口氣,不再對奎斯加抱有期望:“我有一個問題請求您的解答,就當做是我預支了報酬吧。”

奎斯加的聲音沒有回應,他自顧自地說下去:“靈體是給信使的報酬,真名是收信地址。或許還有其他的條件,但海象想要吸引你的意識,這兩個要素缺一不可,這也是你曾經告訴我的。但我刻意在他呼喚出你的真名前就殺了他,為什麼你還是受到了召喚?”

沉默在虛空中徘徊了一陣,最後還是如風散去。

奎斯加回答了他的問題:“你對我的教導掌握的很好,但我並不是靠他的儀式來到這裡的。我對他下的詛咒才是最緊密的聯絡。我煉成了他的魂粹,並以此為施法材料詛咒了他。只要掌握了這個詛咒,即使在現實位面相隔再遠,他在我眼裡也如同黑暗中的啟明星一樣顯眼。”

魂粹由靈性和精神體殘留製成,其存在的概念橫跨多個領域,也屬於最高級的鍊金產物。在煉金術士口中,它就是傳說中的回聲石。不管奎斯加·佩達夫是否精研過草藥學或礦物學,只要他能煉製出魂粹,他就是一流的煉金術士。

他強調道:“然後你又進行了一次血祭,他身上的詛咒爆發反而加強了聯絡,讓我的力量得以傳輸更多到這裡,原本我只能隔空對你說點話的,現在卻有了更多選擇。”

德爾塔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答案,他記得回聲石的製作早已被宣佈非法:“所以你並不信任他,他的任務就是來送死的?!”

“不,這個詛咒效果其實是用來預防我的一個仇敵,只是意外地被你激發了。”

“你製作過我的回聲石嗎?”

魂粹被稱作回聲石的原因就是指它和它的材料提供者在靈場中的頻率是相同的,它們會產生共鳴,自己受到的改變在另一端同樣會發生,因此是詛咒法術的頂尖施法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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奎斯加毫不避諱的承認了:“有,不過它已經被使用掉了。”

“我明白了。”德爾塔輕咬一口自己的舌尖,他有一個特殊的心理機制,疼痛越強決心越堅:“我選擇拒絕你的邀請。”

作為他的靈性學啟蒙人,奎斯加比他更擅長靈法術,所以他無法確定對方是否說謊。不過即使奎斯加製作過他的回聲石現在也該無效了,這也是奎斯加會坦率告訴他的原因。

回聲石的製作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收集要素,而自己在接受靈界生物轉化儀式後在學院沒有和奎斯加待多久,不足以讓他湊齊要素。至於為什麼要用靈界生物轉化儀式作節點,是因為德爾塔和夢魘融合之後,他的神秘學存在概念就發生了徹底的改變,在這之前做出的回聲石不會再和他產生共鳴。

奎斯加吃驚於舊徒的抉擇:“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很清楚你會幹什麼,老家夥。”德爾塔不再禮貌:“你在這裡的力量有限,具備精神力的軀體距此相隔萬裡,什麼法術也用不成。能做的也不過是把你的靈性分身像笨手笨腳的僕人拿火鉗伸進壁爐撥開燃燒不充分的柴堆一樣塞進我的精神世界。毫無技術含量地篡改我的部分思維而已。”

他低吼道:“你大可以來試試!只要你能承擔試錯的代價!”

奎斯加發出低沉的笑聲,語氣陡然轉變。他不再裝作成和藹的老者,自大而輕蔑地道:“我教導了你所有,你卻要跟我作對。愚蠢!一會兒你就能知道我們的差距在哪裡了。”

比起德爾塔,他的靈法術運用更為巧妙,甚至德爾塔·范特西都無法發現他的存在,更不知道他何時靠近,直到他走近身邊表情也沒有發現了異常的變化。

冷笑著縮蜷靈體,他邁入了德爾塔額前的思維漩渦,無處不在的排斥力終於令他顯出老者的身形,他仰起頭,為從未見到過的景象而感到驚訝。

一個純白的世界展現在他面前,無數垂直或水平於地面的黑色直線將這個世界的每一處空間都劃分成細密的格子,仔細看還能看到間隔更緊密的黑線進一步劃分格子裡的空間,將大的格子劃分成更細小的格子,它們無窮無盡地向遠處延伸著,又向更裡處切割。

縱線是無盡的,橫線也是無盡的,它們彼此交錯但絕不重疊,更不會聚線成面形成黑色的整片,黑線是獨立的,純白空間也是獨立的。

劃分但不佔據,平行互不干擾。

奎斯加站在這一片純白的空間中,細密交錯的無窮黑線從他的靈體內穿過卻沒有造成任何影響。他驚愕地看向純白世界的東方,那裡有兩個相貌一致的人站著,臉都是德爾塔·范特西的模樣。他們一同向他開口:

“歡迎來到我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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