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爾塔下到一層來的時候,這裡已經等著許多人了。有些學徒可能緊張的一離開考場就到這裡等了,連晚餐也沒吃。

一些高年級的法師從學院中央部分的底地,被稱為下午鎮的地方回來。那是由法師家屬居住區、幾條寬大的商業街和四塊廣場組成的微型“城鎮”。那裡還設有體能訓練室提供給學徒或法師鍛鍊身體,讓他們有點事做,預防他們在枯燥的封閉學習環境中發瘋。

這些法師看著亂哄哄的學徒們,突然停下腳步。不是因為學徒們擋住了去路——大廳是名副其實的大,塞滿整屆的學徒都綽綽有餘。他們只是互相攀談起來,臉上是懷念的神色。

德爾塔看到了不少人,其中就有普奇、迪亞哥這種半熟不熟的人。當然,論關係排序表他們是最熟的。

大廳中央的紀念牆前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助教,在北地人中也算高,粗壯的手臂極具力量感,像戰士多過法師。他捧著一本冊子,似乎是記錄成績的。他並不念它,而是掏出懷錶看了看,確定不是時候,然後就接著站著。任憑周圍的學徒問什麼問題也不回答。

等到學徒們吵鬧完了,口乾舌燥地想歇息會了,他又掏出懷錶來看,確定時間到了,才展開冊子開口說:

“我先報不及格的人姓名,其他人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確切成績的稍後再來找我。”

這很是很合理的要求,沒有人有異議。

“沙克爾·門多薩,哲文·杜姆,希裡克·杜姆,馬赫特·格雷,英西利·厄可夫。”

他合上冊子,:“不及格的就只有這幾位,請這幾位到自己的導師那裡作決定,是否留在學院學習。”

還能留下?那幾個被點到名的學徒彼此欣喜地對視一眼。

助教鐵灰色的眼眸掃視過他們,為這個驚喜補充了條件:“決定留下的請注意,即使你們不離開,仍在拜垂拉法師學院學習,但學院不會承認你是其中一員。同時你們上課時的課本和實驗材料也會進行收費,宿舍也將不再是免費提供的。”

其他人欣喜依舊,只有杜姆家的兩個小子苦著臉。

不是所有人來學院都是為了學魔法的,有些人來只是因為家族希望他來,與這個龐然大物建立一種聯絡,必要時能帶來利益或威懾的聯絡。

人群散去了一多半,剩下的這些對自己的成績更關心,包括德爾塔只有十二個人留下,其中就包括普奇和迪亞哥。

德爾塔認為這些人值得自己高看一眼,不管這些人多大年紀,之前又有多幼稚,上進心會讓他們飛快成熟的。

“不及格的人就這麼點,比我想象中的要少。”一個衣衫單薄但肌肉並不單薄的半大學徒這樣說。他留著胡蘿蔔色的短髮,很是顯目。

德爾塔認得他,他是迪亞哥的小團體成員,而且這個小團體現在全部到場。精靈混血首次把注意力放到他們身上。平時不怎麼注意,現在才發現,迪亞哥的小團體裡每一個都有遠超同齡人的肌肉量。是一拳可以放倒三個德爾塔的程度。

德爾塔帶著無意義的揣測走了過去:“他們應該在院長的通告中被清理完了。”

他伸出手:“正式認識一下,我是德爾塔·范特西。”

肌肉發達的少年看起來有點戒備,不過在確定沒有敵意後還是和他握住手:“我是貝克,沒有姓。”

透過這樣的方式,德爾塔和其他幾個願意交流的都重新認識了一下。

迪亞哥的小團體有四個人,除了他和貝克外,頭髮焦黃色短卷、脊背略彎的是安佩羅姆。身材矮小,戴著眼鏡的白髮肌肉少年是梭法。

“有端聯想,今日梭法(說法)。”哈斯塔冒泡。

“你夠了。”德爾塔重新把他壓下去。

除了知道姓名的普奇和溫莎·諾伊娃外,還有沉默寡言的金髮少年莫林·普楊斯托,扎著淡金色麻花辮的清秀少女卡拉·西比爾。

還有四個人很警惕,過去與其他人的往來比德爾塔還少,不願意交流太多。他們不理會德爾塔,徑直走向助教瞭解自己的成績。

出乎意料的,這裡有姓氏的人竟比沒有姓氏的人要少。

又或許不止是這樣,

德爾塔隱晦的看了眼迪亞哥,這傢伙絕對隱藏了什麼。

站在紀念牆前的助教就這麼看著他們交流,沒有自己被晾在這裡的不耐煩。相反,他還挺欣賞這樣的行為。想要找到志同道合的夥伴,現在正是最佳時機。

等學徒們互報了姓名,來找他查成績的時候,他才開口。

“溫莎·諾伊娃71分,貝克74分,莫林·普楊斯托74分德爾塔·范特西80分。”

助教合上冊子:“學徒時期的知識也很重要,不要遺忘。”說完他就離開了。

80分,那不就是滿分嗎?

留下的幾個學徒驚訝的眼神讓德爾塔很是享受,他正想說些什麼謙虛一下,大廳內突然衝進一個人。

“星象高塔出事了!星象高塔出大事了!”

眾人的眼光被吸引過去,不再關注德爾塔。

德爾塔一噎,

。他這麼想著平復心情。

那個人一邊喊一邊向裡衝,聽到他呼喊的學徒好像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群湧出來,他們憋了很久沒有看到大新聞了。

德爾塔被這群半大小子裹挾到塔外,果然,遠處的星象高塔現在閃耀光芒。學徒們興奮地討論著出了什麼事。正式法師們就不像他們那樣嘰喳,而是默默釋放鷹眼術判斷星象高塔爆出的光芒是什麼法術。

精靈混血的視力要比普通人好很多,而且現在是晚上,他的靈體與漆黑的夜色似乎融為一體,視力對應增強,有一種黑暗反而拓遠了視野的感覺。

在德爾塔眼中,那座高塔上半部分的窗戶裡向外透出無序活躍的紅光,紅光漲縮,彷彿要往外突破。而塔身銘刻的星軌秘文法陣在自行運作,七道巨型的黃色光弧從外箍住高塔收縮,似乎在禁錮紅光,維護平衡。

但想要更多細節,德爾塔卻也不能看到更多了,秘文高塔和星象高塔間可是隔了六公裡那麼遠。正常情況下要用望遠鏡來觀測。

有小臂長的淡黃色羽毛從天空飄落,抬起頭,人們看到有十幾道巨大的黑影帶著翅膀的撲扇聲劃過夜空,向秘文高塔飛來。它們有著獅子的身軀,鷹的頭翅和利爪。

“是獅鷲!高階講師們的坐騎。他們會解決星象高塔的問題的!”一位法師叫喊道。他的話語給周圍人提供了信心。

很可惜,事情不會因為你有信心就往好的地方發展。

在講師們坐上坐騎之前,塔外眾目睽睽之下,黃色的光弧就彷彿失去了能源般迅速黯淡下去,星象高塔的塔身開始崩潰,閃爍紅光的部位炸開,從上往下三分之一的部分從塔身分離,斜滑著落下。這個速度很正常,但因為過於巨大和其代表的非凡意義,讓人有一種它是緩慢落下的錯覺。

直到那一截部分墜地兩秒後,秘文高塔前的眾人才聽到一聲巨響,還有那與之匹配的震動。

“希望那底下沒站著人”德爾塔目瞪口呆道。

但任誰都知道,巨大的石質建築殘骸從一百多米的高度砸下來,不說直接命中的可能性,就是激射的碎石也足以打穿最堅硬的顱骨,波及範圍之大難以想象。

一位月神信徒背景的學徒面對坍塌的高塔在胸前畫出完整的滿月“願純淨月光指引你們的道路。”

這樣的話語在平時肯定是要遭到指責的,法師是一切奧秘的探索者,是不許將信仰寄託在神明之上的。但現在所有人都在為可能出現的死傷者進行默哀,無暇去管這小小錯誤了。

天空中,獅鷲們載著高階講師往星象高塔那裡去了,這樣從未出現過的災難讓這些**師們也感到焦頭爛額。

有人突然說話了:是一個相貌普通披散長髮的法師,他疑惑道:“不應該啊,出現魔能波動的地方是講師的辦公室和公共實驗室所在,為什麼星象科的主任和講師沒有出手解決這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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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有人提醒他:“星象科的主任帶著星象高塔三分之一的講師都去前線協助作戰了,高塔內人員不夠,而且帶完了一屆學徒,講師們可能正在下午鎮慶祝呢。”

“比起這個,我更關心那些紅光是什麼,怎麼能突破高塔的防禦法陣。是什麼實驗失敗,還是有人在試驗禁咒?”

“禁咒?你腦子壞掉了吧。想要施展最簡單的禁咒颶風術至少要一天的持續準備,還要聚齊六個上位法師來操控狂暴的魔能。為了把卷子在晚餐時間批完,每一個講師都暫停了手頭工作,怎麼會有這個人手去試驗禁咒?還是說,你以為這裡有一個魔力無窮無盡,能獨自施展禁咒的冠軍級法師在這裡教書?”

人群中爆發出漫無目的地爭論,德爾塔則趁著這個機會趕緊離開,顧不上剛認識的那幾個人。

他心情惶惶,深刻意識到這裡是異世界,而不是他和平的前世家鄉。

他頭一次產生了這樣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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