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做完了！”
又過了十幾分鍾，林頓如釋重負地長出一口氣，將手中的鵝毛筆丟進了桌上的墨水瓶瓶口中。
看了眼系統內的時間，此刻，距離考試結束足足還有一個多小時。
林頓活動著手腕，看了周圍一眼。
大多數考生都還在專注地奮筆疾書，因為他的位置比較靠後，所以能夠將整個考場上大部分的考生收入眼底。
他看到坐在自己左前方的埃裡希瞪著眼睛，拿著尺規在答題捲上來回比劃著，嘴巴抿的緊緊的，全神貫注的樣子看起來有點猙獰。
埃裡希身後的加文則是雲淡風輕，一手摩挲著下巴，一手捏著羽毛筆，行雲流水地在卷子上書寫著。
自己右手邊的漢考克似乎遇到了棘手的題目，眉頭緊皺，揉著太陽穴做苦苦思索狀，耳朵都想得有些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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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漢考克側前方座位上的夏爾卻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撅著嘴巴，將鵝毛筆放在自己的上嘴唇上，半眯著眼睛一副想要打瞌睡的樣子，看起來毫無緊張感。
不過為了防止作弊，所有人的卷子上都施加了某種特殊的附魔，就算距離再近，林頓也看不到夏爾的試卷上面的字，當然也無從判斷他是已經做完了還是破罐子破摔了...
事實上，因為只是敲定分組和劃定等級的測試，一般情況下並不會把人刷下去，所以基本上也沒有誰會冒險進行作弊——何況坐在考場前後虎視眈眈的兩位主考官，以及在考場上空來回漂浮巡邏的那幾顆法師之眼也不是擺設。
“好了，我也交卷吧....”
又把自己的試卷從頭到尾檢查了一番，確認無誤後，林頓也起身交了卷子，在考生們各異的神色中離開了考場。
從儲物室內取回自己的隨身物品，也懶得換回牧師袍，林頓就這麼穿著便裝離開了考場所在的樓層。
他所在的位置是一棟教學樓，此時還是學生們上課的時間，林頓能夠透過窗戶看到一間間教室裡上課的情況，甚至聽到教師講課的聲音。
下到二樓，林頓看到走廊上站著一個留著及膝的藍色長髮的纖細身影。
“這不是剛才第一個交卷的那位麼...”
林頓走過去，發現這個叫做希耶爾的少女正透過自己面前的窗戶，靜靜地看著正在上課的教室。
林頓也順著她的目光，看向這間正在授課的教室內部。
和方才筆試相同規格的教室內坐滿了黑壓壓的學生，講臺，黑板，以及一臺類似投影儀的儀器，比起聖伯多祿學院更有林頓上輩子的學校教室的那種風格。
看到這種熟悉的場景，林頓不由得回憶起自己前世上學的時光——記得當年，後窗外的這個位置，經常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冒出班主任的臉，如深淵般悄無聲息地凝視著每一個學生，其眼神足以讓敢於在上課時摸魚的學生留下難以抹去的心理陰影...
不過和前世的班級不同的是，在這間教室裡，林頓沒有看到一個划水摸魚的學生，所有的魔法學徒都認真聽著臺上教師的每一句話，或是凝神思考，或是低頭做著筆記，他們的眼神中，充滿著執著和希冀的光芒——那是和高考前努力學習的學生們眼中一樣的光芒。
當然，授課的內容大多是一些魔法理論和基礎法術相關，林頓作為一個聖職者，只能聽懂其中一部分較為淺顯的內容。
講課的教師顯然也注意到了林頓和希耶爾的存在，但他只是看了兩人一眼，便沒有再理會，繼續講自己的課——這些基礎魔法的內容，對於能夠進入布魯弗萊學院內部的人來說都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東西。
“....如你們所見，這就是‘法師之手’的模型。”
這位有點禿頭，胸前戴著四階大魔法師徽章的中年教師開啟了投影儀，瞬間，講臺前方的空氣中清晰地投影出一個三維立體的圖案。
“這個法術模型主要由5個模組所組成，它們分別是...”
禿頂教師伸出手指撥拉了一下，模型瞬間放大，他一邊講解一邊移動手指，讓每個不同的區域分別亮起不同顏色的光芒區分開來。
“基本就是這樣，‘法師之手’是泛用性很高的基礎魔法，也是進階正式魔法師必須掌握的法術之一——具體構築法術模型的方法我在之前的課程中已經教過你們，你們接下來這周的任務就是....”
就在這時，講臺下突然一個學生高高舉起了手。
禿頂教師皺了皺眉頭：“有什麼問題？”
那位學生有點侷促地站起來，提問道：“老師，您剛才說，這模型中叫做‘艾斯卡爾’的模組，它的具體作用是凝聚和控制以太元素，我想知道，它為什麼能夠對以太元素進行控制？還有，那個‘提米諾’區塊，它的作用是‘魔力的燃燒與轉化’，那麼它轉化魔力的具體原理是什麼？是由哪些....”
禿頂魔法師有些不悅地揮了揮手，打斷了他的問題：“關於法術模型中的每個區塊，每根線條，每個魔法符文在整個模型中代表的意義和作用機制，是非常復雜深奧的問題，你們現在不需要明白。”
“你們只需要知道，這種低階魔法的法術模型經過一代代魔法師的改良，已經臻至完美，你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把它背熟，然後用精神力給我完整構築出來。”
“是...”
那學生碰了個釘子，悻悻地坐下。
禿頂魔法師搖了搖頭，又對所有學生叮囑道：“留給你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有思考這些問題的時間，不如用在冥想和魔法練習中，積累魔力，熟悉法術，爭取儘早達到晉升正式魔法師的標準——我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學生一年之後被強制肄業。明白了嗎？”
“明白了，老師！”
.......
“....是不是很無聊？”
林頓正聽得入神，突然聽到身旁少女突兀地說了這麼一句。
他左右看了看，確認這個叫做希耶爾的少女是在跟自己說話，於是反問道：“你指什麼？”
“因為被多次改良過，就是完美的，無需懷疑的，就不需要理解魔法的原理和作用機制，只要死記硬背下法術模型，把魔法成功施放出來就可以了——你覺不覺得這很無趣？”
“這個....你跟我說也沒用，我只是個路過的小牧師....”
希耶爾似乎並不在意林頓的回答，她看起來有些睡眠不足的雙眼透過窗戶玻璃盯著教室內，自顧自地低聲道：“我覺得，魔法師最重要的，就是探索和懷疑一切的精神。”
“對於能問出這樣的問題的學生，不僅沒有鼓勵反而批評的話，他以後可能就再也不敢去問類似的問題，更別說去質疑前人的研究成果，只會乖乖地按照老師的要求，死板地構築法術模型，按部就班地放出一個個魔法，這難道不無聊麼？”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妹子突然來了這麼一大串長篇大論的感慨，但是林頓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覺得，出現這種情況也不能全怪那個老師。”
“哦？”希耶爾挑了挑眉：“怎麼說？”
“沒記錯的話，這所學院不是規定，在二年級結束之前，必須晉升正式魔法師，否則就會被強制肄業嗎？”
林頓看著少女，見對方點頭，才繼續道：“且不論這個規定的利弊，至少在當前，如果因為想要弄懂一個魔法背後所有的原理和機制而耽誤了的學習的進度，沒能在三年級開始前成為正式魔法師的話，哪怕有再高的天賦，失去了在魔法的道路上繼續前進的可能，也就沒有意義了吧。”
“既然如此，先掌握法術具體的施展方法，將精神力提高，邁過魔法學徒與正式魔法師之間的臺階，有了這份餘裕之後，再去探索魔法背後的根本原理，也不一定遲啊。”
“...果然是非常聖職者式的想法。”
希耶爾盯著林頓看了好久，才搖了搖頭，開口道：“但你們聖職者不會明白，和你們藉助所謂的‘神’所施放的神術不同，我們魔法師的力量，不是依靠任何存在給予的施捨，而是單純憑藉自己的智慧和探索而獲得的真理，是真正屬於自己的力量。”
“這是我們的驕傲，也是魔法議會千萬年來得以屹立的資本，對於一個魔法師來說，一旦明白了某種法術的施法原理，便可以去剖析它，掌握它，甚至舉一反三，去最佳化它。”
說到這裡，她笑了笑：“可惜，現在過於完善的魔法體系，讓越來越多的魔法師變得頑固死板，循規蹈矩，已經失去了這份求知慾。”
“不，很多東西都是要有了一定的基礎，才更容易理解的吧。”
林頓搖了搖頭，他感覺這妹子的想法稍微有點偏激：“不是所有人都有這份天賦，在魔法學徒時期，就能夠完全理解法術背後的根本原理的。”
“........”
希耶爾用那帶著黑眼圈的雙眼盯著林頓看了好一會，突然展顏一笑：“你果然和我見過的其他聖職者有點不一樣。”
之前這個少女總是一副面無表情，不言不語，加上臉上修仙過度般的黑眼圈，顯得整個人有些呆呆的模樣，但她這麼一笑，彷彿注入了一種神氣，讓她整個人都顯得鮮活了起來。
“哦，哪裡不一樣了？”
林頓皺了皺眉，難不成自己剛才說的話中有什麼不妥當之處，讓她察覺到了什麼？
希耶爾沒有回答，而是抬手指了指外面：“反正一時也不能離開學院，要不要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