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幻音閣華灼身子一歪,司織急忙上前扶穩,同時怒視眼前的不速之客。

小金烏一句廢話不說,神色鄭重:“織影之意,提防蕪嵐,開啟護殿結界,不許一人進出。”

“主上?”司織滿懷置疑看著他。

小金烏不予理會,把視線投向榻上養傷的曲覓。

曲覓想到他與織影之間的關係,對司織道:“司織大人,主上不在,諸事有備無患。”

司織尚未應話,外間有腳步聲靠近,小金烏隨指尖閃爍的一點淡金隱沒。

一名仙娥停在珠簾外:“稟神女、司織大人,蕪嵐上神到訪。”

司織瞥一眼小金烏消失的地方,問仙娥:“只她一人?”

“來報的仙侍說蕪嵐上神孤身前來,是否有隨侍留候門外,小仙不清楚。”

屋裡遲遲無人應聲,仙娥試探道:“小仙出去瞧瞧?”

等了一會兒,仙娥欲轉身出去,裡面傳來司織的聲音:“不必,我即刻便去。”

“是。”

腳步聲漸漸行遠。

司織盯著再次現身的小金烏:“主上還說什麼?”

小金烏目光落定她懷裡的人,涼涼道:“裝睡誤事,應該抄幾百遍《金匱注》?”

華灼一個激靈起身立正,急忙把織影交給她的東西拿出來:“主上讓我把這個交給司織大人。”

末了氣鼓鼓地瞪向小金烏,被對方無視。

司織接過華灼遞來的方盒,揭開盒蓋,不由神色陡變。

曲覓伸脖子瞧了瞧,同樣也是一驚。

那盒子裡放了兩枚印信,其中一枚是影落印,而另一枚——竟是司雲殿主神之印!

事出緊急,容不得她們繼續驚訝下去,他還要安置陣眼。

小金烏喚出彌生。

一束炫目的光自方盒中躍出,化作一名冷麵美人。

屋內幾人這才注意到盒子裡除了兩枚印信,還有彌生鱗。

小金烏對司織道:“你出去想辦法拖住蕪嵐。”看了眼臉色依舊蒼白的曲覓,頓了下,轉向華灼,“你,帶我去主殿寢宮。”

華灼不知該不該聽他的話,瞄了瞄沉吟中的司織,又覷了覷面無表情的彌生,最後求助比較可親的曲覓。

見氣氛凝結,曲覓開口:“司織大人……”

司織抬手止住,目光從彌生那裡移回到小金烏這裡:“你適才所說蕪嵐奉命圍剿雲族,此事當真?”

“是真是假,你心裡不是已經有數了麼?”小金烏明明白白跟她說,“我本不需要來這一趟,只是你們若出了事,她會傷心,而我,不願見她傷心。”

看著他提起織影時那溫柔而熾熱的眼神,司織心中頓時明白了,又想起另一個人,不由對著他冷嗤一聲:“你們太陽神族真是陰魂不散!”也不管他將會是何種表情,轉去吩咐華灼,“帶他去。”然後撩簾而出。

華灼只好領著小金烏去正殿寢宮,到了門前,她訕訕地退到一邊。

“還不開門?”

華灼一板一眼地說:“這裡設了結界,只有主上能進。”

小金烏:“……”

華灼揚了揚眉梢:“主上沒有告訴你進去的方法?”

小金烏:“……”看她得意的表情,這丫頭是在幸災樂禍麼?

“你可以。”

淡淡的語調,語氣篤定。

說話的是彌生。

織影沒有說起這道結界,想來是這丫頭故意誆他。

小金烏不再耽擱,上前推門。

華灼已經準備好了看他的笑話,誰料曾經無數次拒絕自己入內探索的門,被他這麼輕輕一推,竟然開了!

主上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確認了陣眼的位置,小金烏第一時間把彌生鱗用法術放上去。

陣眼落定,似一滴水落入波心,一股無形的力量由陣眼向周圍擴散,觸及堤岸,發出一道清澈的鍾磬之聲,遙遞耳畔。

結界成!

這一聲雖然細微,有心之人卻不難捕捉。

被司織拉著一起回憶往事,周身冷意幾乎凝為實質的蕪嵐霍然起身。

司織也聽見了,嘴角揚起暢快的笑:“上神不覺得現在的情景很是眼熟麼?”

早已怒火燎原的蕪嵐素手一抬,平地竄起數根青莖,萼間大朵大朵的牡丹雍容怒放,吐出花蕊如針。

窗外飛來萬縷雲絲,轉瞬結成輕紗,縈繞司織身周。

薄薄的一層,好似手指輕輕一戳,就會破開一個大洞,那堅硬似鐵的花蕊細針竟未能穿透毫釐!

司織透過薄霧望向蕪嵐,向前一步,神情嚴肅:“上神忘了麼?萬年前,東君出首我家先主,上神前來慰問司雲殿,就是今日這般情景,當年上神用的,也是這飲血的花針。”

蕪嵐忍住後退的腳步,脫口道:“她本就該死!”

冰岩炸開,花瓣散落一地,內中不見人影,只有一團白霧緩緩化開。

耳際烏髮微顫。

蕪嵐語帶蔑然:“雕蟲小技。”

語罷,廣袖輕舞,將身後方才凝聚的水霧一擊而散,頓時霧氣瀰漫,殿閣之內全是司織的聲音。

“可惜,縱使你出賣我家先主,依舊沒有得到心中所期盼的。”

“似你這般披著美人皮的蛇蠍之輩,那個站在至高處,享盡世間一切美好的人,又怎會看得上眼?”

似被人戳到了痛處,蕪嵐怒喝:“住口!本上神乃六界花主,豈是你這等微末之輩可以擅加詆譭!”

地上花葉盤旋飛舞,沒有目的地射向各個方向,殿中陳設盡遭荼毒,卻未中的。

忽然,司織出現在她身前一尺,嘲諷地笑:“我不說,你便不是?”

人影又被盛放的花盞打散。

水霧聚散不息,牡丹幾度枯榮,彼此間你追我趕,你死我活,只在毫釐之間。

殿閣外的露臺上,小金烏臉上露出一絲興味。

後古首代上神之一,竟與一上仙打得不相上下,究竟是蕪嵐這些年不思進取,還是司織用心至深後來居上?

這麼想著,殿閣內又有變化。

花針分散各處,細看之下,竟隱隱契合陣法之道!

旋即,空中一朵牡丹虛影緩緩綻放,殿閣中穿梭的水霧被攝住,一時不能動彈。

蕪嵐隨手摘取一片青葉,拈指彈入其中。

白霧間溢位一抹濃豔的紅,司織自半空重重跌落。

蕪嵐看著被壓在花盞下的司織,冷笑:“既然你這樣惦記著她,本上神就成全你的一片忠心!”

小金烏早已祭了太陽真火在手中,看到花盞落下,欲待放出,忽然額角滴落一點沁涼。

“我的人,還輪不到外人成全。”

冰冷的聲音,殺意滾滾。

有風吹進,引來皚皚白雪拂了滿室,粉白花瓣盡成霜粒,輕飄飄落在司織身上,化作一件粉白披風。

小金烏望著殿閣前那一襲白裙,微微一笑,收攏掌心負於身後,靜然旁觀。

蕪嵐被一股冰寒之息震退,穩住身形,抬眼間對上一張泠然面孔。

“你?!”

“主上,是你麼……”

司織仰望立在她面前的身影,朦朧光影中,恍若時光倒流,一切還來得及。

織影蹲下身,輕撫司織臉頰,柔聲說道:“放心,我回來了。”

不同的相貌,相似的語氣,司織有一瞬的錯亂,片刻後,終究失望地垂下眼簾,淺淺頷首。

織影默然起身,已調整好情緒,垂眸整理有些發皺的衣袖,一面與蕪嵐說道:“聽說,你要滅我雲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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