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思鵲見衛靈鴦面露喜色,復又說道:“小姑娘你也別高興的太早,雖然你一身本事總有失而復得的那天,只不過你之前修為太高,這方池塘太大,若要恢復到巔峰狀態,只怕還要狠下一番苦功。”衛靈鴦點了點頭:“多謝前輩提點,靈鴦不怕吃苦。”華思鵲哼了一聲:“也罷,還是先將餘小子抬進屋裡,容老夫先救醒他再說其他。”

諸葛歸藏應了一聲,將餘景芝從牛背上扶了下來,抱著他走進屋子。慕容雲裳百般聊賴,既然華思鵲並無親近之意,自己也不願過分攀談,餘景芝救治有望,也就不用自己再多煩心,和諸葛歸藏說了一聲,下山買酒去了。

將餘景芝放置在床上,華思鵲下了逐客令:“老夫救人不喜旁人打擾,煩請二位屋外等候片刻。”衛靈鴦二人不敢忤逆他的意思,雙雙退出茅屋。諸葛歸藏看著翹首以盼的衛靈鴦,眼神複雜,幾次三番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忍不住說道:“衛姑娘,可否借一步說話?”衛靈鴦雖滿心疑惑,不知諸葛歸藏所為何事,仍是點了點頭。

二人遠離茅屋,諸葛歸藏開口道:“衛姑娘,你與餘兄弟都是重情重義之人,老夫也明白你對他芳心暗許,可他畢竟與梧桐落商姑娘兩情相悅,雖說商姑娘性子溫和,但女子相妒是天性,若是被她知曉餘兄弟為了你大鬧翠雲山,更是受了如此重的傷,只怕到時又是一場風波。”衛靈鴦心頭一凜,自打和餘景芝重逢以來,一直心無旁騖,當真沒有想過這個關節,商瓶瓶就好像一座大山,盤踞在她和餘景芝之間,只要一想起,就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諸葛歸藏見她如此,嘆息一聲:“老夫雖一直認為,姑娘你才是餘兄弟的良配,可情之一字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餘兄弟畢竟才十幾歲的年紀,若是他認準死理,你該如何自處?”衛靈鴦鼻頭一酸:“靈鴦也不知。”諸葛歸藏好似不近人情,繼續說道:“他為了你大鬧翠雲山一事,不出幾日,江湖上必定傳的沸沸揚揚,這風言風語若是傳到商瓶瓶耳朵裡,只怕不妥,老夫只問你一句,若是老夫主動將此事告知商瓶瓶,姑娘可有意見?”衛靈鴦不願旁人為難,點了點頭:“理當如此,便依前輩所言。”“好,既然姑娘同意了,那老夫便傳書給商瓶瓶,到時她必會來到這九宮山之上,屆時你二人相見,老夫自當護你周全。”衛靈鴦轉念一想,諸葛歸藏此舉是不願餘景芝為難,略一欠身道:“靈鴦多謝前輩好意。”諸葛歸藏這才點了點頭:“衛姑娘果真善解人意,若姑娘不願與那商瓶瓶相見,天下之大,我煙雨樓自可供姑娘容身。”豈料衛靈鴦搖了搖頭:“多謝前輩好意,靈鴦自有去處,況且餘公子一日不醒,靈鴦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守著他便好,再說我也不怕和商仙子相見,靈鴦問心無愧。”諸葛歸藏見其不願妥協,也不好過分強求,抬眼望天:“既然姑娘

心意已決,老夫也不好強人所難。”

正當二人說話間,華思鵲推門而出,衛靈鴦撇下諸葛歸藏,三步並作兩步跑了過去,急切問道:“前輩,餘公子他醒過來了麼?”華思鵲啐了一口:“小丫頭忒心急了,你當樂正方傾力一擊是小孩子過家家嗎,哪有這麼容易轉醒!不過老夫已為他疏通經脈,再調養個幾日便可。”衛靈鴦長舒一口氣,對華思鵲一揖到底:“前輩大恩大德,靈鴦沒齒難忘。”剛剛說完,眼前一黑,竟是倒了下去。諸葛歸藏大驚失色,一閃身將她扶起,剛要度入內力,卻被華思鵲攔下:“諸葛樓主不必心急,這丫頭歷經波折,精力用盡,全靠毅力強行支撐,如今餘小子身體無恙,她心願已了,只消休息一兩日便可,你內力太過剛猛,強行灌輸給她反而不妥。”諸葛歸藏見華思鵲風輕雲淡,鬆開右掌,將衛靈鴦扶進屋內。

直到第二日傍晚,衛靈鴦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了過來,掙起身來舉目四望,只見房中除了自己,餘景芝正躺在隔壁床上,此外再無旁人,一想到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衛靈鴦羞得面紅耳赤,修養了一整日,衛靈鴦精神恢復了不少,但腹中空空,有些飢餓。翻身下床走出小屋,只有華思鵲一人閉著眼睛躺在屋外搖椅上哼著小曲兒,聽到動靜,華思鵲頭也不抬說道:“小丫頭你總算醒啦,慕容島王怕你餓了,特地在山下給你買了些蓮子粥桂花糕,老夫禁不住饞蟲誘惑,吃了大半,你要是再睡個把時辰怕是要餓著肚子過夜了。”

衛靈鴦淺淺一笑:“多謝前輩嘴下留情了。不知諸葛樓主和慕容島王去哪了?”華思鵲晃著腿,漫不經心道:“他二人錦衣玉食慣了,我這一畝三分地上鳥不拉屎,可容不下這二尊大佬,這不就去山下玩樂去了麼。”“原來如此。”衛靈鴦點了點頭,又問道:“那請問前輩,餘公子何時才能轉醒?”華思鵲撓了撓腦袋,不耐煩道:“你這丫頭真是心急,放心好了,今日正午老夫給那小子看過脈象,最多兩日保管還你個活蹦亂跳的大活人。”衛靈鴦聞言俏臉微紅,默默吃著小食點心,再不多言。見天色不早,和華思鵲打了個招呼,又回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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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餘景芝如今已在半夢半醒之間,朦朧之際,夢到了許多,有衛靈鴦和商瓶瓶二女,又夢到自己在劍谷修行的日子,夢見林妙兒那張可憎的臉龐,好似魔魘一般纏繞著自己,又夢見爹孃的音容笑貌,最後夢到了仙凡祖師。

夢中自己置身於一片混沌之中,左仙凡化作一道虛影在自己耳畔低語:“小子,你天生劍心通明,如今劍招劍勢俱是上品,可是這劍意仍是差了一截,只因你太過在意與神劍之間的聯絡,卻忽視了神劍本身。”餘景芝跪坐在地,滿臉疑惑道:“何謂神劍本身,還請祖師明示。”左仙凡的嗓音並不大,卻如驚雷一般在餘景芝心頭炸響:“此劍既叫一意孤行,

自有它的用意,你若想要劍術再進一步,需得好好想想,左某言至於此,不便再說透,你天資聰穎,相信總有一天你能憑藉自己想明白。”餘景芝隱約之間好像抓住了什麼,但轉瞬即逝,又見左仙凡的身影逐漸模糊,大笑間消散的無影無蹤。

餘景芝一聲驚呼,從夢中驚醒,只覺全身疼痛欲裂,努力回憶,只記得在翠雲山上自己眼見衛靈鴦在面前自廢神通,自己相距咫尺卻救之不及,而後被樂正方打了一掌,就再也不記得後來的事了,但既然現今還活著,應當是被高人所救。睜開眼睛看了看四周,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屋內場景似曾相識,不由自嘲一笑,這才隔了多久,居然又來到醫聖住所,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覺喉嚨發乾,拿起床頭的水壺一飲而盡,說不出的酣暢淋漓。盤腿坐在床上,內力流轉全身三次,除了胸口中掌處還有些隱隱作痛之外一切無恙,餘景芝總算松了口氣,此番死裡逃生,不禁對華思鵲醫術奉若神明。

揉了揉泛疼的胸口,掙起身來,卻聽得隔壁屋內傳來低聲細語,餘景芝撩開一席竹簾,覷眼望去,只見衛靈鴦跪坐在蒲團之上,雙手合十,凝視觀音塑像低聲說道:“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弟子衛靈鴦,在此許願,求菩薩開恩,讓餘公子早日醒來。餘公子為了弟子在翠雲山大開殺戒,觸犯天怒,每殺一人,弟子來日便多做一件善事,但求一息尚存,便永無休止,弟子願誠心信佛,每日吃齋唸經,別無所願,只求菩薩垂憐,但凡餘公子所造殺業,均由弟子承擔,餘公子所受痛苦,均由弟子承受,倘若不能,靈鴦只求以身代罰,墮入阿鼻地獄,歷經萬劫,永不超生,只求餘公子一切安好。”

衛靈鴦又將心願唸誦兩遍,拜伏在地,餘景芝手攥竹簾,淚流滿面,竭力抑制住哭聲,退回房中。衛靈鴦聽得響動,轉頭望去,只見竹簾搖動,站起身來走進餘景芝房中,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身影此刻正雙拳緊握,渾身顫抖背對著自己,衛靈鴦強忍住激動的心情,顫聲道:“餘公子你醒了。”餘景芝想起剛剛的一幕,眼淚止不住的流,自爹孃相繼離開之後,第一次哭得如此厲害。衛靈鴦見餘景芝不答話,走近兩步,剛要伸出手去觸碰那具身體,餘景芝猛然轉身,將衛靈鴦一把攬入懷中,力氣之大,壓的衛靈鴦幾乎喘不過氣來。

餘景芝哭到身子發軟,仍不願放開衛靈鴦,只怕這一鬆手,二人再也不能這般親密相擁了。淚水浸溼了衛靈鴦衣衫,流到她的脖子上,被帶著餘景芝體溫的眼淚一激,衛靈鴦滿腔熱情恢復冷靜,用力推開餘景芝,柔聲道:“餘公子,你的大恩大德靈鴦銘記於心,只是既然你已經有了商仙子,就不該再與靈鴦糾纏不清,如今你傷勢好轉,還請公子早日同諸葛前輩回到煙雨樓,不要再為了靈鴦做傻事了。”說完轉身離去,餘景芝看著佳人背影,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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