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緻。”德爾塔當然能聽出來不是在誇自己,所以他轉頭徵求哈斯塔的意見:“我現在怎麼樣?”

“和現實世界沒什麼兩樣。”哈斯塔仔細端詳他的臉回答。

德爾塔不解地看夢魘:“你看,他都說沒問題了。”

“我說的是你們,就是指包含哈斯塔!”夢魘完全沒法想象和自己融合的就是這麼個東西,感謝德爾塔,給予了它人格,也復甦了它的審美能力。

“我又怎麼了?”哈斯塔反問。

德爾塔似乎意識到什麼,恍然道:“你是說長相一致麼?父子之間長得相像也是一件正常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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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斯塔糾正:“是孿生兄弟、”

“我見過雙頭食人魔、雙頭海妖、雙頭地精,唯獨卻沒見過你們這樣的,精靈的血脈也會造就畸形的靈體麼?”夢魘沉沉嘆了口氣。

它以為即使具備兩個意識,德爾塔和哈斯塔的靈體也該是分裂開來的,一般精神分裂症患者的靈體也只是呈現比普通人更多的無序性,容易受激變化成多種形態。如果哈斯塔完全和德爾塔不同,只是寄生存在,那在靈界的形態也該是兩個個體,而不是現在這樣:

肩膀上長著兩個相貌基本相同的頭顱,只是一個發自內心的歡快,一個則是表面開懷下略帶陰鬱。而且除了正常的手臂,他們的肋下還伸出兩條手臂揮舞抓動,好像在溺水者在奮力掙扎,不知道是屬於哈斯塔還是德爾塔。

比起他們,夢魘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正常生物了。

這個畫風,是絕對的兒童邪典。

而且這倆人似乎被夢境中蘊含的荒誕的情緒態感染,以至於完全區分不出自身的異常了。

或者說他們的潛意識裡已經明白了自身的存在,並且預設這就是正常狀態,所以來到靈界後才會第一時間就適應了“規則”。

“好了,別說這些了。”德爾塔不耐煩道,“我們要如何進入丹比耶·波爾的夢境。那些門是通道嗎?”

“這些門的確是通往夢境的通道,不過丹比耶的夢境之門不在這裡。我們要找到他的夢境,還需要繞過高塔中用半神器們做媒介建立的靈能封印。你之前在他身上做的靈性標記還在嗎?”

“快揮發殆盡了,只殘留一點點。”德爾塔說,他並不認為這能帶來什麼幫助。現實中,他們的軀體間隔數千米,就算是完整的靈性標記也沒法隔這麼遠起效。

“靈體狀態對靈的敏感度會上千倍的放大,標記只要沒有完全消散就夠用了。”夢魘手把手教導。“不要在意靈體的完整性,直接撕一片下來做指南針。你看看時光飛逝是不是還戴在你手上,半神器在靈界也有對應形體,具備現實中的特性,你可以消耗它的靈性修補自身,也能增幅自己的感知能力......”

德爾塔抬起手,果然一枚流光溢彩的戒指還戴在上面。

“靈的運用比你想象的複雜的多,但作為靈界生物,許多人類會碰到的關隘並不存在,變化的多樣性不亞於天上繁星,生物的想象力只會束縛你的運用。”

德爾塔照著夢魘的指導單手把一邊的胳膊扯了下來,並不感覺疼痛,斷處也是一片五光十色的靈性氤氳,不存在真實血肉。

他將斷臂向空中一拋,便化作一隻飛鳥,徑直朝著一個方向飛去了。然後壓榨了時光飛逝的力量重塑了肢體。

“好了,忘記重力這個概念,然後跟過去。我知道你能做到【記憶清除】的。”

正常人當然不能想忘就忘,德爾塔卻是例外,系統干涉不了外物,對於自身的管理卻是首屈一指。

夢魘一邊教導德爾塔,一邊揚動四蹄在空中疾馳,漆黑的火焰留下燃燒的軌跡在逐漸消散。如果不是德爾塔緊貼著它,或許還能更瀟灑一點。

融合度高就是這種情況,他們的距離不能分開太遠。

德爾塔浮游在空中,在無盡的夢境之門間遊弋過,聽著夢魘說活,眼神張望著這些現實世界中不會存在的瑰麗景色,哈斯塔更是激動地揮動雙手,企圖去觸碰它們。

靈界之中,夢境是規則最肆意的領域,無數人的最純粹奇妙的思想在無意識中匯聚在這裡,碰撞後產生更多變化。

斑斕的世界中,一些靈性被猛地壓縮形成真空氣泡升散,引動“水波”盪漾,還有眾多生物意識體的碎片如魚半遊動,彷彿這裡就是大海。而他也覺得自己就像一隻水母,不過卻是離群的。

這裡沒有其他能思考的靈界生物了,他能看到的地方都只是形貌似乎生機富足的荒蕪之地,遊動得久了就會感到孤寂,再加上不敢隨意吸收外來記憶,他很快感到無聊。

人一無聊就容易注意到曾經被自己忽視的事物,德爾塔皺了皺眉,從剛才開始,某種高頻率的“聲音”就一直存在著,無論他怎麼移動,總是能跟在旁邊,他最初還以為是環境音,但已經經過了很遠的距離還存在,而且越在意越響,很快到了讓他難以忍受的地步。

【就像夏夜的蚊子一樣死纏爛打。】他試著捂住耳朵,但靈體的耳朵只是外形像現實軀體的器官而已,和靈層次的聽覺沒有關係。

“我說,你們不覺得吵嗎?”

哈斯塔茫然搖頭,顯然沒有察覺到那個聲音。

夢魘馬蹄一頓:“你聽到什麼聲音了?”

它竟也沒有聽到。

“就像簧片撥動的聲音,一直在響,哪裡都有,而且還越來越響了。”德爾塔抱怨道:“你以前就住在這裡啊,難怪整天想殺人。”

夢魘:“.......”

它是無數人對戰爭的願景與畏懼聚合的靈,靠殺戮和恐懼解決問題是本性,才不是因為這種可笑的原因!

“再試試遺忘吧。”夢魘也沒有其他辦法,活人的靈進入靈界也是第一次,德爾塔還沒有轉變完全,無論遇到什麼事都是有可能的,極有可能是靈界本身的排斥反應。它只能保證德爾塔的生命安全,以及儘量不讓他發瘋。

但看這詭異的靈體形狀,或許他已經瘋了......

“沒用啊。”德爾塔試了一次,但不起效。“更響了。”

他面色驟變,那個聲音在感知中突然就具備了距離感,明顯朝他這裡過來了,彷彿其中帶著一種意志,正在掃視靈界,巨大的排斥感莫名生出。

【必須要躲起來,不能被發現!】心裡冒出了這個想法,他來不及和其他兩個意識多說,選中一扇就近的夢境之門就撞了進去。

哈斯塔倒是無所謂,他一直被帶來帶去的,夢魘則因為他們靈體之間存在的引力而被迫扯了進去,在自己家裡任人擺佈和在主物質位面感覺又不一樣了,一張馬臉上寫滿了不舒坦。

“你又怎麼了?”它質問道。儘管已經決定和對方融合,可這種不在意自己指導隨意行動的舉動還是讓它感到不滿。

“我感覺有一道視線在關注我們剛剛所在的區域,和那個聲音有關,本能告訴我那不是好事,所以只有快速找個地方躲了。”德爾塔心有餘悸地解釋道,如果他用的還是現實軀體,此刻的心率恐怕已經到達最高速了。

聽到這個解釋,夢魘拋卻了冗贅的情緒,認真問道:“現在呢,你還聽得到那個聲音嗎?”

“還有,但小了很多。”德爾塔略微鬆懈,他猜得沒錯,夢境之門的確能隔絕那個聲音,只是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原理。

“那到底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夢魘回答。

“怎麼會,我還以為你是本地人,會比較熟這裡的環境。”德爾塔失望道。“看來還是需要我自己去摸索靈界的危險存在。”

“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了。我雖然位格較高,但記憶被定期清除一次,過去積累的常識又會遺忘。而且靈界的廣博遠超你的想象,就算精靈們從來不清除我的記憶,我也無法探索、瞭解這裡的所有現象。”

“不過正好進入了一個絕佳的夢境,你要不要在對付丹比耶之前先試試能力?”

因為夢魘提起,德爾塔轉移注意力去觀察這片夢境。

思維的浪潮平緩,只有零散的記憶碎片如貝殼半散落在表層,風平浪靜得過分。

“我看他睡眠質量挺好的,都不做夢啊。”

“不是這樣看的。”夢魘散落一絲充滿憤怒和畏懼意味的火焰,黑色的焰星一觸到平靜的水面,立刻起了某種化合反應,更多的惡意和憎恨翻湧而來。德爾塔能從中看見一幅幅第一人稱視角的影像上演,不用解說就能理解其中角色的身份和行為目的。

用餐刀殺死疑似和妻子偷情的鄰居;刺瞎在學術上質疑自己的異見者以懲罰他們的盲目無知。上一刻是上司匍匐在地上任憑踐踏,下一秒卻不得已為自己的生死仇敵戴上冠冕......

德爾塔光是看到這些片段就能判斷出夢境的主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夢魘的雙眼注視著那些影像,那是德爾塔從未見過的專注:“你現在明白我當初是怎麼找到你的恐懼點了吧?”

往水裡扔下石子就會濺起水花,靈性水花的內容取決於石子的材質。

投以憎惡,則回饋以憎惡,公平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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