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這個請求讓織影想到了昨天晚上見到的那只女鬼。

從她進入霸土原,妖氣與怨氣就濃重得快要滴出水來,但奇怪的是,除了一個鬼打牆,她什麼意外也沒有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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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蕭蕭出現,這妖氣與怨氣就淺淡了許多,看似天真的蕭蕭好像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人,這個霸土原就更加神秘。

住進樹屋,逼出那只女鬼,怨氣也隨之而出,令螢火蟲避之不及,好在她早有準備,方才佔了先機,將那女鬼制住。

安魂曲落,那女鬼現出原形,看見同樣的細眉綠眸,織影方才對她的身份有所猜測,又經試探,那女鬼必是蕭蕭的阿孃無疑。

只是蕭蕭稱她出去過後就沒有回來,為何如今成了鬼身?

這裡濃重的怨氣與妖氣只怕與她成為鬼身有很大的關係,而且,蕭蕭一次都沒有提到過自己的父親……

織影不由自主地撥弄著腰間的穗子,每當她思考問題的時候,她就會有這個小動作。

此地疑點重重,卻只有一個半懂不懂的蕭蕭,真是讓人大惑不解。

“欽使大人?”

衣袖被人扯了一扯,織影的手被帶得離開了穗子,她嘴角微抿,偏過腦袋。

見蕭蕭像是希望即將破滅般,用將近失望的眼神看著自己,織影眼睫垂下又抬起,面帶讚賞地將霸土原瀏覽一圈,打趣道:“這裡這般安逸寧靜,想必你阿孃出門未久,怎麼,你這麼快就想她了?”

蕭蕭搖頭,眉宇間攏了一股與外貌不相宜的憂愁:“那時我也以為阿孃只是出去幾天,至多與平常訪友一樣出去一個月就會回來。直到我把她送到霸土原出口,她嚴肅地把令牌交給我,我才知道她是要出遠門。這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織影拈起落在橘子餅上面的樹葉,拉長了聲音:“這樣啊……看來你阿孃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辦呢!”對著手心一吹,樹葉飛出。

蕭蕭看著那樹葉在空中盤旋打轉,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遠,語氣也變得飄忽。

“什麼重要事情是要辦二十年的?就算很重要,這麼久了也應該回來了吧!就算不回來,傳個訊息回來也好啊!就算不傳訊息,也不要把我關在這裡,不讓我出去找她呀!”

一次次把底線放低,一次次失望難過,最後只有深深的擔憂與害怕。

織影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橘子餅,沉吟:又是二十年,這二十年裡,蕭蕭的阿孃沒有回來過,也再沒有人來過霸土原,昨晚她說的“偽君子”又是怎麼回事?還有什麼天龍破城戟,莫不是最老套的痴情女子負心漢的戲碼?

她搖了搖頭,猜測可以當作參考,做不得實。

“欽使大人,你可以帶我出去麼?”蕭蕭雙手抱著織影的胳膊懇求道。

織影藉著蓋上食盒的動作避開了她的手,抬頭瞧見蕭蕭垂頭喪氣的模樣,她道:“我還要在這裡休整幾日,帶你出去這事,我需要再斟酌斟酌,之後再給你答覆。”

蕭蕭低低地應了一聲:“哦。”她抱著空食盒從樹上跳了下去,這回卻是穩穩當當地落在地上,而後划船離開了洲渚。

織影靜靜地看著她的身影漸遠,心中嘆了口氣。

不是她鐵石心腸,不能體諒蕭蕭與她阿孃之間的舐犢之情,實在是外面的世界不適合蕭蕭這樣單純的小丫頭。況且,蕭蕭的阿孃把她留在這裡,必定是外面有什麼會對她不利人或事。

兒行千裡母擔憂,同樣母行千里,又怎麼會不牽掛留守在家的孩子?

霸土原二十年都沒有人進來,何嘗不是蕭蕭阿孃對蕭蕭的一種保護,甚至死後成為鬼,也一直守護在這裡,不去轉世投胎。

就算她嘴軟了答應蕭蕭,蕭蕭阿孃就在這裡,帶她去外面不是越找越遠了嗎?

要是晚上那女鬼出來,就替蕭蕭問一問她。

織影打定了主意,就不再糾結這些事,帶著遊山玩水的心態在霸土原的洲渚上逛了起來。

如蕭蕭所說,洲渚上生長著許多橘子樹,因著氣候溫暖溼潤,枝葉間黃果累累,與樹葉黃綠相間,極為美麗。

山海棠在山坡上攀緣,遠遠看去,如同一匹深綠色的綢緞,其間還點綴著小小一朵的粉紅花朵,嬌嫩又豔麗。

不過織影還是對野葡萄更有興趣,而且有人也和她一樣感興趣。

在山海棠的另一面,不知道是誰建了一連數排的葡萄架,

巴掌大翠玉般的葉片層層疊疊,將尺寬的木樑格子遮蓋得天衣無縫。

織影坐在葡萄架下面的藤椅上仰頭望,見其如碧玉琉璃一般清透,連葉子上的脈絡亦是清晰可見,葉蓋之下垂吊著一串串的暗紫色果實,一顆顆攢在一起,抬手就能夠得到。

良辰配美景,佳餚共酒飲。

眼下時值夜初,月亮剛剛掛上山崗,彎彎的一枚,像極了少女的笑眼,年少不知愁滋味。

織影拿出玉醴泉,倒入琉璃酒杯,豪情萬丈地朝月亮一敬:“願……”

話到舌尖,卻不知要“願”些什麼,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還是願君如星我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好像都不對。

見得葡萄架旁一對糾纏而生的連理枝,她心有所感,執盞敬月:“願吾所愛與愛吾者皆得歲月長安,無憂無掛!”

仰頭喝乾杯中的玉醴泉,織影摘了一串野葡萄下來一顆一顆地扔進嘴裡,玩得不亦樂乎。

但再興的意也有盡時,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就覺得膩了,煩悶地躺在藤椅上,看著天邊的月亮發呆。

一個人終究是一個人,舉杯邀月,最後飲杯的也只有一人而已。

她百無聊賴地張著雙目在葡萄架上一寸寸遊移,從架頂的野葡萄到玉片一樣的葉子,再到木樑,木柱……

織影原本慵懶的目光忽然放出一片光彩,她從藤椅上起來,走到一根木柱前。

木柱上端設了一盞樹枝狀的燈,燈上既無燈油,也無蠟燭,而是嵌了數顆葡萄大小的螢石,散發著五彩的奇光,白日裡尚不曾發覺,天黑了,這光芒方才彰顯出來。

但令織影驚奇的並不是這奇瑰的螢石,而是螢石五彩光華之下凹凸不平的木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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