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時玥一到工作室就收到了馳早發來的郵件,正式與她討論螢之森的問題。

他寫郵件的邏輯非常清晰,口氣也很正式,是他的工作習慣。

他從各方面給她的工作室提出了調整建議。首先就是建議她找專門的人員來規劃螢之森的財務分配。

螢之森工作室目前還沒有專門負責財務的人。

上次許洛斐讓人來籤協議後就吐槽了這一點,不過當時時玥沒有在意。

這一年多的時間,工作室裡的小夥伴都在埋頭做電影,只要能按時發放工資就行,他們沒什麼需要用到專職財務的地方。社保問題或者雜七雜八的支出,JOJO姐一個人就可以搞定了。

而且,她們的專案除了跟許洛斐這位唯一的投資人簽訂了收益分成協議,其他人都沒有。包括她跟師父兩人。

她跟師父雖然一起註冊了公司,但究竟以後收益怎麼分,根本沒考慮過。

單看出資比例的話,成立工作室的時候時玥拿出了自己這幾年所有的存款,師父也掏出很多積蓄和借了商業貸款。

後續許洛斐給的投資還清了師父的貸款……這些錢來錢往的,他們都沒仔細算過。

現在經馳早一提醒,時玥想起來,確實不能再糊塗下去了。

儘管現在工作室裡一片祥和,可創業團隊因為資金問題鬧得不愉快的案例太多了。他們必須在專案完成前,把錢的問題確定好,以免後面出現分歧。

時玥看完郵件馬上開始著手招聘有經驗的財務人員。

她也跟師父坐下來好好談論了他們各自佔的股份。

談妥以後,她還跟師父一起擬定了工作室每位同事的分成。

螢之森工作室裡各個都是高手,工作也非常努力,如果電影能夠成功,在座的每一位都功不可沒。

她和師父給每一位小夥伴都設定了分成,確保電影有收益後每一位都能拿到可觀的收入,包括胡萱的IP費。

等財務人員到崗,做好細緻的財務分配,時玥就會跟大家簽訂分紅合同。

……

除了財務問題,馳早也建議螢之森招聘自己的運營團隊。

他們的電影已經接近完成,是時候開始考慮預熱了。

馳早認為外包的運營團隊大多不走心,只是按照套路和流程為電影做一次性的宣傳。但這種一股腦的捧高和炒作,後續會暴露很多問題。

他建議他們成立屬於自己的運營團隊,為整個工作室的長遠發展踏踏實實做運營,而不是只關心眼前某個專案的票房。

“可是我的輿論當前很不好,現在就開始運營,不是招黑嗎?”

她上次只是在電影招商會上露了次臉,就引發了很多人對他們工作室不好的言論。螢之森當前不是應該避一避風頭比較好嗎?

時玥回覆郵件表達了她的疑問。

“正因為如此,你們才更需要面向公眾發言,需要一個有經驗的團隊去化解人們的質疑。”

按馳早的說法,他認為他們工作室不僅需要開始營銷,還需要好好經營一個面向公眾的渠道,官方微博也好,公眾號也好,總之要展示他們的工作室。

他認為電影在與大眾見面之前,先讓人們有參與感,對他們的作品產生一種類似養成的心態,才會對電影產生好奇和期待。

“只有先把人們吸引到電影院,你們才有機會打動他們。黑手肯定會有的,但早一點跟他們交鋒,就可以早一點摸清黑手的套路。總比等作品出來再面對未知的敵人勝算更大。”

似乎很有道理,時玥立即讓JOJO姐釋出資訊招聘運營人員。

……

對於專案參加電影節的計劃,馳早也提了自己的看法。

《南亭之夏》的電影動畫當前時長有110分鐘,美術師們正在努力地把電影細節改得更加完美。

他們想衝刺的是國際電影節的最佳製作獎、最佳美工獎,或者最佳劇情獎之類,都是很有分量的大獎。

而馳早卻提出了另外一種可能,最佳短片獎。

最佳短片?

時玥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這個主意。

把胡萱的小說壓縮成110分鐘的電影,已經犧牲很多精彩的劇情了。他卻建議把電影刪減成二十來分鐘的短片?

馳早也知道自己的這個提議肯定會被質疑,所以他在郵件裡花了很大篇幅來做解釋。

他給她看了自己讓人查到的很多往屆電影節的資料。往期資料顯示,短片的入圍率是所有獎項裡面最高的一個。

也就是說,單從資料來看,短片相比他們之前計劃衝刺的那些大獎,獲獎的機率是最高的。

“我上次在招商會上看了你們的電影宣傳片,雖只有短短幾分鐘已經很震撼。劇情剪輯好的話會成為非常優秀的短片。”

馳早用自己的調查結果告訴她,通常選擇短片參賽的都是比較小的團隊,製作成本也有限。

而螢之森這麼強的一批美術師,有這麼高的藝術修養和技術水平,還有精彩的故事劇本,如果去衝刺最佳短片獎,相當於田忌賽馬,有很大機率可以碾壓對手。

聽起來似乎很可行……只是這個電影小夥伴們已經辛苦做了一年多,要大幅度刪減,時玥想想就覺得心疼。

而且師父不是憧憬著作品能在國際上拿到有分量大獎嗎……

馳早卻建議她想清楚自己參賽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她之前說過,參賽的目的是為了讓自己團隊的作品得到國際的肯定,來對抗國內的黑子們。

“所以,你們的主要市場還是在國內。既然如此,以短片的形式在國際上獲獎,再以長電影的形式在國內上映,是最可靠的選擇。在國際拿有分量的大獎的理想以後有的是機會實現,但當前要搞清楚哪頭更重要。”

馳早接著發郵件補充道:

“你不妨用投資的思路去考慮一下這個問題。110分鐘的長電影想獲得備受矚目的大獎,相當於一次高風險、高回報的投資。短片相對回報略低,但風險系數更小。要記住你們當前最需要的是獲獎,要最大可能、而且最快速的獲獎。”

要最大可能的獲獎,這個時玥還可以理解。但她不明白,馳早為什麼要讓她儘快。

他們原計劃是在春節前投出去參加影展,馳早卻建議她十月之前就投出去參加一場更受矚目的影展。

“為什麼要這麼著急?”

“因為若要最大限度地利用你的名氣的話,就得儘快。”

利用她的名氣?

如果這不是馳早發來的郵件,時玥一定以為對方在嘲諷她。

她的名聲已經糟透了好嗎,她巴不得自己現在徹底涼了。

“不管人們當前是怎麼評價你,只要能帶來流量,這就是你的優勢。我讓人做了大資料,直觀看到這一年裡你在網路上的熱度在不斷減弱,你必須要抓緊時間。”

馳早的這個建議,時玥完全不敢認同,比他說把電影刪成短片更不敢認同。

“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

馳早見她很久沒有回覆,又來了一封郵件:

“如果你覺得這個提議沒法接受,我可以推翻了再做planB.但不得不說,這是我個人認為最好的辦法。”

用她的破名聲去給電影做宣傳,馳早還認為這是最好的辦法?

時玥不知怎麼回答。

她從郵件上抬起頭,看了一下眼前的工作室。

已經快下班了,同事們都在對著電腦努力地工作著。許洛斐則坐在她旁邊的椅子上玩遊戲。

許洛斐最近一週都沒出城,每天傍晚都開車過來接她下班。有時候來早了就上來坐坐。

同事們都很喜歡許洛斐過來,因為他一來,工作室裡就充滿歡聲笑語。

而且許洛斐還會經常點精緻的下午茶請大家吃。

時玥輕身問許洛斐:

“你看了馳早發的郵件嗎?”

他們這幾天發的所有郵件都抄送給了許洛斐。許洛斐從來沒發過話,也不知道究竟看了沒有。

“看了啊。”

“你對他建議我們衝刺短片獎的事怎麼看?”

“短片好啊,做減法總比做加法來得快。”

“為什麼要快?難道你也覺得他說利用我名氣之類的話,有道理?”

“當然有道理。”許洛斐笑道:

“我不是早告訴過你嘛,名氣就是你的王炸,棄之不用你就虧大了。”

兩位A大商學院的人都這麼講,時玥無話可說。

論企業管理和商業套路,他們兩個自然是比她懂。時玥糾結了一會還是決定聽他們的。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決定接受馳早的幫助,還是徹底信任他吧。

時玥說服自己接受了他的計劃,接下來就是怎樣說服工作室的美術師們接受。

時玥理清了思路,當晚就把馳早郵件裡的論點和資料整理成一份PPT,第二天拉著師父在會議室裡好好討論了一番。

鍾皓起初很詫異。但他看完她的那些論據,仔細思索後,說支援她。

這一年多,師父已經認可了時玥在工作室管理上的實力。相比他自己一心撲在技術上,時玥處理實際問題的能力明顯更勝他一籌。

而且如果不是她,螢之森早就破產了。

所以鍾皓心裡早已預設,公司的大事都由時玥來決定,他自己主要負責把控技術這一塊。

時玥很感激師父的信任。

接下來,他們給同事們開了個會,說明了這個計劃。

同事們也很意外,但既然兩位老闆拿定了主意,而且給出了合情合理的解釋,大家當然也是接受。

於是大家正式開始思索短片這一條路。

“小玥玥最近很多主意嘛。”

甜心在休息的時候親暱地靠著時玥的肩說道:

“我感覺你以後會成為很厲害女boss,所以我打算這輩子都跟你混了。”

時玥笑道:“借你吉言。”

在一邊喝咖啡的胡萱卻總感覺有什麼隱情。但她什麼也沒有說。

……

馳早最近一手忙盛匯的工作,一手操心時玥的工作室,自然非常忙。

可這種忙碌卻讓他心裡踏實很多。

而且時玥很信任他,願意把工作室所有的細節都告訴他,也肯聽他的建議,這讓他很欣慰。

馳早每天都在查收時玥發來的郵件,關注她工作室的所有動向,好做下一步的打算。

袁女士卻注意到了馳早的變化。

自從他回國,袁女士一直在留意著他,他每一點微小的改變都逃不開他媽媽的眼睛。

袁女士注意到馳早最近情緒好轉了不少,似乎有了什麼新的目標,不像之前那樣低落了。

然而她讓司機去盯了他幾天,也沒發現他的生活有什麼異樣,更沒發現他有新的約會。

袁女士不禁納悶,心裡當然希望是他慢慢走出了分手陰影的緣故。

……

馳早回國後的第四個週六,外婆辦了一場小型的家庭聚餐。

馳早跟家人吃完飯,喝了一杯午後茶,就起身告別,說自己有事要先回去了。

“都週末了,還這麼忙嗎?”外婆嗔怪道。

“嗯,抱歉了。”

馳早離開後,家人們難免要討論他一番。

他的外婆袁太太問女兒女婿:

“上個月的那次電影招商會,新聞你們看了伐?李太太那天發給我,說裡面又有提到馳早的前女友。”

袁太太放下手中的精細瓷杯,繼續不滿地說:

“老討厭了,我們馳早都跟她分手這麼久了,還沒完沒了的跟我提到她。”

馳早外公道:“人家就隨口這麼一說而已。”

馳早的外公是白手創業的老一代企業家,如今年紀大了心態平和。平日裡除了偶爾去開個董事會,其餘時間就養生喝茶打高爾夫,不太管事。

家族裡主內主外的都是袁太太。

袁太太精明能幹,袁女士與她如出一轍。

只不過,袁女士畢竟富家小姐出生,讀過名校留過學,身邊還有馳總這樣沉著內斂的人。她不管心裡多麼要強,商場上手腕有多辛辣,待人處事上,表面上的涵養是做足了的。

而袁太太不同,她是她那個年代的厲害角色,行動風風火火,言語犀利,目的性非常強。

袁倩是她最疼的小女兒,馳早是她最疼的外孫。她把馳早視為自己產業的一部分,馳早的終身大事她必然是要參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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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太太對袁老爺子隨便的口氣很生氣:

“李太太哪裡是隨口說,她是特地把新聞轉發給我的好伐?肯定不止發了我,其他人她都要發一遍的。誰知道她們聚在一起又會說什麼呢。”

袁太太捋了一下自己的真絲披肩,開始對女兒女婿發牢騷:

“你們兩個也真是心大,就由著馳早胡來。那時候被記者拍到又怎樣,只要想否認,我有的是辦法撇清楚。你們當初還攔著不讓我管。”

袁倩斜眼看了馳總一眼。馳總收到眼色很無奈,只得說:

“是我們做錯了。只是馳早大了,我們得尊重他的意見……”

“大了?20來歲的年輕人是最容易走錯路的時候。他受迷惑了,我們做大人的難道不該把他拉回頭嗎?”

袁倩見自己媽媽口氣很不好,連忙岔開話題:

“新聞都說什麼了,我最近忙得都沒時間看。”

“說她的什麼電影工作室,不靠譜的。影視早不行啦,我身邊朋友們都知道,這幾年不能投資電影,連華太和九天的大專案都是投一個虧一個,現在誰還敢投小電影?……”

袁太太鄙夷地說了一堆自己對影視行業的看法,馳總在一旁默默聽著。

上個月的那場招商會,他沒有去,但為了更詳細地瞭解投資界動向,他派自己手下的一個下屬去聽了。

下屬回來跟他匯報情況時,還提到他在會場看到小馳總也去了。

袁太太今天說了這麼大一堆,卻沒提到這件事,看來她是不知道馳早去了。

幸好她不知道,不然她肯定要猜疑。

馳總心裡其實很不贊同袁太太對他兒子的干涉。

他從小受的是西式教育,自己奉行的教育理念也如此,只要不犯原則上的錯誤,他更願意尊重馳早自己的意思。

但他同時又是很看重家庭和睦的人,所以有時候只得做些妥協。

袁太太還在喋喋不:

“……我之前就當她是個普通的外地小姑娘,心想馳早跟她談戀愛,談談也就算了呀,反正他也快出國了。誰知道是那種家庭,網上名聲壞透了。這種姑娘想進我們家?開什麼玩笑!”

袁女士也接過話:“就是。我上次還跟許太太說呢,哪怕她是個家庭本分的小姑娘,窮點就窮點,女孩子自己優秀的話我也就認了。她那樣的,絕對不行。”

母女倆觀點一致,自然聊得投機。

袁太太又說:“你們當爸媽的倒是催催他呀,身邊有不錯的女孩子也快點介紹。之前你們看好唐家的女兒,我從前還覺得人太呆了沒意思。現在覺得,確實少生事的才是最好的。”

“我早就這麼說吧?商界的女孩子太活,我們馳早單純,還是書香門第出來的更適合他。”

馳總連忙說:“還是慢慢來吧,太著急了反而起反作用。”

袁太太有點傷感:“我現在說什麼馳早都不肯聽了。我知道自從去年的事情後,他就對我就很生氣……”

袁太太一想到那件事就難免傷心。

袁倩連忙安慰她:

“不光是您,他現在誰都不肯聽的。馳早情緒一直不好,我不久前就想提醒他留意一下不錯的女孩子,起身就走。我現在真怕他了,他提前一年從黑石出來的事,我說都不敢說一句。”

馳總也對袁太太道:

“放心吧媽,馳早一向懂事。您那麼做是為他好,他心裡自然明白的。”

馳總這麼說是為了安慰袁太太,其實他心裡也覺得,袁太太的做法太過激了。

去年輿論在網上傳開,袁太太誰都沒商量就開車去時玥的工作室,當著她同事的面就把她罵了一頓。

馳總當時不在現場,但他能想象的出,她的做法會讓那個女孩多難堪。

他和袁倩那段時間在忙著企業結構調整的事,沒關注新聞,等發現之後,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馳早知道後也立即從美國趕回來,跟他外婆大發了一次脾氣。他從小到大還沒發過那麼大的脾氣。

一家人吵起來,馳總兩頭為難。

袁女士就在那時下決心要把這事處理乾淨。

她等馳早回美國後約那女孩面談,馳總怕事情鬧得更僵,也去了。

回憶那次見面,時玥不卑不亢的樣子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那段時間那個女孩名聲事業都一團糟,人明顯受到很大打擊,看起來柔弱不堪。

可她說話條理清楚,情商智商都線上,而且膽識過人。一番話說下來,馳總不由得承認,自己兒子眼光很好,她確實是個很有魄力的女生。

連袁女士後來也說:

“如果她纏的不是我兒子,我很能欣賞她。但品德和家庭都是原則問題,不行就是不行。”

那女生的態度很明確,只要馳早不分手,她就不會分手。

還好,不久以後馳早自己提出分手了。

聽到他這麼說,全家人都鬆口氣。包括馳總自己。

他不僅為輿論的事,還有另外的擔心,關於她的媽媽,還有周宇琦……

就算這位姑娘本身很優秀,他也不想平白無故招惹這麼多麻煩來自己家。馳早能就此分手自然最好。

只是,馳早提前從美國辭職回來,回來後一直悶悶不樂,又一個人跑去電影招商會會場……

馳總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他想這幾天必須得找馳早好好談一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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